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解释得过于准确,霁尘都转过头朝司空景看了一眼。
就连霁绥也没有说话,只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显然内心也这么觉着,只是没想到会有人敢不顾这位储君的颜面当众说出来。
晁芷夏彻底怔住了,这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在知道了她是救命恩人之后,殿下激动以及想念的情绪没有,就连本该拿出证据,接着就会说娶她的殿下也什么都没表示,甚至在她暗示温璃是冒充的之后,殿下还护着那个女人而不是她!
当年救他的人可是她!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
晁芷夏又怒又难受,脸色白得厉害,浑身都不自在,她觉着那原本都艳羡的眼光似乎全部化为了嘲笑,嘲笑她的自作多情,这感觉如同针扎在心口之上,一阵一阵的窒息传来。
她想了想,最终将目光投向一直没说话的温璃身上,膝盖直接转了一个方向。
“公主,公主您能不能帮臣女跟殿下说一句好话,就,就看在臣女当年救了殿下的份上,而且,而且臣女有玉牌为证的。”
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她根本不会求她的敌人!
被点名了,温璃这才慢悠悠地抬起头,只是小眼神里仍然带着疑惑,转过头对着霁尘,从善如流地说道:“殿下,眼前这位小姐哭得很努力。”
一句好话,说完。
众人:“……”
好一个哭得很努力。
温姑娘环视一圈,怎么都这副表情看着她?她又没说错,刚开始她哭得就很努力嘛,眼泪纯粹就是硬生生憋出来的,正常人可能都没这么快。
不过后来,她好像是真的很难过,总归一直在哭。
察觉到熟悉的视线,霁尘偏过头,赞赏地抬手揉了揉女孩儿的头发,之后,眼神凉凉一扫,深黑的双眸显出凉薄,“什么时候本宫做事还要看证据?”
司空景唇际弯了弯,差点忘了眼前这位爷做事全凭心情。
他知道这位北疆国公主于他怕是有着不容替代的位置,旁人凑进来,无异于找死,尤其这种敢来李代桃僵的。
晁芷夏的嘴巴微微张着,神思恍惚,整个人看起来又惨又狼狈,全然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仪容。
这时候,霁尘的一句话瞬间又让她恢复了过来,“本宫再问你一次,当年是你救的本宫?”
听到这话,霁绥眉宇轻蹙,给了晁皇后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不过晁皇后只是回以淡笑,并未有过多的反应,在她看来,霁尘承不承认于她而言,都是有利无弊的事情。
所以,她都不在乎。
见状,霁绥只能在心里默叹了一声。
晁芷夏在确定自己听清楚了之后,泪眼中充盈着亮光,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将霁尘一直未接过来的玉牌轻轻放到了霁尘的面前。
“殿下,是臣女救的您,您看啊,这玉牌可是当年您亲手交给我的啊。”
霁尘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在抬起眼皮的一刹那,黑眸隐隐带着血色杀气,好听到极致的嗓音说着修罗般的话。
“欺瞒储君,意图不轨,死不悔改,拖去刑部,详查。”
他方才看在皇叔的面子上已经给过她机会了。
在场没有人会怀疑霁尘说的人是谁,方才还是看好戏的姿态,此刻大多数人都埋下头,生怕惹到这位爷。
几个月不曾出现,他们竟然还以为他会变得仁慈,天方夜谭。
殿中很快出现几个御林军,没半分犹豫便拖着晁芷夏往外走,他们人高马大,晁芷夏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就被架了起来。
“殿下,殿下你不能这么对臣女……”晁芷夏整个人都傻了,手臂被人扯得生疼,她的脑子也蓦然清醒,朝着霁尘就喊道,“臣女冤枉,殿下臣女可是有信物的!”
