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想到北荒主要的一批粮草竟不是魏泽煜劫的那一波,在萧珉冽把魏泽煜抱回去之后,北荒军大肆攻城。
只不过他们也没有想到天启的援军也到了,李漠迟虽还不熟悉北荒的路数,可他的兵家阵法也不是白学白练的。昭夷这边虽猝不及防,可北荒也没讨到一点好处,经此一战之后,北荒军明显安分了些许,暂时是不会想着攻城了。
魏泽煜昏迷了两日,萧珉冽也守了他两日,似是要补偿这一年多没见的日子,萧珉冽一直盯着魏泽煜的脸。
萧珉冽不会伺候人的活,何况还是伺候昏迷中的人,喂药擦身这些都是军医在做。他站在旁边看着魏泽煜身上的疤痕,心里隐隐发痛。
魏泽煜醒来时就看到萧珉冽在旁边,他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拼命眨自己的眼睛。
萧珉冽一歪头就看见满脸疑惑的魏泽煜,他先是高兴地露出了笑容,片刻后才道:“傻了吗?”
魏泽煜还是不敢置信,他弱弱地叫了一句:“殿下。”
“嗯。”萧珉冽柔声回了一句。
“我这是在做梦吗?还是已经在地狱了?”
“没做梦,也没死,活得好好的。”萧珉冽耐心说道。
他站起身去扶魏泽煜坐起来,躺了两天,得坐起来疏通疏通血脉。
当萧珉冽的手碰到魏泽煜的身体时,魏泽煜这才确定他是真的没死,还见到了他家殿下。
“殿下怎会来此?”魏泽煜说话时胸口都在痛,声音都是气音。
“昭夷兵败急报传进宫中,我便向父皇自荐,于是就跟着李漠迟将军来了。”
魏泽煜此前有许多话想对萧珉冽说,可真见到了人,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好像从鬼门关走了一朝,把以前的那些执念都深深地压在了心里,又像是深深地扎进了骨子里,不敢轻易冒出来。
他已不求日日夜夜陪在殿下的身边,如今只要殿下平安,他做什么都可以,因为人的性命实在是太轻薄了。
萧珉冽看他这副虚弱的样子,也不忍让他多说话,他理了理魏泽煜的被褥,又坐回原来的位置。
萧珉冽拿起旁边的一本闲书,“吾念书给你听吧。”
“谢殿下。”魏泽煜盯着萧珉冽的脸,目不转睛,萧珉冽也任由他盯着。
傅景年忙得根本没有时间来看魏泽煜,他每日要么在跟李漠迟商讨战术,要么去将士们的营帐视察情况,这些事弄下来,夜里都没几个时辰休息。
萧珉冽也不是一个闲人,魏泽煜醒来之后,他就跟着萧珉宸前去协助李漠迟去了。
北荒军暂且是不会轻举妄动,天启这边也在抓紧练兵,李漠迟的想法是等下一次北荒再攻城的时候给他一举歼灭。
魏泽煜能下地时已经是七日后了,他遵循军医的指示,到处走走活动活动手脚。
“泽煜!”
傅景年从军营回来,一进城就看见魏泽煜在漫无目的地四处溜达。
“从军营回来了?”魏泽煜问道。
“嗯,看到你自如走动真是太好了,那日你一身是血真是吓得我们不轻。”
“五殿下站在城墙等了好几个时辰才把你等到,我当时…都以为你回不来了。”傅景年愧疚地低了低头。
“这些日子我也是一直很内疚,才…没有抽出时间去看你。”
魏泽煜微微一笑,靠近了傅景年一些。
“当时那种情况,只好出此下策,若是你不同意,我也会去。战场上没有兄弟情谊,只有胜败。你我身后是天启的子民,怎能舍大保小?”
魏泽煜说完拍了拍傅景年的肩头,傅景年顿时感觉心里面的疙瘩解开了些许。
“你说殿下在城墙上等了许久?”魏泽煜问道。
傅景年扶着魏泽煜坐在旁边一处酒楼摆放的椅子上,他自己坐在了对面的位置。
“你去劫北荒粮草那日,晚上就传来急报说是援军已到,我也是接到人才知道五殿下和四殿下都来了。五殿下等四下无人之后便问起了你的事,我便一一说了,五殿下坚信你一定还活着,便让我带他去城墙。”
“我陪着他在那等了两个时辰你都没有出现,那时军中急需处理要务,我便先行离开了。五殿下仍不肯走,还在那等着。”
“后来我听站岗的将士说,眼看着太阳就要出来了,你就迎着日光出现了,刚到城墙门口就从马上摔了下来。五殿下一看是你,就赶忙下了城墙,把你抱去了军医那。”
魏泽煜听完之后久久地说不出话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看五殿下经此一遭是被你吓怕了,连带着以前的事情也不与你计较了。”傅景年估摸着魏泽煜的脸色说道。
“殿下此时在何处?”魏泽煜问道。
“在郊外训兵,我骑马带你过去?”
