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年三十这一日, 黄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zhongqiuzuowen

院子里廊檐下挂上了各色灯笼，天还没暗下来, 便点燃了。一盏盏洋溢着喜庆与欢乐的灯笼照映下，从上到下的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今年府里男主子打了胜仗, 女主子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府里下人也统统多发了两个月月银。

今日从早上起, 阖府的人都忙碌了起来, 要说府里最热闹的地方, 非后厨莫属。

府里主子不是地道云南人，但却对云南菜很喜欢。还有府里夫人从夷陵带来的各色食材, 腊鸡腊排骨, 更难得的是从夷陵走水路拉来的一批莲藕，下了船就送到府里想法子养起来。削皮切片过水凉拌，这是少夫人最爱的吃法。

大厨忙得脚不沾地，想起刚发的两个月月银, 满身都是劲儿。下定决心今日一定要拿出十二分的力气, 给主子们做出一桌大菜来。连烧火的小丫头都面上带着笑, 把灶火烧得旺旺的。

正厅里, 众人齐聚一堂, 说说笑笑, 好不热闹。王氏与涂婆婆一左一右的围住四娘，一会儿递上水一会儿捏个果子。何思远活计被抢，只得委委屈屈的跟何旺坐在一起, 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李昭则和张虎围在一处闲聊，说些西南的趣闻。

孙小青被莺歌拉着去后面换了身女装出来，用四娘的话说：“毕竟是大姑娘了，今日过年，总不能一直穿男装，再不穿裙子，恐怕小青都忘了裙子该怎么穿了！”

孙小青换好衣服从后面出来，莺歌还给她梳了个发髻，只两根碧绿的簪子点缀发间，却有一种别样的明丽。唇上稍稍用了些唇脂，本就浓黑细长的眉毛不用怎么描画就英气十足。孙小青一露面，众人纷纷看过去。

“我说吧，好好的姑娘家，还是穿女装好看。别整日里硬邦邦的，虽咱们在云南出去都穿男装，但也不能真把自己当个男人看不是。如今这样一打扮，真是好看！”四娘拍手笑道。

孙小青低下头，有些不习惯被这么多人盯着瞧。李昭喊了张虎好几声都不见张虎回应，一双眼睛只看着孙小青看呆了去。

莺歌拍拍孙小青的手，下巴朝张虎的方向抬了抬。孙小青一看，那傻子跟中了邪一般，见自己看过去，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不忍直视。

“小青姑娘今日真好看，说不出的好看！”张虎盯住孙小青看个不停，眼睛都不舍得眨。

屋内响起众人善意的笑声，孙小青一张俏脸瞬间红透了。瞪了张虎一眼，孙小青找个位置坐下。

如今家里的人都知道张虎对孙小青的那份心思，眼看着这一年来，张虎人也稳重了，也爱干净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也不再涉足。想来对孙小青应是真心实意的，于是王氏先开口了。

“张副将，你跟着我家思远也好多年了，这眼看着，我家思远都要当爹了，你这年纪了还单着，心里有没有什么打算？想找个什么样的姑娘成家？”

张虎挠挠头，不好意思的开口：“我没别的想法，就想着找个能干的、泼辣些的姑娘，家世如何不重要，只要人好，我就愿意。”

说罢又盯着孙小青瞅了两眼，就差直接点名说看中了孙小青了。

王氏会意：“我倒是有个好人选，不过还是要私下问问人家姑娘对你中意不中意。姑娘家，面皮薄，得慢慢来。问好了给你答复，你可不能着急。若是不成，你也不能胡闹纠缠人家。成了，你可要好好待人家。”

孙小青余光瞅见王氏一边说一边带着笑看着自己，心里会意这是要私下跟自己谈此事了。一股从来没有过的羞意袭上心头，手里的帕子攥得紧紧的，手心都是湿意。

张虎眼看着自己想了一年多的事儿终于要有个进程了，不由得笑得更傻了。见孙小青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往日大方泼辣的模样全无，心里暗想，不会是被自己吓住了吧？会不会以为自己私下跟何夫人联合好了今日当着众人的面来强迫她接受？

越想越忐忑，恰好丫鬟这会儿端来一盘后厨刚炸好的酥肉，一人分了小小一碟子，算是尝个味儿。张虎跟丫鬟交代：“拿些椒盐来给孙姑娘，她爱吃辣的。”

张虎嗓门大，一句话说得满屋子的人都听到了。孙小青抬头看了眼张虎，没想到，这男人看着粗旷，心里还是蛮细心的嘛。于是丫鬟端来一小碟子椒盐，孙小青也没有推辞，并大大方方的对张虎道了谢。张虎见孙小青并没有不理自己，心里的忐忑这才好了些。

眼瞅着就要吃晚饭了，黄府门口却是一阵喧闹。看大门的门子跌跌撞撞跑进来，脸上带着喜意禀报：“各位主子，有捧着圣旨的钦差来了，眼看着就到大门口了，后面还带着大堆的赏赐！”