这一时刻,她终于后悔了,无比后悔,早知道霁尘是个凉薄的主,她不该对他抱有期望的,不该的。
刑部,她不要去刑部。
当她最后再次看向霁尘时,对上的是一双携着杀气冷得剥骨的黑眸,只觉那人就像是深塔下藏着的魔,带着密密麻麻的危险袭来,让人避无可避。
绝望袭来。
晁芷夏的嗓子就像哑了,她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太子,大殿之上,陛下还在,岂容你如此放肆!”皇后也被眼前的变故惊了下,气得站起身就指着霁尘斥责道。
霁尘血红色的薄唇弯了一抹轻弧,抬眼看向上方的人,眉眼间带着几分阴鸷,如同判官一般,直接给眼前人定了罪,“皇后这般纵容此罪人,是否今日之事也与你有关。”
一句话就将皇后给拉下水,晁瑞云脸色青了又白,一种熟悉的惊惧感从脚底传至头皮。
她努力压下这种异样的情绪,抬手指着霁尘,指尖都在颤抖,“太子你又凭什么给夏儿定这样的罪!那玉牌,难不成还能是别人的?”
刚刚晁芷夏递到霁尘面前的时候,她也派人去确认了下,确实是他的东西,她才这么有恃无恐。
“东西是本宫的,可人是假的。”霁尘周身阴魅,挥手让人赶紧拖下去,没半点耐心可言,叫得太难听,会打扰到他家小姑娘用膳。
眼见着晁芷夏就这样被他带走,皇后脸都绿了,“太子有什么证据证明夏儿是假的!”
霁尘放在膝上的手轻轻摩挲着,怕自己吓到温璃,便放缓了语气,漆黑的眼睛直直地对上晁瑞云,“方才本宫的话皇后没听到?本宫做事何时还需看证据。”
他知道谁是真的,那这个冒牌的东西,有什么资格来碍他的眼。
“陛下!”皇后忍无可忍,只得请霁绥做主。
可霁绥也只是敷衍地挥手让皇后坐下,警告地看了她一眼,“方才孤已经提醒过你。”
晁瑞云的心倏然凉了半截,看向霁尘的目光仇恨更甚。她的侄子之前被霁尘弄到了战场,现在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如今连她的侄女竟然也被他抓了。
她派了那么多杀手怎么都没杀死这个贱种,一群废物!
霁绥象征性地对温仁和温璃说了几句安抚的话,同时也警告了众位大臣不要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心机。
别以为他辨不出,今日无人说话,无非就是因为霁尘离开了几个月,有些人眼盲心瞎,认为他们这位太子势力不如往昔,想借此给他一个下马威,巴结皇后。
到底还是纵容皇后太久了,明明前不久才警告过他们一家人,如今竟然丝毫不知道收敛,还变本加厉勾结朝臣。
“公主。”霁绥唤了一声。
温璃抬起头,起身向他行了一礼,精致的小脸露出几分笑意,“陛下。”
“孤与北疆王商议过,你和太子的婚事订在十日后,京城医术大赛结束的后一天,到那时,也不至于会出现什么事与婚事冲撞。”
温璃眉眼轻弯,再次向霁绥拘了一礼,“全凭陛下做主。”
就连温仁和郭鸿羽也随之起身谢恩。
手被身侧的男人拽住,温璃被拉着坐了回去,对上霁尘克制而宠溺的眼神,不自觉也流露出暖意。
好像想着那个将近的日子,心跳会有点快。
东宫。
起先,因为俩人还未成婚,同住一宫不合适,可太子殿下忍不了别离之苦,不愿意他的太子妃去别处住,遂直接拿出婚书,看得彦帝目瞪口呆,最后大手一挥,由着他了。
反正太子殿下任性惯了,百姓也见怪不怪了。
礼数什么的,这位爷也向来没怎么遵守过,多一次少一次倒也无妨。
温璃坐在软塌上,怀中拥着一个精致的抱枕,将小脑袋搁在枕上,歪着头,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看书的人。
“殿下,我没有失忆过,你总说认识我,可我也没救过你啊。”