魏泽煜摇摇头,“我走着过去就行,你先去忙你的吧。”
“好,切记不可勉强,若是支撑不住就让将士抬你回来。”
“好。”魏泽煜站起身,慢慢地踱步向郊外走去。
萧珉冽此时满头都是汗水,初夏很是炎热,昭夷因地理位置又是格外的热,萧珉冽感觉自己要是多待几个月,身上都得蜕层皮。
魏泽煜到了之后就站在离萧珉冽的不远处,紧紧地盯着他,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很快到了将士们休息的时间,有些原来的将士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魏泽煜,然后大声叫嚷着“魏校尉”。
魏泽煜挥了挥手表示回应,萧珉冽听到声响向后看去,就看到魏泽煜支在大树边上,看着他这一边。
趁着将士们正在休息,萧珉冽向魏泽煜走了过去,他这几日都是大晚上才回城,到那时魏泽煜都睡下了,他也就只看了魏泽煜的伤势,问了问军医恢复得如何。
魏泽煜就那么看着萧珉冽走来,阳光挥洒在他身上,美得不像是人间之景。他看着萧珉冽一步一步地走近,每一步都好像踏进了他的心底,原来真的会有一个人在乎他,而这个人还是高高在上的殿下。
“怎么不好好呆在城中休息?”萧珉冽问道。
“躺了几日,军医说我得多多走动,活动筋骨。”魏泽煜微微低头笑着说道。
他现在比萧珉冽高了快半个头,整个人也比萧珉冽大了一圈,脸上的轮廓更加硬挺,已经看不出两年前稚嫩的样子,出落得是愈发讨人喜欢。
“看来这军中的伙食不错,都长得比我还高了。”
萧珉冽把魏泽煜拉到树下阴影处,然后轻轻推了他一下,魏泽煜顺势靠了在树上,这样腿省力不少。
“是长了不少,景年还总问我是不是吃什么药了。”
萧珉冽轻笑了一声,魏泽煜却看呆了这个笑容,他直直地盯着萧珉冽的脸,眼里面满是欢喜。
“殿下。”魏泽煜突然叫了一声。
萧珉冽还没来得及应答便被卷进一个炽热的怀抱里,他下意识想要挣开,魏泽煜却抱得更紧了些。
萧珉冽穿着战甲,浑身硬邦邦的,抱着并不舒服,可魏泽煜却像是抱着一个珍宝一般,紧紧地不愿松开。
“魏泽煜,胆子越来越大了是不是?”萧珉冽气急败坏地说道。
“殿下,两年没见,就让我抱抱你吧。”魏泽煜声音软软地撒娇。
萧珉冽对着这副样子的魏泽煜是真没有办法发脾气,他看了看周围,确定其他将士不会看到之后,放松了自己双手,任由魏泽煜抱着。
魏泽煜一抱上人,心里面原本被压得见底的念想全都跑了出来,他贪婪地闻着怀里人的味道,手紧紧地环着萧珉冽。
萧珉冽能感受到魏泽煜呼出的灼热的气息,露出的脖子也被他的热量烘得热极了。魏泽煜感觉萧珉冽不会再挣脱之后,微微松了松自己的手。
“殿下,我错了,当年是我太害怕你不要我,才一直迟迟没有跟你说,我是想在你身后保护你。”
“我一点都不想骗你,有很多次我都好想告诉你,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我太害怕了,我怕你知道了之后把我赶出去…”
魏泽煜急于说清楚当年的事,口齿不清的,逻辑还如一团乱麻。
萧珉冽却是静静地听着,等他说完了之后,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
“我知道,当时我情绪不太稳定,皇祖母的事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想得极端了,才将你赶了出去。皇祖母的事解决之后,我才有时间好好想你的事情。是我不对,没给你好好解释的机会。”萧珉冽柔声说道。
魏泽煜把萧珉冽松开,双手握住萧珉冽的双臂,微微低头看着他的眼睛。
“殿下,你不生我气了吗?”他不确定地问道。
“是,不生气了。”萧珉冽对着魏泽煜温柔地笑了笑,抬手摸了摸魏泽煜的头发,像安抚一只小狼一样。
魏泽煜一下子咧开了嘴,再次抱住了萧珉冽,他把头放在萧珉冽肩上,蹭来蹭去的,活像一只讨人欢心的大狗狗。
“殿下,我好想你。”
“嗯。”萧珉冽任由他抱着。
“殿下。”
“嗯。”
“殿下。”
“嗯…别叫了。”萧珉冽无语道。
“是,殿下。”魏泽煜说完这句,两个人反应过来,都笑出了声。
魏泽煜感觉一瞬间又回到以前在青云殿的日子,他总是想尽办法逗殿下开心,而殿下也每次都被他逗得开怀。他一定要一直陪在殿下身边,魏泽煜在心里说道。
萧珉宸站在远处盯着树下抱在一处两人,浅褐色的眼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殿下,一年前把我从魏府救出来的人是你对吗?”
