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人的回国聚会如约而至,房间中任逢整理好西装,看着镜子的自己。
因为几夜的失眠,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
他的手烦躁地扣在衣领处,几次想把它扯开,他不喜欢穿这些正装,看着看着,他又控制不住将目光投到手机上。
没良心的东西,他不去找他,他也不问问。
那没良心的人长成了什么模样?
是不是还是和以前一样,见谁都不笑,待人温和又有距离,不过对他就是爱理不理。
任逢打量镜子的自己,又想起了那个冬天,他留在学校,天下着雪,路上学生稀稀散散,他一眼就瞧见了段兮燕。
段兮燕靠在一颗枯木下,一片雪花落到了他的眼角,他抬起头擦了擦眼尾,手腹抹过皮肤后泛白。他穿着厚羽绒服,脖子被一圈绒绒的围巾圈着,暖色柔和了他的容貌。
任逢小弟都放假了,就剩他一个光棍老大在校,为了增显气派他刻意虎着脸走过去。
人群中他总是第一个找到段兮燕,看着他自己的心神就被全部占据。
他有时也想,他就那么恨段兮燕吗?
两人之间没什么大仇,起初不过他想和段兮燕说话,人没理睬他,他就恼羞成怒要决斗,现在想真够傻逼的,任逢自己都嫌。
可谁让他家里复杂,没人管他,他自己野蛮生长。后来父亲让向杉管他,他比向杉小了五六岁,正处在自尊心最爆棚的阶段,惹不起向杉他总不能让别人下面子。
虽然段兮燕总是误会什么,任逢也不去解释,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他找段兮燕人不理,说到贺易才给他几个眼神。
本来任逢一个人孤零零的,还没事做,见到段兮燕他就来劲了。
冬日还下着雪,他气势汹汹跑到枯木下,挑衅的话脱口而出,“呦,你怎么还在校?”
寒假是过年团聚的日子,人们再苦再累都要千里迢迢赶回家与家人团聚,这会不回家,要么被事情绊住,要么无家可归。
任逢的家是空的,他不想回,那段兮燕又是为什么不回呢?他以为这次能激怒段兮燕。
遗憾的是,段兮燕照常没有理睬他。
任逢见他扭头要往宿舍方向走,信息素控制不住飘出,段兮燕阴沉着脸转身,一拳揍上去,“你不讨打就不舒服吧。”
并不温柔的声音,但任逢好像得到了鲜活的一口气,让他昂扬得意,感到世界还是有意思的。
能得到段兮燕帮助的人有许多,段兮燕愿意朝任何人伸出援手,他最温柔的一面给了贺易,那其余的面总得给他吧。
他任逢要什么都得是与众不同的。
雪越下越大,两人你一拳我一拳,毫无形象地在小树林里扭打。任逢忍着痛,凭着蛮力将段兮燕压到树干上,扯高气扬地逼人求饶,“喊声哥,小爷就放开你。”
段兮燕一拳捣到任逢肚子,然后踹上去,任逢下意识往旁边躲,撞到了身后的枯树。
打斗中树干摇晃,累累的积雪落下往人头上兜。
混乱中他们滚做一团,等回过神,任逢感到自己压在什么温软的东西上,嘴巴传来温热干燥的触感。
他抖开脖子后的积雪坐起,慢一拍意思到发生了什么,大脑瞬间空白,他愣愣低下头,看到段兮燕蹙眉揉着后脑。
雪白,人也白。
晶莹剔透的雪花在他发上和皮肤融化,湿漉漉的水痕蒙在他脸上,他们从没有如此近距离靠一起,近到任逢的心跳加快。
他听到蝴蝶震翅的声音。
他啪的一下站起,飞快地跑了,跑到没力气后他靠在墙壁上喘息,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烫得厉害。他捂着心脏,感觉自己的脑袋冒出了无数的蝴蝶,它们拍打着翅膀,让他无法思考。
雪地里开着红梅,他就在想,段兮燕的唇也红,是软的。
他靠着墙壁慢慢滑下,将脸埋到手臂下。
耳边是簌簌的雪声,鼻子却恍惚闻到了段兮燕的信息素味道,宁静的,疏离的,恬淡的暖香。
于是他的鼻尖也停留了只蝴蝶,瘙痒到心上。
“叩叩——”
敲门声打断任逢的回忆,他急匆匆拍了拍脸,摆出平日凶狠冷酷的模样,耳根的热度却依旧□□,一点都不给他这个主人面子。
“进来。”他嚷嚷着。
门被推开,穿着墨蓝色西装的向杉瞧了眼他,“这么磨唧,怎么,要在房间绣朵花?”
“你少管。”为了掩饰内心,任逢摆出不耐烦的神色,提高了音量。
他又去想段兮燕,他会来吗?
