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该起来了,您昨日不是吩咐说今日要去南安寺吗?”小侍女拉开床帘,摇了摇里面还在沉睡的人。
那人悠悠转醒,露出一双异瞳,很是绚丽,此人便是大皇子三媒六聘娶回家的王妃,也就是之前的太子妃。
“什么时辰了?”
“卯时三刻。”小侍女把床帘挂在床柱旁边固定好,然后扶起准备起身的王妃。
“王妃今日想穿哪件衣服?”小侍女扶着王妃走到衣物架旁,理了理挂在那的几件衣服。
“就穿这件吧,利落些好。”
青云殿五皇子寝宫内,萧珉冽在榻上拿着一本民间话本胡乱地看着,魏泽煜不一会儿打着哈欠走了进来。
“殿下。”魏泽煜微微低头行了个小礼。
“用膳吧。”萧珉冽把话本放在榻上的小桌上,走到饭桌旁坐下。
两人安静地用着膳食,萧珉冽喝了一口汤后开口道:“吾今日要去南安寺,你想去吗?”
“殿下怎么突然想到要去南安寺?”魏泽煜急忙吞下口中的粥,盯着萧珉冽问道。
“吾这几日总觉得这心里不太安稳,一是去拜佛求平安,二是想去为皇祖母祈福。”
“那我陪殿下去。”魏泽煜乖乖地说道。
“好,吾带你一个人也够了,快些吃吧。”萧珉冽对着魏泽煜微微扬起了嘴角,眼神移开后那抹原本就淡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
“殿下,这外面可真热闹啊。”魏泽煜掀开马车上的帘子,眼睛亮亮地看着街上的小贩、耍刀技人。
“你要是喜欢下次再来就是了,把头收回来些,该跌下去了。”萧珉冽看着全身都写着兴奋的魏泽煜既无奈又好笑,都快十六的人了,还这么好动,有哪家孩子像他这般。
“殿下,我今年生辰您可以陪我来街上逛逛吗?”
魏泽煜安分地回到马车里,使他惯用的伎俩,努力使得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单纯无邪,他知道他家殿下最受不住这个。
萧珉冽被他一盯心软了一片,抬起手来顺了顺魏泽煜刚才被风吹乱的头发,“行,那日你怎么逛怎么买,吾都随你。”
“我就知道殿下最好了。”魏泽煜低了低自己的头,在萧珉冽手心蹭了蹭。
“以后去到王府你就可以随意出门逛了,在此之前先委屈着些吧。”
“我跟着殿下才不叫委屈,殿下在哪我就去哪。”魏泽煜把萧珉冽的手拿下来,放在自己腿上,萧珉冽的衣袖一下子翻了上去,手腕上的羊脂玉不知所踪。
“就知道贫嘴…”
萧珉冽还没说完话,魏泽煜就睁大了眼睛匆忙问道:“殿下,我给您的平安扣呢?”
萧珉冽抽回自己的手,往衣领上拨了拨,不一会儿翻出一块玉来,“这儿呢?这玉戴在手上不太方便,吾便系在脖子上了。”
“这块玉真的很衬殿下,殿下戴上很好看。”魏泽煜发自内心地感叹到,清冷的玉石衬得萧珉冽愈加白净,垂下眼眸时像掉入凡尘的仙子,抬起眼时又显得贵气十足。
“胡说八道,男子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萧珉冽瞪了魏泽煜一眼。
“殿下此言差矣,古来美人不分男女,女子都有英俊之说,男子又如何不能称做‘好看’。”魏泽煜反驳道。
“看来你在太傅那儿学了不少东西啊,都会与吾辩一辩这男女之别了。”萧珉冽嘴角一抹笑容。
“殿下谬赞,泽煜只不过是在您跟前耍耍宝罢了。”
萧珉冽含着笑轻摇了两下头,并未回话。
魏泽煜看着脸色明显红润了些的萧珉冽继续说道:“我很喜欢殿下这么戴着,殿下戴着这块玉在身边,我能放心许多。”
萧珉冽抬眼看到魏泽煜真挚的眼神,原本发沉的心浮起来些许,“吾会一直戴着的。”,他承诺道。
马车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不过魏泽煜并不想打破这份美好的宁静,他觉着心里面满满的,一种名叫“幸福”的情感充斥着他的心。
