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四娘被安置在收拾好的偏房床上，上面早就铺好了被褥, 床廊上垂下两条布带, 是稳婆说准备这个到生产时候也好借力。xiashucom

王氏倒还镇定, 飞快的指挥着下人去烧热水、烈酒，给剪刀消毒。倒是涂婆婆，平常极镇定一个人, 突然见到四娘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 竟然有些站不住。

大夫和稳婆很快赶来，大夫先把了脉, 道：“是要生了，已经破水了。”

四娘躺在床上只感觉肚子收紧般的一阵阵疼痛，额上满是冷汗。何思远拿帕子不停的给四娘擦汗, 小声道：“莫怕，我在呢······”

大夫出去在外面等，稳婆洗了手挽了袖子查看一番：“侯夫人第一次生产，还早呢，宫口还没开, 且得等一阵。侯爷还是赶紧的出去吧, 产房不是男人待的地儿。”

内务府出来的人就是机灵, 傍晚接了圣旨，这会儿称呼便换了。何思远顾不得那么许多，只紧紧的抓着四娘的手：“我不出去，我要看着四娘生，若是我不在, 四娘定会害怕。”

这会儿不那么疼了，四娘看了眼何思远，那脸色恐怕比自己的还要难看。

“你出去吧，在外面等我，给菩萨祖宗上柱香，保佑咱们孩子能平安降生好不好？”

何思远摇头：“我想陪着你，若是疼的狠了就咬我的手，我在你身边看着你好不好？”

四娘实在是不想让何思远看着自己生孩子，见劝不动，便使了个眼色给王氏。王氏会意，一把拉住何思远：“你得听四娘的，她要生孩子本就够害怕了，你看你这样子，比她还紧张，怎么能让她安心的生孩子。听话，你和你爹去给祖宗上香，求求祖宗和菩萨，保佑孩子早点落地，也好让你媳妇少受点罪。”

亲娘的话何思远好歹是听进去了，在四娘额上落下一吻：“你安心生孩子，我就在房外，若是实在疼，便喊出来。”

四娘点头，看着何思远出了产房。马稳婆说：“时间还早，天亮能生出来就算快的了。侯夫人一定要保存体力，叫厨下给做碗红糖鸡蛋，能吃多少吃多少。”

莺歌急忙下去吩咐了，涂婆婆拉住四娘的手问：“好孩子，还疼不疼？”

这会儿一波阵痛已经过去，四娘摇摇头：“这会儿不太痛了，娘不用担心，我好着呢。”

王氏又去安慰涂婆婆：“涂姐姐要不要也去外间等着？好歹我生了倆孩子，有些经验。有我在这看着，你就放心吧。关心则乱，一会儿四娘疼起来怕你见不得那场面。”

涂婆婆也知道自己在这待着帮不了忙，说不得还要添乱，点点头，让豆儿扶着去了外面。

很快莺歌便端着一碗糖水荷包蛋进了房，四娘挣扎着起身，稳婆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侯夫人快吃，能吃多少吃多少。肚子里有东西才能顶得住，不然一会儿万一生到一半没了劲儿那可就糟了，孩子憋的时间长了也不好。”

四娘知道厉害，这时候也没有保温箱什么的，若是孩子真的缺氧了，那可是麻烦。莺歌夹起鸡蛋送到四娘嘴边，四娘大口的吃，吃了四个实在吃不下了才罢休。

此时又一波疼痛袭来，四娘咬牙忍着没喊出声，浑身上下汗出如浆。过了大概一刻钟，疼痛才慢慢平息。擦了汗，稳婆又查看了一番，出门找大夫去了。

这会儿外屋也守着一堆人，何旺、何思远、李昭、荣梦龙全都紧张的坐在椅子上，见稳婆出来慌忙问怎样了。

稳婆却顾不上回话，走到老大夫那里说：“麻烦大夫给开一副催产药，侯夫人是先破的水，若是宫口开得慢，羊水都流没了，那可糟糕。”

大夫提笔开了副方子，机灵的下人拿着方子便抓药熬去了。

稳婆又对着何思远福了福身子：“侯爷莫担心，侯夫人状态还好，催产药可以让侯夫人快点生产，说不得到中午时分小主子就出来了。”说罢又快步去了后面。

灌下一碗催产药，疼痛来得更密集了些。天亮时分，稳婆再次查看了宫口开的情况，挽起袖子道：“差不多了，一会儿奴婢让您使劲儿您就使劲儿，一定要听奴婢的。”

