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菁听到皇帝的话语,只感觉仿佛有一只冰凉的手扼住了自己的脖颈,不能呼吸,不能出声,死亡的脚步悄然临近。
她当场被吓哭,哽咽着开口:“我说,我现在就说,我什么都说。”
苏菁不知为何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
明明她只是想吸引到皇帝的注意力,就打扮得漂亮了些。
进宫以后,她遇到了德庆郡主,郡主告诉她,皇帝最为看重临安公主,若想得到皇帝另眼相待,必须要先讨好公主。
她疑惑问道,公主什么都不缺,要如何讨好呢?
萧蕙蕙便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匣东珠拿了出来,告诉苏菁,只要她将之献给公主,必能得到公主欢喜。
苏菁虽不识得东珠此物,但也能一眼看出其价值非凡。
她犹疑地问萧蕙蕙,她与她非亲非故,她为何要这么帮她。
萧蕙蕙解释道,她看重苏菁的潜力,愿意助她一臂之力,他日若苏菁发达,再回报她也不迟。
苏菁被说服了。
所以才有了后面的这一系列事。
“陛下,东珠是德庆郡主给臣女的,臣女什么都不知道啊。”苏菁哭得很惨,脸上的妆全花成了一片。
但此刻她顾不了这些,死亡的阴云仍旧笼罩在她的头顶,她只有先一股脑地将自己知道的事全部吐了出来。
听完苏菁的坦白后,皇帝对李芳说:“你去把德庆郡主叫来。”
李芳领命而去。
在德庆郡主被带来前的这段时间里。整个含元殿静默得很,所有人都不敢吱声。
苏容臻看到皇帝面无表情,只是用右手摩挲着酒樽,贴到他身侧悄声说道:“陛下,我不是没事吗,你不必过于担心生气。”
皇帝扯动唇角,对她笑了笑:“朕无事。”
苏容臻可不觉得他这副情状是无事的样子。
未几,德庆郡主被金吾卫左右看着,带到了御前。
“陛下,臣女不知犯了何罪。”萧蕙蕙面色镇定,表情从容。
苏容臻看着萧蕙蕙的神色,暗忖她这些时日倒是长进不少,若不是有苏菁的供词在先,还真看不出来她就是幕后元凶。
萧蕙蕙自上次被逐出宫门之后,在大众的视野中很是消失了一段时日。今日本应还在禁闭期内,但皇帝特准了其随父进宫贺喜临安公主。
皇帝见到德庆郡主这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对李芳说:“告诉她事情经过。”
未曾想到,萧蕙蕙听完李芳的叙述以后,一点不见恐慌,反而义正言辞地开口:“臣女绝没有毒害公主,定是这毒妇血口喷人。”
她言辞凿凿,一脸笃定的神态,让旁侧围观的一些宗亲都下意识地相信了她。
苏菁快要被她的话气死:“你胡说,我与公主殿下无冤无仇,为何要毒害她!更何况,我怎么会有那东珠,除了是你给我的,还能有谁?”
“东珠又不止我一个人有,你凭何咬定是我。”萧蕙蕙不轻不重地回击。
眼见事情陷入了僵局,内卫统领突然来到了现场,他沉声对着手下说道:“将她带上来。”
被带上来的是一个侍女模样的人,萧蕙蕙看到她的时候,面色微微变了变。
“属下禀告主上,此女是德庆郡主身边侍女,属下巡视宴席时,发现其形状可疑,于是对其审问搜查,发现了一样东西。”
内卫统领说完后,拿出了一枚东珠:“这是属下在她身上发现的。”
“说,你为何会有此物。”统领问道。
“奴……奴婢是德庆郡主身边侍候的侍女之一,今日一直帮郡主保管着一个装满珍珠的匣子。奴婢家中老父病重,凑不够药费,便一时鬼迷心窃,趁宫宴人多眼杂,偷拿了郡主的珍珠。奴婢该死!”侍女颤颤栗栗地说道,见自己被带到了皇帝的面前,只以为犯了必死的大罪。
内卫统领将那玫东珠交给了太医,太医将之与箱箧中的其余东珠做了检视比较,俄而对皇帝说道:“臣很肯定,这两种东珠其实是同一批,都沾染上了百日泣。”
皇帝将目光投向萧蕙蕙:“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萧蕙蕙面上终究是出现了短暂的惊慌之色,却又被她强行压下去:“陛下,仅凭这些,还无法定臣女的罪。”
