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冀北长到这么大，被十岁孩童叫阵的经验还是头一回。但不管对手是谁，既然人家挑战了就要好好尊重对手，这是王家一贯的家训。所以王冀北尽管心中觉得特别别扭，他还是郑重其事地走到了场地中央，站在了萧枫之的对面。

萧枫之不用武器的话，王冀北自然也不会用，他也是跟着萧枫之摆了个起手准备让对手先攻，自己还注意到在招式里用上刚刚莫悔肃指点的部分。

但是双方都摆起手不主动进攻的样子反而让这场比斗卡住了，莫悔肃对着萧枫之笑了笑后开了口：“还是你这边先动手吧，他怎么也不肯再占你这个便宜的。”

萧枫之闻言也不再扭捏，嘴里喊了一声“小心了”就带着脚下轻功一起一掌攻了上去。自打萧枫之开始跟着独孤单学武时起，他不过花了三天功夫就成功练出了“气”，过程之顺利被独孤单惊叹为一点瓶颈也无。所以到了今天，已经有了实打实的两年功力。

而有了内力后就是江湖人士和普通人拉开差距的开始，萧枫之现在一掌拍出，内气堪堪离体，却也足够包裹在他还没长开的手掌外围形成一个薄薄的内气盾牌。而这块盾牌才刚刚成型，王冀北就一拳打了上去。

王家的家传功夫走的是纯刚猛的路子，他们那位祖宗碍于江湖规矩，只是在里面加了很多发力的技巧，使得同样的一拳，一般人打出去一百多斤的力道，他们能在瞬时用寸劲加速打出个三四百斤的效果。

然而三四百斤的力道打在那层薄薄的内气之上却完全破不开它的防御。王冀北因为这一拳过去没有打到实处的感应刚刚露出一个震惊的表情，莫悔肃的指点声就在身后传来。

“手三里收缩，三阳络发力，二次用劲，劲在中指指节处，以点破面，以力破局。”

王冀北的身体很自然地照着莫悔肃的指点开始动作，结果真的在已经用老的招式里生出一股后劲，直击萧枫之的手掌。王冀北自己都有一种感觉，那一拳似乎破开了什么无形的阻碍，直朝着萧枫之小小的手掌而去。王冀北刚刚被萧枫之能挡住他一拳的事实惊到，身体随着莫悔肃指点，行动的时候又本能地用了全力，此时才想起对方还是个没长成的孩子的时候，再打算收力已经来不及了。

而就在王冀北内心暗叫不好的那一刹那，萧枫之手掌变了一个柔势，沿着王冀北那一拳的拳锋转了半圈之后彻底绕开了那一拳。本来萧枫之十岁的个头就远远比王冀北要矮小，那手掌避开拳锋后萧枫之不过轻轻低头就彻底和王冀北错开身去。

王冀北这一拳纵有千斤的力道，没打到便是什么都没有，他这一拳打到空气的别扭让他的脚下步伐完全乱了，整个人踉踉跄跄地跑出去好几步。

“重心下沉，右脚曲起，弯腰低头，向左侧滚。”

莫悔肃指点的声音再度传来，已经背对萧枫之的王冀北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但还是本能地照着做完了，刚刚滚出去半个身子，眼睛余光就看到萧枫之一个大力的扫腿攻向他刚刚站着的位置。

那一腿的速度之快，带起的劲风刮过王冀北的身侧，让他的耳廓都被吹得生疼。王冀北心有余悸地替自己捏了把冷汗，刚刚他要是没有照着莫悔肃的指点，重新调整身体重心最后狼狈地用一招驴打滚躲开那一腿，现在被击中的就是他的腿弯。以这一腿的力道，王冀北估计自己当场就会跪下了。

这两招之后，王冀北再也不敢小瞧萧枫之，使得他自己的出招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于是这两人的对招就变成了相互间的游走，大家的招式都不用老，萧枫之自己仗着人小灵活随意地躲开了，王冀北好在有莫悔肃的指点也同样能躲过去。

无罪城的功夫都擅长进攻，但萧枫之现在刻意地放缓自己的攻击频率，配合着莫悔肃的讲解在那里给王冀北喂招。

“战场功夫，杀敌之前先求自保，就算一击未尽全功，只要自己活着就会有下次机会。战场上刀剑流矢来自四面八方，若贪一击导致自己受伤，则活命的机会大减。命都没了，自然就谈不上杀敌。”