“知道还来问我,景年都跟你说了吧?”
萧珉冽嫌他抱得有些热,从魏泽煜怀里挣扎了出来,往额头上一摸,满手背的汗,魏泽煜赶忙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他。
“景年告诉我和殿下亲自承认又不一样,也许景年骗我呢?”魏泽煜眨巴眨巴眼睛,又变回了之前青云殿那个单纯懵懂的魏伴读。
“是,是我从魏府把你救出来的,景年那性子是会骗你的人吗?傻子。”萧珉冽看着满眼写着天真无邪的魏泽煜,愈发觉得怪怪的,这样的场景怎么感觉似曾相识。
“殿下说的是。”魏泽煜笑嘻嘻地拿回萧珉冽伸过来的手帕,又揣在自己怀里。
魏泽煜粘人得很,和萧珉冽把话说开之后就一直赖在他身边,萧珉冽拿他没办法,只好让他跟着。
魏泽煜坐在不远处看着萧珉冽训兵,一手支在桌子上撑起自己的头,笑意吟吟。
有些将士窃窃私语:“还真没见过魏校尉这副样子,看他看五殿下那个眼神,跟看自家娘子似的。”
“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殿下听到了小心你的小命。再说了,殿下长得这般好看,你要一直盯着你也那副样子。”旁边的小卒说道。
“我可不敢一直盯着,被他冷眼瞧一瞧,我跟过了一场严冬似的。”
“殿下虽美,可是冷气凌人啊。”另一个小卒感叹道。
“别说了别说了,殿下看过来了。”
那几个小卒立马闭嘴,眼神坚定地盯着前方,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晚上,萧珉冽练完兵后和魏泽煜回到府中,傅景年和李漠迟正准备用膳,萧珉宸不知所踪。
魏泽煜一看到李漠迟,震惊得睁大了眼睛。
“师父!你怎么在这?”
李漠迟看了魏泽煜一眼,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向萧珉冽微微低头行礼。
“大惊小怪,还有,军营里叫什么师父?叫将军。”
“是,将军。”魏泽煜慢慢走到李漠迟身边,然后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萧珉冽则坐在了魏泽煜旁边,暗暗打量着师徒俩。
傅景年在一旁也是一脸好奇,他知道魏泽煜有个师父,没想到这个师父竟是李将军。不过若是他的师父是李漠迟,那魏泽煜一身高强的武功也就好解释了。
“将军,你以前都没跟我说过你是将军。”魏泽煜问道。
“遇到你的时候我已经辞官了,当然不是将军了。再说了当时你就是一个小娃娃,我跟你说我是将军不是有病吗?”
“那将军你怎么在这看到我一点都不惊讶?”
“我是去深山,不是去天上,你的事我自然一清二楚。”李漠迟语气沉沉。
李漠迟站起身来,往杯子里倒满茶,对着萧珉冽弓身道:“这些年多谢殿下照料我这徒弟,末将感激不尽。”
“现下无酒,我以茶代酒,敬殿下。”说完李漠迟一口干了那杯茶。
萧珉冽对着李漠迟笑了笑,“没想到泽煜的师父竟是李将军,他还总跟我说起你。我当时想着一定要跟你见上一面,现在倒是得偿所愿了。”
“哈哈哈,我这徒儿没白教,只是多加叨扰了殿下,听这小子念得脑瓜都疼了吧?”