萧珉冽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背稍显僵硬地靠在软垫上。
马车不一会儿就到了南安寺门口,南安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天皇贵胄,进入寺内都要爬八十一阶台阶。照民间的说法是南安市供奉的这尊大佛名下还有八十一个小佛,每爬一层阶梯就是对一个佛的虔心敬拜。
每日来南安寺拜佛祈福的人都不少,萧珉冽下车一入眼都是满满的人。
“公子,走吧。”魏泽煜理了理萧珉冽微乱的衣袖。
两人进去之后先去主殿上了香,给了香火钱,萧珉冽还没从垫子上起来便看到一个红白相间的身影。
“泽煜,你先去后殿,吾遇到个熟人,一会儿去找你。”萧珉冽踏出主殿的门后转身对魏泽煜说道。
“好,公子自己小心些。”魏泽煜没有再询问什么自行离开了。
萧珉冽走近那红衣女子,还不等他开口,她便扬起手低声说道:“公子这边请。”
萧珉冽微微点了点头,跟在红衣女子的后面,去到了她的马车里面。
“多日不见,王妃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
红衣女子掀开自己头上的斗笠,露出了那双浅蓝色的异瞳。
“搬到王府后没了在皇宫的拘束,心情自然畅快了许多。”王妃温柔地笑了笑,
“今日找五殿下来实是有些唐突,还请殿下见谅。”
“事关皇祖母怎会唐突?还请王妃解惑。”萧珉冽不由得微微握拳。
“我想殿下也应该查到了,皇祖母之死与太…大皇子有关。”
“王妃又如何知晓此事?”萧珉冽投去探究的眼神,萧珉祺怎敢让王妃知道此事?
“此事确实不是从大皇子那知道的,我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含香子这味药。我偶然发现他派人去北渊买了含香子,而当日皇祖母薨逝时,房间里面有含香子的味道。含香子虽名贵,可在皇宫之内绝对是禁物,就连太医都不一定能分辨出来,我便猜到了。”
“王妃怎么?”萧珉冽一时情急,口不择言。
王妃料想到了萧珉冽的话,嗤笑了一声,云淡风轻地说道:“我怎么不禀告圣上?我只是北渊一个小小的和亲公主,哪有命去禀告。”
“是我妄言,王妃见谅。”
“我知道你想杀了萧珉祺,我可以助你。”说到这份上了,王妃也不再藏着掩着。
萧珉冽笑了笑,“世上无嗟来之食,王妃此举又是为了什么?”
王妃也笑了笑,递给萧珉冽一杯茶,慢慢说道:“天启呆惯了,想回北渊了。”
“王妃今日来找我,他可知道?”
“今日不知道明日也会知道。”
“王妃不怕此事暴露他动了杀心?”
“只要北渊还在一日,他就不敢,北渊虽小,但要打起来天启也占不到什么好处。何况他想杀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萧珉冽笑出了声,“王妃不愧是北渊的谋才。”
王妃喝了一口茶,“不敢当,怎么比得上殿下。殿下一封信让萧珉祺从太子之位跌了下来,我实在佩服佩服。”
萧珉冽顿了一下,挑了挑眉,“王妃的人可是有通天遁地之术?”
“偶然发现的罢了,还请五殿下恕罪。”王妃加深了自己的笑容了,眼睛里面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王妃准备怎么做?”萧珉冽不着痕迹地把刚才的话头绕开。
“四月初八傍晚,我会跟着他从皇陵回来,那条路上有一处四处被山包围,是个伏击的好地方。”
四月初八不就是泽煜的生辰,萧珉冽暗想到,本想陪他来着,如今看来只能作罢了。
王妃看萧珉冽不出声,转而问道:“殿下以为如何?”