莫悔肃一边指导王冀北怎么躲避进攻，一边和他解释这样做的缘由，王冀北边听边化为己用，家传招式的选择也变得愈发灵活随意起来。

当王冀北渐渐可以脱离莫悔肃的指导自己躲过萧枫之的进攻，萧枫之这边招式的选择也越加凌厉起来。他化掌为刀，内气凝聚在指前一寸形成一个无坚不摧的气锋，把上一辈子练的最熟的刀法用掌的形式打了出来。

“动兵刃吧。”萧枫之掌刀扫过青石铺就的地面，在上面留下一条浅浅的印痕，而王冀北看见这条痕迹后变了脸色。

“接着。”

莫悔肃及时从场外扔进来一杆木枪，被王冀北在半空中抓住后耍了一个枪花，他手腕一抖，硬木制的枪杆如同有弹性那样微微一扭，将没开锋的枪头朝着萧枫之的方向送了出去。

萧枫之一个下腰让过枪尖，绑在枪头后面的红缨扫过他的脸颊，他变掌为指，在脑后撑住了自己向后倒下的身体。

因为萧枫之身量矮小，所以王冀北这一招是朝着下方刺的，被萧枫之让过后，枪头去势不减，“叮”的一声扎在青石板上，又因为王冀北收力使得枪头摩擦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烈音。

已经用双手撑住自己的身体的萧枫之双腿腾空而起，一个剪刀脚绞住王冀北的枪杆，他双手一推，以一个不正规的鲤鱼打挺将自己整个身体连着枪杆一起翻了起来。木枪枪杆被王冀北和萧枫之以两个不同方向同时用力，硬是折出一个满月翘起的形状，而萧枫之也借助这点高度达到了同王冀北眼神对视的程度。

萧枫之一个掌刀劈出，掌风带着一点点离体的内气形成一个风刃，直逼王冀北的脖颈。手上木枪依旧有一半被萧枫之控制住的王冀北没有可以挡住那个风刃的东西，只好扔下木枪后退几步狼狈躲开。

而萧枫之借着枪杆硬木回弹的力道一个翻身落地，用脚一挑，将目前这柄对于他来说依旧过长的长枪握在了手里。

“还来吗？”萧枫之笑盈盈地看着王冀北。

“我输了。”

无论是空手还是动用兵刃他都被萧枫之压了一头，可谓是输了个彻底。王冀北习武之人，本来也不是很纠结这种输给小孩子面子上不好看之类的琐事，非常坦诚地对着萧枫之行了个抱拳礼。

“将来萧小公子但有差遣，王某在所不辞。”

萧枫之赢了比试，用一脸寻求肯定的表情看着万思修，而后者只是理所当然般对他点了点头。那一瞬间萧枫之所有扬起的情绪又再度落了地，他既不明白为什么他文治上面学得这么完美都无法取悦万思修，也不懂为何武功赢了武将世家的少将军也只能换万思修一个点头。

算了，比起想明白这些事，总还有更重要的其他东西摆在萧枫之眼前——他必须找到那个崖底枯草。

“王哥哥，在许州地界上，靠近这里附近有什么特别点的地方吗？”萧枫之又转身看向王冀北，希望他能提供一点有用的建议。

“这里附近？”王冀北作为本地人开始很认真地思考，生怕给错建议给外人留下个许州不过如此的坏印象，“要不你们去落垠屏去看看？”

“那里有什么特别的吗？”

“那是靠近墨江上游的一处绵延山脉，其中有一段山势横在江边像个屏风一样，因为靠近涤墨湖和墨江，所以山里常年雾气缭绕不太好认路，有时候本地人去都会迷路。但是传说那里有座仙人洞府，里面住着一位仙人。”

“仙人慈悲心肠妙手回春，只要能找到那座洞府的人，无论得了什么疑难杂症仙人都能给你治好。所以即使很容易迷路，很多得了不治之症的人还是会去碰碰运气，但因为身体本来就不好，山路又折腾，大多数人是有去无回，就这样每年要去寻访仙踪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谢刺史一直很头疼这种怪力乱神的传说，几次发了榜文让人不要再去了，但自己或者至亲之人病到药石罔效，总还是有人本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想法要去一试的。”

王冀北看了看萧枫之：“你要找特别点的而不是好玩的，我只能想到这个，但是你们要做好去转一圈什么都没看到的心理准备。那座山也就是路难走了一点，本身是没什么猛兽毒虫之类的危险的，我想你们俩也有武功也有见识，应该也不至于在那里迷了路找不回来。”

仙人洞府？应该就是它了。

内心已经下定决心的萧枫之抬头看着万思修：“万师，我们就去这个落垠屏，去走走看看好吗？”

“好吧，既然枫之想去，我找人准备一点进山要用的东西，咱们两天后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