萧珉冽轻笑了两声,“将军说笑了。”
萧珉冽平时的冷冽外壳好像这时被撕开了似的,魏泽煜越看越觉得这张脸温柔极了。
“行了行了,都别说客套话了,再不用膳,我看这一桌子菜该凉了。”傅景年适时打断道。
“四哥呢?怎么现在还没有回来?”萧珉冽一听傅景年这话方才想起萧珉辰。
傅景年正要回话,一道温润的嗓音便传来:“叫五弟念叨了,我刚刚在郊外训兵,遇见个兵头子向我讨教一二,我便回来晚了,见谅啊各位。”
萧珉宸一进来就坐在萧珉冽旁边,脸上依然挂着往日的笑脸,看上去与往常并无二致。
“不过若是这样,泽煜那一身好武功就好解释了,我说怎么觉得泽煜练武的身法在什么地方见过?”傅景年说道。
萧珉宸一脸疑惑,显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将军就是泽煜的师父,就在四殿下没来那会儿,他俩相认了。”傅景年解释道。
“本来也没准备瞒你们,我看这小子在养伤,加上军中事务繁忙,就一直没抽空去看他。他这小子从小就粘人,想必五殿下深有体会,我要真去了,耽搁的可就不是一两个时辰了。”李漠迟打趣道。
魏泽煜微微脸红,并没有反驳什么,萧珉冽刚想点头接话,想着魏泽煜还在旁边,顾及他的面子,只是加深了自己的笑容。
“真想不到魏公子还有一个师父,还竟是李将军,有缘、有缘。”萧珉宸接话道。
“缘分已致,开始用膳吧,过会儿还得去郊外巡视,再拖下去恐怕去时将士们都累了。”傅景年又提醒道,这会儿时间就是金子,经不住闲聊。
听了傅景年的话,剩下的四人不予置否,均端起自己的饭碗,战场不比上京,可以随时话家常,说些没用的闲话。趁着聊闲话的功夫,还不如多去看看阵法,去训训兵。
用完晚膳后,傅景年和李漠迟按照原来的计划前去郊外,萧珉冽则去城墙上视察情况,魏泽煜硬要跟在萧珉冽身边,赶都赶不走,念及他实在想人想得紧,萧珉冽便随他去了,不过还是体贴地放慢了自己的步伐。
李漠迟看着跟在萧珉冽身边笑得像个傻狼崽的魏泽煜,眉心微紧,问了一旁的傅景年一嘴:“这小子平时也这么黏五殿下?”
“许是两年没见想多见见吧,以前泽煜在军营里可是三天两头跟我念叨五殿下,我听得都头疼。”
“泽煜可有喜欢的姑娘?”李漠迟又问道。
“将军说笑吧,泽煜天天呆在军营里,哪有什么见小姑娘的机会,更别提喜欢哪个小姑娘了。”傅景年失笑出声。
傅景年顺着李漠迟的视线看过去,正是萧珉冽和魏泽煜并肩而走的身影,魏泽煜时不时转过头笑着对萧珉冽说话。
真好,傅景年想着。好久没看见泽煜这样惬意的笑容了,虽说军营的两年让魏泽煜历练了许多,也结交了许多战场上的兄弟,可他心里面清楚,魏泽煜最想要的还是待在五殿下身边。
两人走到了大街上,街上没有人,有些屋子外挂着灯,不过还是显得有些昏暗。魏泽煜走在萧珉冽旁边,嘴边挂着收不住的笑。
“殿下,真没想到我师父竟是将军,还是此次的援军统帅。”
“既是如此,趁着这次机会,你可要好好跟他叙叙旧。”
“嗯,不过当下击退北荒才是重中之重,等过了这阵子,我再找他细细聊聊”
“也好,北荒不日又要攻城,这次大败敌军之后,我们也就可以回上京了。”
魏泽煜听到这话停了下来,转过身对着萧珉冽的侧身。
“殿下。”
萧珉冽一听就知道魏泽煜在想什么,他无奈地斜了魏泽煜一眼。
“你就别想上战场了,身子还没养好,是去白白送人头。”
“殿下你一向知道我身体恢复极快,现下已经能走动了,再过几日定能上场杀敌。”
“你身体究竟是怎样我不清楚,军医早已叮嘱没有几个月不能武刀弄剑,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萧珉冽说道。
“殿下…我肯定行的。”魏泽煜走到萧珉冽前面,微微低头,直盯着他的眼睛。
“你是想立军功封官加爵,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定要不顾自己性命上场。”
萧珉冽的声音里带有一点怒气,虽说上战场杀敌是一件骁勇之事,可没头没脑地横冲直撞只能是傻了,何况援军已到,军中也不缺魏泽煜这个校尉。
“殿下,两年前我跟您承诺我会成为将军,会做您最好的助力,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武职难出头,也就只能指望战场上多立功了。”
“而且不只只是为了殿下,也是为了我自己,我不想做殿下身后的一个无名小卒,我想一直陪在殿下身边,所以我必须要在一个适当的位置,景年那个位置我看就挺好的。”