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他心心念念牵挂的人带着一身夜风寒气到来。
段兮燕将请帖递给侍从,侍从客客气气引着他进入。
“欢迎您的到来。”
出门前段兮燕吃了医生开的急性药,可以短时间削弱对信息素的感知,以保证他安稳踏入这个聚会。
若不是侯行知再三威胁并承诺贺易来不了,他也不会来。
大厅内装饰奢侈,纸醉金迷,灯光照过女士华美的珠宝,照过男士得体修身的礼服,醉在侍从托盘上色彩缤纷的饮品中。
平日难得一见的Omega在这里随处可见,或甜美羞涩,或冷然孤傲,或妖艳媚人,他们的相同之处在于颈脖处都戴着项链,用以保护腺体与封锁信息素。
段兮燕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明亮的灯光照到他身上也冷寂下。
附近有沙发,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甜点,好几个Omega悄悄聚在了这里,少女在和朋友聊天,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传到段兮燕耳边。
“快看快看,行少来了!哇,他也太帅了!!”
段兮燕睁开眼见到侯行知,他一袭白色礼服,袖口刺绣是墨色山水图,古典又高档,胸前别着一枚黑曜石蛇形胸针。
打扮得人模人样,一点瞧不出前几日手机里的黏糊样。
自从他分手,侯行知把他这当成什么打卡点,每天早安午安晚安三连,吃了吗吃什么必不会少。他也不嫌丢脸,比贺易还要黏糊,段兮燕骂他,他还能喊出亲爱的。
在段兮燕受不了要将他拉黑时,侯行知换了个话题,问他自己该选什么胸针,段兮燕选了条蛇,侯行知还真戴了。
阴影角落的段兮燕看着灯光下的侯行知,侯行知捕捉到他的视线,缱绻的眉眼被衣着装点得更加耀眼,指尖点了点胸前的小蛇。
隔着喧嚣人群,这举动仿佛无声的默契与暧昧。
人群忽有骚动,交谈着的少爷小姐目光纷纷移向大厅入口,侯行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段兮燕也见过,是之前葬礼上的青年。
青年踏入大厅时宴会都静默一瞬,他自带肃杀的霜雪与戾气,穿上礼服不像参加宴会的宾客,像披着人皮的野兽。
大概是出于习惯,他如猎鹰般巡视了圈大厅的各个隐蔽死角,刚巧发现角落的段兮燕。
那双漆黑的眼如冷质的金属,看不出具体的情绪。
虽然严途临很快移开了视线,但那如芒在背的悚然感没有退去,段兮燕舒了口气,刚刚对方视线是不是在自己这个方位多停留了会?
大概是错觉吧。
“啊!!!”女孩小声尖叫吸引走他的注意力,在场没人在意女孩的失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牢牢吸引到一个方向。
大厅的楼梯处下来两个年轻男人,一人穿着宝蓝色高定礼服,一人着灰色西装。他们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和发光体,自出场的那一刻,光也格外偏爱地聚焦于他们。
段兮燕听到了几道细微的倒吸声。
橙色的灯光带着一种岁月感,让停滞的时间重新流动,以前的向杉就很好看,像如水的月色,时光褪去他残留的几分青涩,让明月愈发皎洁。
他继承了母亲优越的容颜,五官美而不阴,艳而不魅。
若说他自身的温润气势让人心生憧憬,不敢靠近,那他眼尾那点泪痣就恰如雪上一抹胭脂,让人恍惚难安。
人们望进他的眼时,便已深陷在他编制的网中。
向杉笑着向人群打招呼,旁边的任逢不甘不愿挎着张脸,像离群的桀骜孤狼,野性难驯。
段兮燕瞥过他,任逢的变化很大。
之前的他比自己矮一头,虎着张脸也遮不住稚气和婴儿肥,抽条后,他标志的混血长相便显露出来,眉眼深邃,剑眉薄唇,剔透的琥珀色眼眸好似名贵的宝石。
他的走姿看似散漫,其实肌肉紧绷,处在随时可以爆发的状态,向下看着,似乎在人群中寻找什么。
在两人视线将要交错之时,段兮燕的肩膀被人拍了下。
段兮燕下意识一身体僵,他看到微笑打招呼的侯行知。侯行知趁着众人注意力被向杉他们吸引,游魂似地悄无声息跑到这。
角落的场地不大,两个人凑一起更显拥挤。
侯行知熟稔拽起段兮燕左手,不太高兴地摩擦他中指指根的小痣,“你把我给你戒指扔了?”
段兮燕几次试图抽离左手都没有成功,压低声音说:“你要我下次找给你。”
侯行知目光一扫,看到沙发的人,知晓段兮燕不想惹人注意,眼里划过了然。
“送你的,可不能退给我了。”他得寸进尺地摘下黑曜石蛇胸针,要别在段兮燕西装上,笑眯眯威胁。
“乱动我就亲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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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宴会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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