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志轩微微诧异,容静秋居然会单独问这个?
在这个所谓神药的配方中,最不起眼的就是这朵花,毕竟另两种常用配方太过惊悚恶心。jiuzuowen
不过看她神情严肃,他点了点头,“此花花朵颇大,极为艳丽,而且香气浓郁,何道婆把它种在自家的后院,据她家看花的仆人说,这花香颇为醉人,常闻令人神情愉悦,花谢后结果,果实含有浓浆,因此何道婆素日里也看得颇紧。”
当时他查到这一段的时候,觉得估计是那俩原材料太过恶心,所以才用此花的香气遮掩一二,所以也没有想得太多。
“姑娘是觉得此花有问题?”
柳志轩一向反应极快,看容静秋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对,这会儿他不再把此当做闲谈,而是正事要正经对待。
容静秋皱了皱眉,有没有问题她一时半会儿答不上来,不过总觉得脑海里对这朵花似乎有印象,可她十分肯定自己上辈子以及这辈子是没见过柳志轩形容的花朵,那这些认知又是从何而来?
她微摇头,罢了,想不明白的事情暂时丢到一边,“你想法子去弄一朵来研究一下。”
柳志轩立即领命,弄朵花来并不难,何道婆看得再紧也会有疏漏的时候,更何况她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有这时间足够她在哪家贵人的后宅转悠三圈有余了。
容静秋也没有闲着,对于草药这种东西,她怕自己学识浅薄会不认得,于是让梅儿去把能找到的关于草药的书籍都找来翻阅,看看有没有关于这朵花的记载。
林安氏看到容静秋每天都沉迷于书卷中,不由得有几分叹气,自家姑娘的十六岁生辰早已过了,可侯府那边却没有了动静,当然二夫人容金氏隔段时间还会遣人过来问一下自家姑娘的“病情”,可这关心犹如隔靴搔痒。
她对容金氏有了意见,但比起这个,她更关心自家姑娘的婚事,这还得当爹娘的出面定下才行。
无需等待多久,柳志轩就把这花弄到手了。
容静秋终于见到了实物,她来回转动着手中红色的大花朵,仔细观察,果然一如脑海中之前所想的样子,然后有些记忆突然涌现。
她猛地道,“把那本《本草纲目》拿来。”
林兰儿反应快,立即从书堆中把书找到,递给容静秋。
容静秋打开书快速地翻了起来,然后在某页停下,仔细看上面的介绍,最后把书递给柳志轩,“你看看,这是不是书中记载的罂粟花?”
柳志轩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没有作声,把书接过来仔细看起来,半晌后,他抬头看向容静秋,“姑娘是想说,太子妃喝了这什么劳什子神药病情会有好转?”
“不会吧?”林兰儿顿时咋舌,“我们还无意中给她送了治病的药?”
真是便宜了容静春。
柳志轩也跟着皱眉,难道白忙活了一场?
随后他就摇了摇头,不管容静春病情会不会有好转,她的结局早就注定了,活得越久越受罪罢了。
容静秋却是笑了,她示意柳志轩再细看书中的原话。
柳志轩来来回回地看了三遍,只觉得这花也是好东西啊,能入药,这就是有用的,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或者只能说歪打正着地对了太子妃的病症?
这下子就连身边的大丫鬟也好奇起来,梅儿甚至还跟着看了起来,可她的观后感跟柳志轩差不多。
容静秋其实知道看这书是看不出里面真正的名堂来的,但是为了掩饰自己脑海里莫名的记忆,于是故弄玄虚了一把,不然不好解释她为什么知道得这么多?
终于装了一回高明之后,她摇了摇头,一副你们都是凡夫俗子的样子。
“姑娘,你快说说?”竹儿有些等不及地催促了起来,这不是急死人了嘛。
柳志轩与梅儿都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家姑娘。
容静秋轻咳了一声,伸手点了下竹儿的鼻尖,就她老实巴交的,然后才道,“此花虽有镇静、止痛等之疗效,但它的果实有强烈的致幻作用,并且能让人上瘾。”
“这么说太子妃服用这劳什子神药,还被她亲娘给坑了?”林兰儿很不厚道地想到若是这太子妃知道了真相,估计又会被气得吐血。
容静秋不记得上辈子容静春有没有服用过这所谓的神药,毕竟她到东宫去见她时,她已经油尽灯枯离死不远了,再者她那会儿对很多事都不上心。
不过此时她却道,“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
林兰儿怔了怔,没想明白这里面还有什么厉害关系?太子妃越是不幸才越能出口气不是?怎么自家姑娘的关注点反而不是这里?