魏泽煜盯着萧珉冽的眼睛,萧珉冽现在这才实实际际地感觉到,两年前那个还没他高的小毛孩子,在军营呆了两年,已经长成了一个好儿郎。不再是那个一有事就撒娇的小伴读,也不再是那个只会跟在他身后的魏家庶子。
“我现在是六品校尉,若此次立了战功,便会升为五品,若是大功,四品也是唾手可得。殿下,我如今这样功利,您是不是不喜欢?”
魏泽煜看着萧珉冽愈发复杂的眼神,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他垂下自己的眼帘,转过身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萧珉冽。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天真单纯的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怎么样才能得到,如今他不过是把自己真实的样子透露出了半点,殿下就不喜欢,那殿下会喜欢真正的他吗?还是说殿下喜欢的从来都只有那个只会跟他撒娇的伴读。
“我是不愿你卷进去,‘只缘身在此山中’的道理你不是不懂,以后的局势只会更加诡谲,我怎能放心你只身掺进去?”萧珉冽看着魏泽煜落寞的背影,心里有些酸涩,他想的从来都是好好把这人护在他身后。
“可殿下,从我进宫那日就注定了我要掺进去一脚,殿下为何总想拒我于门外,为何宁愿要别人也不愿要我,我难道是那个轻易就可以被殿下舍弃的人吗?”
魏泽煜转过身来,眼睛有些发红,却不至于落下泪来,“殿下,我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人了,为何殿下却总想把我推开呢?”
萧珉冽看着魏泽煜发红的眼睛一怔,心里泛起了无端的苦涩,他想出声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到嘴边了,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魏泽煜一看萧珉冽一副不愿说话又面色难忍的样子,认定萧珉冽是对他无话可说了,顿时脑子里面那根弦就断了,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声音颤抖地说道:“殿下…你是不是又不想要我了?”
萧珉冽不知为何又把人给惹哭了,眉头一皱,走上前直接用手擦了擦魏泽煜脸上的泪珠,“不知你又胡乱想些什么?我有哪句话是要赶你走的?”
“我现在脑子有些乱,不知该如何对你说,你变化有些大,我要接受你总得给个时间,不是赶你走。怎么来了军营两年,眼泪都变浅了,男子汉大丈夫是要保家护国的,怎能动不动就掉眼泪,你师父知道了该怪我没有把你养好。”萧珉冽理了理被眼泪黏在魏泽煜脸上的头发,平时冷冽的声线变得柔和了些许,对着魏泽煜他可是把他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给耗费了。
“殿下总是这样,殿下总是这样说,可是一到紧要关头,殿下就会推开我,就像上次那样,先太后一逝世便想赶我走。”魏泽煜狠狠地说道,眼睛里面都是固执。
虽说萧珉冽已经能很坦然地接受了皇祖母已经去世的事实,可当有人在他面前提起时他还是微微愣怔了一下。
魏泽煜话刚说出口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在这紧要关头,他提先太后作甚。他微微收敛自己带有攻击性的眼神,又往前紧紧抱住了萧珉冽。萧珉冽一回来便把自己穿了一天的战甲换成了常服,魏泽煜此时抱的就是一副温热的躯体,带有萧珉冽特有的触感,不再是冷冰冰的铠甲,让他不自觉抱得更紧了些。
“殿下,我错了。”万事不决先认错,这是魏泽煜对萧珉冽的一贯做法。
“你这胡乱认错的习惯该改一改,又没说错什么?怎么一天天都在跟我认错?”萧珉冽被他抱得根本挣脱不开,想着大半夜也没有什么人看到便随他去了,两年没见,着实是委屈他了。
“殿下,我不是你心中的小白兔,你还会想要我吗?”魏泽煜轻轻说道。
“你…这一天天都在想什么?战事告急,想得这般多,如何上阵杀敌?”萧珉冽一时理不出头绪,当时那么单纯一个孩子,怎么现如今心思这么乱了。
“殿下,你是不是只喜欢那个只会撒娇的魏泽煜,不喜欢这个会惹你生气,会有自己心思,会急功近利的魏泽煜。”魏泽煜一边说,一边眼泪直流,一颗一颗的泪珠砸进萧珉冽的脖颈。
“我是喜欢你撒娇,也不讨厌你另一个模样,我只是还没习惯,你总得给我一段时日适应。”萧珉冽脑子也是嗡嗡的,他怎么就理解不了魏泽煜的心思了呢?