“可以,天时地利人和。到时一举把他拿下,王妃的人…”
“我会让他们在恰当的时机出来,殿下就不用担心我这边了。倒是殿下那边,他可是紧盯着你,你才是要小心,万事留个后手。”
“多谢王妃叮嘱,我定会好好安排。”萧珉冽郑重其事地说道,这一次绝不能轻易放过他。
“殿下知道就好,至于其他我也不必多言了,我有预感这一场我们定胜。”王妃勾起她的嘴角,漂亮的异瞳闪着危险的光芒。
“借王妃吉言。现下事已成定局,我也该走了,不然我那小伴读该等急了。”说着萧珉冽起身准备离开。
王妃看着萧珉冽下了马车,盯着他俊逸挺拔的身影,还是没忍住多口说了句:“公子,我多事再提醒您一句,你既然选择这条路,就不要轻易给别人留下自己的软肋,若有还是早除去为好。”
萧珉冽踏出去的脚步顿了一下,转身回道:“你又怎知他一定就是软肋?”
王妃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而又瞬间展开笑颜,“确实是我多事了,公子慢走。”
萧珉冽微微颔首,转身走了。
他慢悠悠走到后殿,魏泽煜正站在一棵大树下,向上张望着。树上挂满了许愿的牌子,红色的带子随着风肆意飘动,
“泽煜,在看什么呢?”萧珉冽走到魏泽煜身边。
看到萧珉冽魏泽煜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他难为情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没看什么,闲得无聊在这儿看别人的许愿牌。”
萧珉冽抬头看了看,风一吹来,牌子相撞发出悦耳的声音。
“想写一个吗?”萧珉冽问道。
魏泽煜摇了摇头,“不了公子,今日在佛前我许了愿,再许可就太贪了。”
萧珉冽看着魏泽煜低垂下去的眼帘,下意识哄道:“要不你说吾写,吾今日可没许什么。”
魏泽煜抬起头来对上萧珉冽的眼睛,他长得快赶上萧珉冽了,此时也只是微微抬头。
“公子就没有什么想要的?”
萧珉冽的眼睛越过魏泽煜的脸,看向人群,“吾想要的东西,吾所愿之事,求神佛也未必可得。”
萧珉冽并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他不经意地岔开话道:“如何?要写吗?“
“写。”魏泽煜似是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
说完魏泽煜跑去一个小和尚那买来了牌子和笔,然后递给萧珉冽。
“写什么?”萧珉冽问道。
“那就写‘魏泽煜希望萧珉冽殿下所愿之事皆可实现’”
萧珉冽微怔,“你啊你。”
“这就是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公子快写吧。”魏泽煜笑着催促道。
萧珉冽拿笔轻轻敲了敲魏泽煜的头,“就属你机灵。”说完执笔在牌子上写上了那几个字。
魏泽煜把萧珉冽写完的牌子挂在了树的高处,从木凳上跳了下来,走到萧珉冽面前。
“这下可高兴了?”萧珉冽看着满眼笑意的魏泽煜,调笑道。
“高兴,很高兴。”
“走吧,再去给南安寺添些香火钱。”
魏泽煜理了理自己被风吹得乱动的头发,“好,公子。”
两人回到皇宫时已经午时了,林公公一看到他俩走过来的身影,连忙吩咐宫女把菜上上来。
午膳过后休息了一会儿,两人亦步亦趋地去了武场,萧珉冽依旧继续耍长枪,魏泽煜等傅景年忙完之后连忙跑过去。
“魏公子,你今日就饶了我吧…”傅景年随意拿着衣袖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苦着一张脸。
“傅小将军,你这就累了?”魏泽煜抱着剑,嘴角一抹坏笑。
“就算不累,也受不了你天天折腾啊!你最近怎么回事,大强度练武可不是一件好事,要懂得松弛有度,方可更上一层楼。”
“我总感觉最近有大事,不练心里不安稳。”魏泽煜和傅景年走下武场,坐在观台上。
“最近边境也没闹事,皇宫更是戒备森严,能有什么事?我看你就是想得太多,徒增烦恼,还不如在这看看风景,再不济也可以看看你家殿下耍长枪。”傅景年喝着茶慢悠悠地说道。
魏泽煜看着几乎要瘫在椅子上傅景年,简直想象不到初见他时他那一板一眼的样子,果然人只要熟悉了就变了。
魏泽煜叹了口气,“算了,你不懂。” 说完也喝了口茶。
“说打仗我还行,可那些‘之乎者也’我是每每看到每每头疼,更别提你这小心思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或许真像你所说,就是多想了。”魏泽煜视线转到萧珉冽那边,萧珉冽满脸的汗水,停下来休息了一下又继续开始练。
“你就不想进军营?我看你武功甚好,兵法也精通,不去倒是可惜了。”傅景年转过头来看着魏泽煜。
“天启武才甚多,今年不刚出了一个武状元,我能算什么?”