小姑娘软软的声音,愣是将霁尘心中刚刚泛起的那点气给消没了,男人抬起如深潭般的双眸,透着难辨的意味,“嫣嫣自己想。”
从来都是这样,温璃瘪了瘪嘴,升起一丝小幽怨,“那你也不怕真把人认错了。”
话音一落,本该在书案后的男人已经来到了身侧,在温璃惊呼一声后,她已经稳稳地落在了男人的怀中,腰间被紧紧固定着。
霁尘坐下来,什么话也没说就扣住女孩的后脑勺,对着那张爱胡说八道的小嘴吻了上去。
逾时,温璃秀眉皱着,小脸上泛着红晕。
男人用无比危险的眼神睨着怀中的人儿,“乖女孩,乱说话,是要被惩罚的。”
“我觉得你就是想亲我。”温璃瞪着他,娇艳的红唇微抿,眼中浮现出连自己都发觉不了的暧昧情愫。
霁尘垂下头,几乎就要抵着温璃的额头,吓得怀中的小姑娘往后一缩。
蓦然,男人的轻笑声在温璃的耳畔响起,周身的气息将人全然包裹其中,“傻姑娘,这时候应该装不懂的,不然,下次我可不找理由了。”
温璃一囧,忽然升出一种想要跑掉的**,可是她无法忽略环在腰间的那只手臂。
“那个医术大赛是怎么回事啊?”小姑娘娇娇的声音闷在霁尘的怀中,稍远一点,都不容易听见。
对于她转移话题的能力,霁尘无奈笑笑,依旧耐心地回答着小姑娘的问题,“那是晋王筹办的,已经连续两年了,今年是第三年,我不清楚他到底有何目的,不过每次胜者的奖品都价值连城。”
这种事,于太子殿下而言,除了得一点民心外没半丝好处,而且每次的胜者都被百姓盲目拥戴,最后人都不知去了哪里,总之没一个留在京城。
晋王,温璃倒是有点印象,霁铭书,彦帝前皇后的长子,又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按照他跟殿下的关系来算,该是殿下的堂弟。
只不过对于这个人,抛去他贵不可言的身份权势,温璃在坊间听到更多的却是他的夫妻话本。
传闻,他待王妃极好,好到令所有权贵夫人都羡慕不已。
可他的王妃……温璃知道,是皇后的亲妹妹,凤羽夫人的老来女,晁子妶。
“嫣嫣想去?”霁尘注视着她的眼睛,似乎想透过那里看清楚小姑娘的内心。
温璃摇了摇头,“医术精深,领域极广,医者都各有所长,不想跟人比。”
她身为澹台族的后人,她一直都知道,他们这一族血脉独承,每个人从小领悟的能力都极强,可那些过人的天赋总会引得旁人忌惮万分。
她自小,无论她学什么,教她的师父总会夸她天赋极高,都想让她继承师门,可自己都拒绝了,因为她心里清楚,其实学什么都一样。
殿外的门被敲响,传来沈穹一本正经的声音。
“主子,晋王带着晋王妃过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温璃挑了挑眉,对这对父妻也比较好奇,然后还没等霁尘开口,温璃就挣开他的怀抱,直接跳了下来,朝着外面说着,“殿下马上就来。”
闻声,门口的身影消失了,而太子爷的好心情也消失了。
娇妻溜出了怀抱,还对着旁人无比感兴趣。
不想拂了小姑娘的好奇心,霁尘起身将人拽过来,牵着手,才面色好看一点,带着温璃朝正厅走去。
霁铭书人如其名,整个人温和有礼,跟霁尘的五官有三四分像,俊美得恍然如书中走出来的无双公子,整个人如柳叶般暖而柔和,眼底淡出浅然的笑意,一身绯色锦袍衬得人温风雅致。
他时不时还会跟身侧娇媚可人的女孩儿低语,俨然一对恩爱夫妻。
温璃刚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小眼神都亮了,原来坊间传言是真的。
手被身侧的男人捏了下,温璃跟霁尘相处这么久,大致也能明白男人的意思,顿时收回视线,朝霁尘绽放出一个无比乖巧人畜无害的笑容。
霁尘:“……”他的小姑娘会敷衍他了。
“参见太子,参见太子妃。”
温璃和霁尘的出现,让原本坐着的人起了身,齐齐向他们行礼。
