果不其然，已是一旬有余，又是一个晴好的天伴着力气不小的风，娇小的女子站在门外，似是在焦急等待，好在树木遮挡，否则那单薄的身躯怕是会被风刮走。周围安静的很，风刮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待等到人时，已经过了许久了。

其实，不过是清晨，可客人不多，男丁又不在，两姐妹便贪心赖床，待到华钥跑到楼上去叫醒雪灵尘，她揉着有些惺忪的睡眼，头发还是散开的，来不及整理好仪容，打开门时，女子似久别重逢般惊喜地转过身，望着她，闪着光亮的双目有所渴求。

虽是春日正好，可伴着浓风的天还是有些微凉，女子身穿单衣又在外面被风吹了许久，脸色发白，嘴唇也有些发紫，不用触碰就知道这人身上一定是冰冷的。

女子向灵尘缓缓走近，谨小慎微，毕竟大半生她好像都习惯了卑躬屈膝。

“小姐，小姐可还记得我”

雪灵尘猛的清醒过来：“我记得，你是那个在玉菩提下看了半晌，然后同我交谈的那个姑娘。”

女子有些受宠若惊，连连点头。

“快进来坐吧。”雪灵尘一把捞过门口人的胳膊，不容她拒绝得将人弄进来，坐下，赶忙让华钥去冲一壶热茶。这姑娘先前来过，临走时华钥匆匆略过一眼，有些印象，今日在外面等那么久定然是有事儿，也难怪华钥要去把她给叫醒。

热茶来了，雪灵尘赶忙倒了一杯，推到女子面前，“真是不好意思，害你等了这么久，风这么大，肯定很冷吧，快喝杯茶暖一暖。”

女子看着面前的碧色瓷杯，只觉得比府里的还要精致，有抬起头看看雪灵尘，笑容温和，虽然未足修饰，仍然让她觉得心里暖的很。她双手捧起茶杯，轻轻吹凉，试探着喝了一口，而后一饮而尽，清冽的茶香在喉中散开，一股暖流填满全身，搞得四肢都有些酥麻。

雪灵尘又为她倒茶，俩人说起了话。

“之前还没问你什么你就走了，连名字都还不知道，你此番前来，可是想好要许什么愿了？”

“真是不好意思，对小姐如此无礼，奴婢墨清，是永和县赵家做工的，我本想许个家人安康的愿望，可是一直没有家人的消息，前些日子我往家里寄了几吊钱和一封书信，终于是知道家人一切都好，就是父亲有点小疾，这不，我一得到这个消息，就特地过来，许个愿，保家人平安。

“原来是这样啊，好，你先留下他们的名字和籍贯吧。”

墨清从篮子里拿出出几块点心，都用油纸包着，却掩饰不住那糕点的精致。雪灵尘一边咬几口糕点，一边看她在白纸上洋洋洒洒写了几个人名，字说不上多美观，可字里行间，尽是为家人着想。墨清心满意足地放下笔，将信纸神圣般向雪灵尘递了过去。雪灵尘接过，默念着纸上的字，家人还不少啊，只是……

“光有他们，没有自己吗？”

这话问得墨清一愣，表情有一瞬间的黯然，刹那后，又恢复了笑容可掬的模样。“我独自生活惯了，家也有些年头没回了，都忘了路怎么走了……再说我自己一个人过，自己便顾了自己了，还有什么好惦念自身的呢？”本是令人心痛的话，却被带着笑意的她如此平和地说出，仿佛是别人的故事，与她无关。

雪灵尘将视线从墨清移回到纸上，将其缓缓放于桌上，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再独自惯了，也需要疼爱的呀。何况是离家的孩子。”

温柔地似水一样的言语，流进了墨清的心里，她听过寺庙令人心安的木鱼声，咚咚咚，一下连着一下，却不觉得心烦，倒似现世安稳，如今，不过比她年长几岁的女子，字字珠玑，倒比木鱼声，更为动听，萦绕在耳畔。

“行，这样便可以了，只是今日我夫君不在，陈词木牌，怕是需改日了。”

“哦……无妨，我改日再来也可以，反正我也时常经过这儿。”

雪灵尘回应似的点点头。

“时候不早了，我还需要回去做工，就不叨扰了。”雪灵尘也并未打算留客，人也好，妖也罢，都是有事情做的。

雪灵尘将她送至门口，已跨出门槛的人忽的折返，面露难色，有些难为情的说道：雪姑娘，需不需要给一些香油钱啊？”

雪灵尘打趣她：“香油钱我这儿一无神，二无佛，你给我香油钱，我转交给谁呀？埋在树底下吗？”墨清低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不过你若是真想谢……你做的点心可真是好吃，下次再来，给我们带几块吧！”

“好！”

雪灵尘立于门外，目送墨清远去，她的表情却充满落寞，望着离人的背影惆怅。

“可是心情不好？”华钥扒着门问道。华钥是极了解她的，即便她也经常把喜怒浮在面上。

“倔强而生，体面而活，又有几分是自己的。”不是疑问的语气。雪灵尘转身回到浣竹轩，门被缓缓闭上，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

这是个好姑娘，虽然本卷还有其他的故事，但我一向觉得好人有好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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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卷三固如磐石，芽自心生之莫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