她转头看了看梅儿,眼里有询问之意。
梅儿没有作声,她也在暗自思索间,头一次,她觉得自己没能跟上自家姑娘的思绪,这时她再看容静秋,不再带着大姐姐的那股心态想着自己可以如何引导她,而是真的将容静秋当成是个需要敬畏的主子。
是的,需要敬畏。
经过上次姑娘的敲打,最近她改变了很多,可现在觉得还远远不够,她还得再重新审视自家这个年纪比她小的主子。
柳志轩却是第一个领悟到容静秋言下之意的人,于是沉着脸起身,“小的这就去查。”
容静秋点点头,没再吭声,这个柳志轩真是越用越顺手,唉,只可惜他不肯出庄子,要不然他日回到侯府,真想把他也一并带走。
容静春初时颇为抗拒这个所谓的神药,但服用后,她的精神头越来越好,身体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似乎一下子之间,她就重新焕发了生机。
这让她对这神药开始相信起来,并且派人回去催促母亲再给她弄药。
一段时间后,她终于不用终日卧榻,而是换了身华丽的宫装,梳了个繁复的发髻,戴上最新做的首饰,薄施脂粉后,她看着镜子中那个稍像点人样的自己,眼角不由得湿润起来,觉得自己总算苦尽甘来。
走出自己的寝殿,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头一次,她觉得能活着真好。
太子妃病情好转能前去给皇后请安的消息传遍了宫中,陈侧妃听闻后捏爆了手中的桔子,两眼阴沉沉地道,“不是快死了吗?怎么又好了?”
一众宫娥谁也回答不了她的问题,只能黑压压地跪了一地。
陈侧妃接受不了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火气上升,把自己寝殿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可恨的容静春怎么不去死?
她的手轻抚自己的腹部,她再也不能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可那个始作俑者却还能活得好好的,天理何在?
那些收了她钱的太医都是吃干饭的吗?
容静春的病情是拖出来的,药不对症,就好不了,时间一长就变成了沉疴,想要再治好就难上加难了,她想要的是慢慢折磨死容静春。
“侧妃息怒,比起太子妃,现在更有威胁的是齐侧妃。”一旁的心腹忙出声劝慰,希望自家主子能明白最重要的敌人是谁?
陈侧妃艳丽到近乎妖的脸上却是冷嘲一笑,“她腹中那块肉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就值得我万般上心了?再说还有皇孙在,要急也轮不到我,我出手去对付她,那是傻了吧唧的作法。”随后嘴角一撇,“再说能不能生得下来还得两说。”
齐侧妃那个女人虽然也不是好东西,但到底没有出手害过她,与容静春不一样,因此她还能与齐侧妃维持一个表面情,互不得罪。
与陈侧妃大动肝火的作法不同,齐侧妃听闻后嘴角微微上勾,“有精神了才好哩,要不然不经折腾,一下子就嗝屁了,我还觉得不尽兴呢。”
她也起身,换好衣裳往皇后的寝宫去,仗着肚子里这块莫须有的肉,她得使劲地作才行,要让容静春感到越来越难受,她才舒坦。
在上轿子之前,她朝心腹道,“给府里传信,查查容静春到底是吃了什么才回光返照的。”
安排好事情,她这才美滋滋地上轿,准备与容静春撕杀第二场。
她终于体会了一把猫戏老鼠的乐趣。
容静春精心准备的再度亮相,却是以失败收场。
齐侧妃一来,她就成了陪衬,皇后处处关照怀孕的齐侧妃,反倒把容静春给冷落在一旁,容静春当时坐在那里,感觉脸上如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难受。
如坐针毡说的就是她这种情况,她本来想着用这样的方式告诉皇后这个婆母,她的病好转了,这个太子妃之位她还可以继续坐下去,不用再物色其他的人选。
可皇后愣是无视了她。
她刚离开皇后的寝宫,齐侧妃后脚就跟了上来,并且靠近她耳语一句,“姐姐病好了,妹妹是真为姐姐高兴,这样一来妹妹再如何折腾,姐姐也受得起。”
“你!”容静春眯着眼忍着怒气瞪了眼齐侧妃。
齐侧妃伸手轻抚自己的肚皮,轻撩眼皮,嘴角微勾,“姐姐,你想干什么?”