众人一听，纷纷起身。何思远倒是没有太多意外：“算着时间，也该到了。只是没想到，赶到了今日。快摆上香案打开大门迎接，咱们这就去接旨。”

府里一阵慌乱，开大门的开大门，摆香案的摆香案。好在本就是过年，各色东西都齐全，很快便准备好了。

一位穿着官服的年轻钦差带着一群人来到黄府门口，口中道：“何思远接旨！”

何思远带着众人便要跪下，却又听那钦差说：“皇上有旨意，听说何夫人怀有身孕，算着时间已经快要临盆，便免了跪拜之礼，何夫人站着听旨便是。”

正在为难的四娘听得此话，心里暗暗感激皇上还是蛮通情理的嘛，道谢的话刚要出口，便认出这钦差不是别人，原来是荣梦龙。

“荣哥哥？怎么是你？”四娘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众人纷纷抬头看向钦差。

荣梦龙露出一个笑：“诸位还是先接旨，等接完旨意，咱们再好好叙旧。”

不出意外，果然是封赏的圣旨。何思远在西南一战中有功，睿侯全部如实上禀。加上四娘对大军军需的供应，还有年前送到京中的那一笔分红银子，让皇上丰实了内库，皇上的封赏一点都不手软。

何思远被封为定南侯，圣上在京中赐了宅子和地，四娘侯夫人的诰命也一起下来了，圣旨说等何夫人平安诞下孩子后再启程回京谢恩便是。

接完圣旨，众人谢恩起身，脸上都挂着喜气洋洋的笑。赶上过年，何思远又升了官，好事一件接着一件，真是个好兆头。

何思远手里拿着圣旨，对荣梦龙说道：“再也想不到钦察竟然是梦龙兄弟，京城一别，好久不见了。”

“圣上派我来做这钦察给侯爷宣旨，也是跟昆明知府一事有关。明王收到侯爷写的信，派人查了孟知府往年的作为，发现索要大笔贿赂是常事。孟知府看着无功无过，实际上几年知府做下来，敛财不少。我此次前来昆明，就是要接替昆明知府一职。”

荣梦龙今年的春闱高中了状元，圣上爱才，本安排他在翰林院修书，谁都知道翰林院的官员都被称为“储相”，得到重用是早晚的事儿。没想到，这么快便来到昆明任知府了，倒是皆大欢喜。

涂婆婆上前拉住荣梦龙的手：“如今你有出息了，荣姐姐定是欢喜无限。正好，今日过年，你就在这府里住下，咱们好好说说话。”

荣梦龙应下，到了开席的时候，众人一起热热闹闹的往正厅去。何思远扶着四娘小声的提醒小心脚下，大门口到正厅不短的距离，四娘如今高高隆起的肚子已经看不见脚尖了。

正厅一张硕大的圆桌，上面满满当当的摆满了各色菜肴。众人各自坐下，何旺对何思远道：“如今你出息了，给咱们何家光耀了门楣。今日，你便跟大家说几句话，咱们也好开席。”

何思远端起酒杯起身：“思远能有今日，先要感谢爹娘的养育之恩，爹娘养我二十几载，给我生命，我才能有今日的成就。二要感谢我娘子，多谢娘子的支持相助，让我安心打仗，没有后顾之忧。以后的日子，咱们何家定会红红火火，和和美美！”

众人纷纷叫好，何思远饮下杯中酒，年夜饭正式开席。

吃完年夜饭，大家又移步到花厅守夜。屋外已经天黑，高挂的弯月和点点繁星预示着大年初一定是个好天气。

花厅里摆满了盛开的盆栽，杜鹃花开得火红娇艳，茶花袅袅婷婷。一人一杯馥郁的热茶，四娘面前则是一碗热羊乳。

眼看着就要到子时，院子里已经摆放好了烟花爆竹，只等时间一到，便要点燃。

听着打更的声音传来，何思远站起身，接过下人递来的一炷香，去点燃爆竹。引线被点燃，瞬间便传来热闹的鞭炮声。烟花也有下人点上，半空中绽放开绚丽的花朵。

四娘正在抬头看烟花，却突然感到肚子一阵紧缩，接着便一阵热流传来，裤管都被沁湿了。

四娘慌忙抓着莺歌的手说：“我要生了，快去叫稳婆······”

莺歌瞬间便乱了手脚，一边紧紧扶着四娘，一边大声的喊：“姑娘要生了，夫人！大少爷，姑娘要生了！”

轰鸣的烟花声中，莺歌的声音显得并没有那么响亮，却足够让大家都反应过来。何思远扔掉手中的香，一个跨步飞奔到四娘身边。在后面默默注视四娘的荣梦龙也察觉到了不对，却是晚了一步。何思远一把打横抱起四娘便往正房走去。

“叫大夫稳婆，准备东西，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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