“妄自菲薄,武状元每三年就有一个,再说你去军中与那武状元何干,我也不劝你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魏泽煜没再说话,傅景年一口喝完茶,站起来说道:“走吧,比试比试去。”
魏泽煜放下手中的杯子,拿起自己的剑,“走。”
萧珉昊在练长戟,虽说他更喜欢剑术一些,可景年说了,上战场很少用剑,多作为外出时配饰使用。
瞟到魏泽煜和傅景年比试结束了,萧珉昊拿着长戟走了过去。
“珉昊,你练好了?”傅景年看着走近的萧珉昊,疑惑地发问,这才过了多久。
“没有,累了休息一下。”萧珉昊说着把长戟放在了练武台上,然后和他俩一样坐在地上。
三个人并排坐在那里看着其他人,像是观摩什么大型武会似的。
“四哥和五哥可真是一点都不像累的样子。我练了大半天,气都快喘不匀了。”
“你这是内力不足,多跑步扎马步就不喘了。”傅景年回道。
“我家殿下以前身体比你还虚,现在回去都不用我捏腿了。”魏泽煜扎心地补充道。
“吾哪能比得过五哥那股拼命劲。”
“说白了就是懒。”傅景年瞄了萧珉昊一眼,慢悠悠地说道。
“懒得跟你争论,走了。”萧珉昊捡起地上的长戟,跑去另一边继续练去了。
傅景年看着远去的萧珉昊,无奈地摇头笑了笑,真是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魏泽煜继续盯着萧珉冽耍枪的身影,只见那枪耍得极其快而凌厉,自带一身杀气,殿下究竟是遇到什么事了?
几日后,四月初八,萧珉冽带着魏泽煜早上依旧去了逸清殿听课,午时回到宫中时叫林公公拿来一壶好酒过来。
“今日是你生辰,该好好过才行,这可是吾珍藏了好长时间的酒,今日你有口服了。”
“多谢殿下。”魏泽煜拿起那壶酒,把酒倒进二人的酒杯里。
“喝了酒,回去睡一觉,吾昨日与景年说了今日不去武场,你下午在寝宫休息,晚上吾再陪你去宫外逛逛。”萧珉冽把一杯酒放在魏泽煜的面前。
“是,殿下。”
“怎么?今日不开心吗?”萧珉冽看魏泽煜一副尽力提起兴致的样子,有些疑惑。
“昨晚没怎么睡好,有点困。”说着魏泽煜打了一个哈欠,眉眼稀松,眨了眨眼还有些细碎的眼泪在睫毛处。
“那更应该好好休息了,来,干了这一杯。”
魏泽煜端起酒,郑重地举起来,“敬殿下。”然后一口喝了下去。
等魏泽煜吃完喝完回到自己房间时,那壶酒早被他喝没了,他晕晕的回到房间,然后躺在床上。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随后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打开窗子,把原本喝下去的酒原封不动的吐了出来。
他从殿下给他酒时就闻到了酒里的迷药味,这还得感谢魏家那大家子人从小就闲得无聊地给他喂毒药,毒是没毒死,倒是给他养成了一个极其灵敏的鼻子。
魏泽煜现在是又心慌又无措,他与殿下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远了,远到明明身体尽在咫尺,心却身处万里之外。殿下为何今日要给他下迷药,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魏泽煜心觉不对,但又忽然受到什么指引一般,他贴着窗子紧盯着萧珉冽寝宫的方向。
此时的萧珉冽等着酒劲下去之后,立马起来换上一身劲衣,青云殿离宫外只有一墙之隔,而他的寝宫又刚好在紧贴宫墙的这边,可谓是暗自进宫出宫的好地方。
不过侍卫每两个时辰便会换一次班,中间只有一小段的时间可以不惊动侍卫,以前想进宫的贼人无一都因为轻功太弱被活捉。
萧珉冽收拾好之后,给自己戴了一个白色面纱,打开窗子跳了出去。
而此时已经盯了大半个时辰,眼睛都要盯红了的魏泽煜,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那个身影,他连忙打开窗,也纵身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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