想到皇后和太子对这贱人的维护,容静春最终忍下这口气,强笑道,“妹妹误会了,妹妹既然要安胎,还是在自己的寝殿为好。”
“姐姐这是在威胁我吗?”齐侧妃不依不饶。
容静春的脸色沉了下来,她不欲再与这个女人说话,抛下句,“妹妹多想了。”立即搭上宫娥的手上了轿子。
齐侧妃朝着她远去的背影冷冷一笑,随后也甩袖上了软轿离开。
宫门口发生的事情,很快就有人报到了皇后处,皇后连眼皮都没撩一下,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都是不安份的。”
这话一出,一众宫娥都低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容静春的病情有所好转,容叶氏也开始不再缠绵病榻,人逢喜事精神爽说的就是她这种情况,她再度走路也带风。
到了宁安堂,看到傅姨娘在此侍候,她笑着上前给婆母容傅氏行礼问安。
“病都好了?”容傅氏一眼就看出她是在装病,但这个儿媳是她亲自挑的,遂睁只眼闭只眼也没有揭穿她。
“托婆母的福,都好了。”容叶氏高兴地接过侍女手中的茶碗亲自奉到婆母的面前。
容傅氏接过轻茗了一口,示意给她捏肩的傅姨娘到一边坐下。
容叶氏连眼角也不瞧傅姨娘一下,径自笑道,“前儿才得了东宫来的信,言说太子妃的身体有了起色,如今已不缠绵于病榻,能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刚听到这里,容傅氏和傅姨娘都诧然地看向容叶氏,容静春的病好了?
两人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不过比起傅姨娘的希望落空,容傅氏到底还记得自己是容静春的祖母,于是问道,“都好全了?”
容叶氏道,“好了个七七八八,之前的太医都不中用,这回换了个大夫,一下子就找到病症处,这不,药到病除。”
何道婆的神药十分管用,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若是让人知道是求神问鬼得来的生机,对太子妃的影响也不好。
好在何道婆这老虔婆也还算知机,收了她那么多银钱,倒也守口如瓶,没到外面瞎嚷嚷。
到容傅氏面前宣布了这喜讯,容叶氏就很知机地告辞离去,把说话的空间留给这对姑侄。
屋子里静默不已,傅姨娘咬着下唇,一脸不甘地道,“这么说我们季丫头没指望了?”
容傅氏斜睨她一眼,气不打一处来,“瞧你这点出息,什么叫季丫头没指望了,不进东宫,世上就没有好男儿了吗?”
傅姨娘忍不住驳了一句,“世上的男儿再好,他也不是太子。”
嫁给太子,日后才能一飞冲天,这道理显而易见,要不然她也不会热心这件事,为此还跟表哥离心,她是何苦来哉?越想越觉得自己是白欢喜了一场,当场就抽帕子嘤嘤哭了起来。
容傅氏被她哭得头疼,遂喝了一句,“别哭了。”
傅姨娘这才止啼,她也不敢闹得太过真的惹这姑母兼婆母不喜,当然也没胆说自己以为女儿当下任太子妃是十拿九稳的事情,遂回娘家时还炫耀了一番,如今成这样了,她觉得自己脸面尽失。
容傅氏看到傅姨娘这副样子,就恨铁不成钢,怪不得那容金氏也不咋的,但这么多年,自家这侄女就不能取而代之,可见也是个蠢的。
傅姨娘被自家姑母一气之下赶走了,一出了宁安堂,她脸上的泪水就收了起来,半点也不复之前在容傅氏面前的蠢相。
有些姿态是必须做给容傅氏看的,不过心里的难受却是实实在在的,她太想女儿的婚事能压嫡房的容静秋和容静冬一头了,如今还得想法子把表哥给笼络回来,女儿要找门好亲事,还得指望这当老子的。
这么多天了,她本来还担心容金氏会趁虚而入,哪知这人硬是不肯低头,得知表哥没有宿在正房,她这才放下心来与表哥冷战,至于其他没名没份的贱蹄子,她压根就不放在心上。
她才不会像容金氏那般犯蠢,不肯拉下面子求男人回头看一眼。
丈夫与小妾和好的消息,容金氏很快就知道了,心里依旧难受,但又不复以往那般地痛彻心扉,“怎么又和好了?”
“傅姨娘到前面书房去痴缠,侯爷哪受得住?”花嬷嬷有些不屑地道,这下作的事情也就傅姨娘干得出来,怪不得只能给人当个妾室。
“她不吵着送六姑娘进东宫了?”