萧蕙蕙油盐不进的样子,让皇帝不怒反笑。
他摇晃着酒盏中剩余的酒液,轻笑着问道:“那你说说看,还需要何证据。”
熟知皇帝的人,都知道,皇帝在怒极的时候,反而不会表现出怒色。
反之,如果他笑得越真诚,潜伏的危险性也越大。
就像最顶级的捕猎者,往往会在夺取猎物的生命前,迷惑对方,给之以无害的假象 。
“你不是想要其他证据么,这很好办。”皇帝的语气带着微微笑意,看着萧蕙蕙的眼神却毫无感情。
“朕现在就下旨,派兵封锁德亲王府,拘押府中人士,审判讯问奴仆,搜查各院各房。”
“至于你和你父,在此期间,就暂且以最大嫌犯的身份在天牢待一阵罢。”
“等什么时候,此事有了结果,你再来说你清白无罪。”
“不过。”皇帝话风一转,“你可要想好了,若是在德亲王府中查出了什么,这可是全府上下都逃不过的谋逆之罪。”
“届时,你的父母亲眷都会陪你同赴黄泉。”
“其实这样也好。”皇帝唇角微勾,“黄泉路上一家为伴,不会寂寞。”
萧蕙蕙听到拘押搜查,天牢等字眼时,脸色瞬间变白。
待听完皇帝的所有话之后,整个人更是一副摇摇欲坠之姿。
“陛下为何对臣女如此残忍。臣女与您血脉相依,如何也比得公主接近,可您却为了公主对臣女步步紧逼,不肯放过。”萧蕙蕙颤声说道,嗓音微哑,带着哭腔。
“是朕逼得你犯下大罪吗?至于血脉亲情,从你口中说出来,真是可笑至极。是谁先漠视亲情的,你心知肚明。”
皇帝忽然觉得很无趣,自他掌权以来,无数人控诉他不顾血亲,冷血无情。
但无人想到,那些所谓血亲,可是在他微末之时,捅刀最深之人。
就连现在,也还是要装成一副可怜无辜的样子,却一边毫不留情地戕害他的至爱。
这一生,或许他本就不配拥有亲情。
唯独柔嘉是个例外。
所以一想到这些人竟然想将他唯一的珍宝毁掉,皇帝越发怒不可遏。
“左上将军,你领兵去德亲王府吧。”皇帝不欲继续在萧蕙蕙身上浪费时间。
“等等!”萧蕙蕙突然高声阻止。
“这一切都是罪女一人做的,与家人无关。”
萧蕙蕙终究还是承认了。
事已至此,知道已经瞒不下去了,为了防止拖累家人,她选择独自一人承担罪名。
毕竟,若真让皇帝的人进府搜查,搜出些王府的其他隐秘,到时候只会全家一起遭殃。
萧蕙蕙认罪后,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在地上,她自知惩罚难逃,却还希冀着皇帝能留她一条命。
“哐当!”在她认罪的那一际,皇帝执起案上金樽朝她砸去。
金樽砸到了萧蕙蕙的额头上,酒液倒出,和血液一起往下流。
萧蕙蕙疼得忍不住尖叫。
帝王骤然发作,周边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少时,只听皇帝说道。
“你是太祖子孙,虽有皇族不处极刑之例,但你冒犯公主未及一月,便又在君前投毒,罪不可恕。”
“朕给你个周全,既你存了投毒之意,就予你毒酒一杯上路吧。”
皇帝说完最后的判决后,便起身,对苏容臻说道:“我们走罢。”
他不想再看现场这些各怀心思的人一眼,只想在这个本该属于柔嘉的日子里,找个地方,和他的小柔嘉独自相处。
皇帝的身影渐远,萧蕙蕙在其后凄厉地喊着:“陛下,陛下……”
在场的人看着远去的临安公主一身华裙,光彩四射,再看看眼前德庆郡主形容狼狈,花容失色的模样。
均是一阵唏嘘。
命运既由天定,也在人为。
或者说,掌握在那九重宫阙中的天子手上。
可以令人生,也可以令人死。
可以令天潢贵胄的郡主跌落云端,也可以让无人可依的孤女凌驾万人之上。
今日的宫宴算是结束了,以一个宗室郡主的鲜血作为结尾,给前半段的和乐融融生生染上了阴森恐惧。
皇帝以他毫不留情的雷霆手腕,警告着暗中蛰伏着的所有人,不要妄图挑战他对临安公主的庇护疼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十二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