“可你总推开我,不让我在你身边。”
“我是想护着你,到你这儿怎么就变成不要你了,我有说过不要你吗?”萧珉冽无奈地说道。
“可我就想待在殿下身边哪也不去,殿下想要皇位,我就帮殿下夺来,殿下要想周游列国,我也可以收拾包裹。可殿下总想把这些交给旁人,不愿告诉我,让我一个人傻傻地在原地等着,可等我醒悟过来,殿下离我已经很远了,我怎么追也赶不上殿下。”
魏泽煜干脆放开了说,他就仗着萧珉冽现下对他有求必应,于是想把所有想要的都讨要来。
萧珉冽听到这话冷静了下来,魏泽煜感觉萧珉冽没有回话的意思手心直冒冷汗,却还是紧紧地抱着萧珉冽,像是抱住一棵救命的稻草。
过了好长一会儿,萧珉冽的声音才传来,“既然你是这样的心思,早该同我说,我以前总把你当成一个小孩来养,好不容易养了两年以为已经对你了如指掌,但那日竟在郊外看见了你。”
“我气极了,恨不得提起剑把你一了百了,可看到你这张脸我确实是心软了,我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脸色来对你,所以我只能赶你走,我身边不能留一个我看不清楚的人。许是你待在我身边我都习惯了,你突然一走我还有些不适应。后来我细细一想,才发现你确实是从草原那日便开始不对劲的,是我一手促成了你这个样子。”萧珉冽苦笑了两下。
“看到你我就想起小时候的自己,总想再对你好一点,我是想把你护得好好的,让你这辈子稳定安乐,奈何天命难违,还是把你卷了进来。”萧珉冽也把自己的心事透露了出来,今晚要是不说明白,恐怕魏泽煜又得再闹一通。
“可殿下想的不是我想要的,我的心很久以前装了我娘亲,后来住进了师父,我原以为再也不会有人在乎我了,可殿下出现了。殿下会在乎我,会宠我,会维护我,所有儿时没体会到的温暖,殿下都让我尝了一遍。”
“我就想待在殿下身边,而且是要在殿下旁边,我再也不想坐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伴读了。”魏泽煜一字一句地说道,眼神里面有些偏执。
“那你可好好想清楚,卷进来可就真的出不去了。”
“想的不能再清楚了,军营里的每个夜晚都在想,想殿下什么时候原谅我,想怎么才能让殿下原谅我,想怎样才能名正言顺地待在殿下身边。”
“既是如此那就赶快放开我,再不去城墙上视察,你这个六品校尉该因为扰乱军务撤下了。”萧珉冽从混沌的大脑找回了一丝清明,他俩不知道在这大街上耗费了多少时间。
“是,殿下。”魏泽煜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又变回了那个和善可亲的小狼崽,哪有刚才那试图夺取头狼之权的模样。
“这么想待在我身边,你今后的娘子该不乐意了。”萧珉冽看着满脸笑意的魏泽煜,摇摇头无奈地说道。
“那就不娶娘子了呗,反正殿下在哪我就在哪。”魏泽煜声音上扬了几个度,是真的实实在在地心满意足了。
“傻子。”
魏泽煜不可置否,笑得一副不要钱的样子,萧珉冽简直拿他没有办法,“走了,小傻子。”
“是,殿下。”魏泽煜看着萧珉冽转身的动作,赶紧跟了上去,两人并肩而行,身后有些微光,不远处正是昭夷的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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