“听说太子妃如今身体好了,这身体好了,自然就无须找人顶替。”
容金氏听到这里猛地坐正身子,容静春居然身体好了?这实在太出人意料了,“准备一下,去宁安堂。”
既然容静春好了,那大房就不会打她家秋丫头的主意,这下子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把大女儿给接回来照顾,放她一人在庄子上养病,她这个当母亲的如何能心安?
柳志轩办事的速度很快,没多时,就把当初给容静秋批了个凤命的徐太医给请来了。
徐太医以为容静秋的病情加重了,一到庄子,就立即去给容静秋把脉。
容静秋也没有含糊,直接把张小花给拉了出来诊脉,反正有太医可用,不用白不用。
张小花经过这段时间对症下药以及吃食改善的缘故,病情大有起色,至少不再经常咳个不停,而且面上也有了些许血色,对自己的这些改变,她心知肚明,对容静秋那是千恩万谢。
隔了屏风还有帐子诊过脉后,徐太医这才松了一口气,“三姑娘的病情恢复得比预期的要好得多,药方子我再改改,换了新药,病情会恢复得更快。”
“那谢过徐太医了。”
这回出声的是容静秋本人,她就坐在床沿处,摆手示意张小花尽管休息,不用强撑起精神听她说话。
“那也得三姑娘配合用药才行。”徐太医道,对于病人如此配合,身为医者他是十分高兴的。
这可比给宫里的贵人看病要容易得多,那些个贵人的病真真假假的,有时候连句真话也不敢说,譬如东宫的那个齐侧妃,好在他只有送药的份,没有诊脉的份。
不过有一次送药,他远远地瞧见过这位齐侧妃,一眼看去,齐侧妃子女宫黯淡无光,按理来说是没有子女缘的,可偏偏这人还怀孕了,实在是怪哉怪哉。
但这话不能说。
如今奇怪的还有一个,那就是东宫的太子妃,居然一夜之间就身体痊愈了,并且还表现出一副不信太医院诊断的派头,好在这个也不是他负责的,毕竟他资历尚浅,在太医院只有打下手的份。
开了方子,徐太医看到身边的侍女接过去执药了,他这才收拾医箱准备告辞,他来看病的事情回头还要与九皇子汇报。
正在这时候,就见里面屏风走出来一位稳重的侍女,来过此处几次,他认出这侍女名叫梅儿,是侍候容三姑娘的。
梅儿朝徐太医微微一福,这才把手中的小瓶子递给徐太医。
徐太医不明所以地接过来,这是什么东西?
容静秋在屏风后轻声道,“我身体抱恙,有人给我送来了这个,说是神药,服用后包治百病,能让人枯木逢春重燃生机……”
“这世上哪有这种药?”徐太医立即驳斥,身为医者,他最恨的就是那些装神弄鬼跳大神的人,往往有些病人就是信了这个才贻误了治疗的最佳时机,最后一命呜呼。
容静秋假意叹息一声,“我当时也是如徐太医这般想,所以才不敢用,不过听说这种所谓的神药在后宅女眷中颇为流行,就想着会不会是我多虑了,正好趁这机会,请徐太医给掌掌眼。”
这神药为何会出现?
源头还得归到那何道婆的身上,但这人有古怪,柳志轩再次详查,却有好些地方查不清楚,若是深入去查,必定会打草惊蛇。
容静秋不想暴露自己引火烧身,自己犯不着冒这个险,所以,她得找个敢于冒险的人,最后思来想去,没有人比赵裕更合适了,当然若能坑了他就更好。
可她又不想再与赵裕多有接触,省得被他怀疑她与容十七是同一个人,于是就想出了这迂回的办法。
徐太医那天胡乱说话,其实也是给赵裕递了投名状,他算是赵裕这一方的人。
徐太医打开瓶塞,一股腥臭味从里面冒出来,他立即脸色大变地转过脸,迅速止住自己翻腾的胃液,省得当众出丑,他是医者,一下子就闻出了里面都有啥,实在是恶心。
天下之物无不能入药,但这两者的结合,除了恶心人却是无甚用处。
“好在三姑娘没用这腌臜的东西,这玩意儿有害无益。”
容静秋故做松口气的样子,“好在我存了个心眼没用这玩意儿,不过之前我拿狗做了个实验,狗喝了这东西,一夜狂躁不已地乱吠,实属异常,后来偶然得知此物添加了一朵西域奇花,我一时好奇弄来瞧了瞧,却没瞧出个什么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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