“免了。”霁尘拉着人坐在首位坐下,对他们倒也不算客气。
“之前不见人,这时候跑来扰人清静。”霁尘冷不丁儿地开口,倒是让温璃睁大了眼睛,听这语气,这俩人关系挺好。
霁铭书淡笑,习以为常的,“为了给皇嫂请安顺便送些见面礼,臣弟可是带着王妃从外地赶回来,都还未歇脚就到东宫来了。”
“是啊,王爷可是天还没亮就拉着臣妾上了马车。”晁子妶轻笑着,目光却时不时看向温璃,似乎也好奇着。
霁尘倒是也没责怪之意,让人多上了点点心,却没等人吃两口,便幽幽地说道:“现在见着人了。”目的已经达到了。
“……”
霁铭书刚喝了口茶,差点给呛着,眼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他们等的时间都比这见面时间长,现在这是在轰他们走?
这位太子爷的耐心,真是随着时间越来越差。
温璃也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霁尘,她都还没说过两句。
方才对上晋王妃的视线,她虽然觉着亲和,可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上来,或许是她长得跟晁皇后很像?
“殿下,你跟王爷应该有事要说,那我就带着晋王妃去东宫别处转转了。”
温璃也是第一次到东宫,之前陪着霁尘,还未去看过,好在现下有人来了,她也有人陪。
瞧了眼坐不住的小姑娘,霁尘无奈,“去吧,晚膳前记得带王妃回来。”
温璃答应得很爽快,晋王妃也立马起了身,朝霁铭书笑了笑,随着温璃就出去了。
“京城还有比赛,你就带着人到处跑?”温璃的身影不见了,霁尘的脸色也恢复如常。
霁铭书手搭在扶手上,整个人略显疲惫,“皇兄有所不知,臣弟是听闻风毓在沧州,才忙着赶去的。”
“找到了?”
“未曾,不过臣弟会派人继续找的。”
闻言,霁尘妖异精致的双眸里难得浮现出几分意外,“本宫原以为,你愿接这医术大赛的烂摊子,不过是一时兴趣,怎么,现在是真喜欢了?”
霁铭书没有说话,只是苦涩地笑笑,有些自嘲道:“或许吧。”
“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如何本宫管不着,不过你为什么要寻得医术绝佳的人?之前的胜者不够你用吗?”
霁尘不是没想过帮他,只是到底还得先问问小姑娘的意见。
霁铭书显然不愿意多说,“这件事臣弟自有分寸,皇兄不必为臣弟担忧。”
之前霁尘也帮过他,可是除了那些都能找到的,剩下的高人一个比一个难寻,之前他也找过司空景,去询问无祁公子的下落。
可是当他去的时候,早已经没了踪影。
“太子,王爷——”没过多久,沈穹就匆匆地赶过来,即便慌乱也不忘行礼,“王妃方才突然晕过去了,太子妃已经命人将王妃送到了内殿,属下已经派人去请了御医。”
霁铭书蓦地起身,眼中的焦急尽显,“在哪儿?带本王过去。”
“太子妃在,不会有事的。”霁尘走到他身侧,用肯定的语气问道,“你找那些人,是为了你的王妃?”
霁铭书知道瞒不过他,拳头紧握,终究还是点了头。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对她好一点?”
霁尘从来不会关心别人的私事,就算是亲弟弟也不例外,只是他的嫣嫣才刚到彦国,她难得去接近一个人,他不想让她失望。
男人低低的声音带着无力感传来。
“她是凤羽的女儿,还背叛了臣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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