四娘咬牙点头，此刻的她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浑身像被什么给碾压过一样。上辈子就听说女人生孩子的疼痛是十级，好比全身骨头都被压断又重组一般。今日轮到自己头上，才知道此言不虚。

随着稳婆让使劲儿的话语，四娘咬牙用力，一次又一次。疼，太疼了，四娘实在忍不住叫出声来。

屋外的何思远再也坐不住了，听到四娘惨烈的呼叫，不住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大夫，不是说会很顺利吗？我娘子为何听起来如此痛苦？”

大夫无奈：“女人生孩子本就十分疼痛，俗话说儿奔生娘奔死就是如此。不过侯夫人平日里身子康健，定是无碍的。能熬到这会儿才喊出声来，可见侯夫人还好。”

涂婆婆早就两腿酸软，站不起来了，四娘的喊叫声像是一把刀子插在心上。此刻只能在心里默默的把神佛菩萨求了个遍，只要四娘能顺利生下孩子，母子平安，她甘愿一辈子茹素。

随着时间到了中午时分，四娘已经快没了力气，孩子终于露出了头。

“侯夫人再加把力气，看到小主子的头了！再使一次劲儿，就要出来了。”稳婆一边把住四娘的腿一边说。

四娘集中全身力气，再次用力，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全部爆起。终于，四娘觉得有个软软的东西从身体里滑出，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婴儿的啼哭。

“出来了出来了，第一个生出来了，是个小侯爷！”稳婆欢呼的喊叫传到外屋，何思远腿一软，差点跪下。

没来得及看一眼孩子什么样，又一波疼痛来了，第二个孩子也挣扎着要出来。四娘只得抓紧了布带，咬牙再用力。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第二个孩子也出来了。

“又是个小侯爷，侯夫人真是旺夫旺子的命格，这一对双生子长得可真精神！”

啼哭声伴着稳婆带着喜气的喊声，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王氏怀里抱着已经擦干净包好的大的，扭头又去看小的那个。四娘已经脱力，整个人就要陷入昏迷。

马稳婆收拾好孩子，去看四娘：“侯夫人，奴婢给您收拾收拾，就能挪到正房去了。您放心，两个孩子都好着呢，那嗓门大的，简直要把屋顶给掀了。虎父无犬子，以后定也都是不俗的人！”

话还没落，掀开被子的稳婆却像是被惊到了一般：“怎么、怎么看着还有一个？”

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的消息震惊了所有人，四娘却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使劲儿了。稳婆慌忙的跑到外间问大夫：“不是说侯夫人肚子里就倆吗？我瞧着还有一个，这会儿宫缩不止，侯夫人却没劲儿生产了，这可怎么办？”

还没来得及高兴的众人一颗心都被提了起来，涂婆婆喊出一句：“我的儿······”便眼睛一翻晕死过去。

何思远更是要往产房里冲，被李昭和荣梦龙死死拉住了。

“府里有没有老参？快找一根来，切成片，让侯夫人含在嘴里。一定要赶紧把孩子生出来，拖得久了，怕是大人孩子都有危险！”

这老大夫也是没想到，双生本就罕见，谁料到侯夫人竟然怀了仨！

刚好圣上赏赐的东西里面有一只百年老参，何旺忙叫人去拿。

何思远常年练武，岂是李昭和荣梦龙能拦得住的，一个扭身挣脱了二人，掀起帘子便进了产房。

四娘此刻惨白着一张脸，就那么静静的躺在床上。若不是胸口还有些许的起伏，何思远都要以为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王氏这会儿也是紧张万分，四娘可不能有个万一，她是这家的主心骨，若是没有她，大儿子接受不了不说，这倆孩子刚出生便没了娘可怎么好。

何思远握住四娘冰冷黏腻满是汗水的手：“四娘，醒一醒，快醒一醒。稳婆说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呢，你可不能睡过去。咱们生完这次，再也不生了好不好，再不受这罪了。”

面对何思远的呼唤，四娘毫无反应，她太疼太累了。此刻的四娘仿佛置身一片黑暗，那黑暗吸引着她，仿佛只要走过去，便再也不会疼不会累了。

见四娘没有动静，何思远如同一只发狂的野兽一般大声吼：“大夫呢？大夫快进来！救救我娘子！快！”

顾不得男女之别，救人要紧，老大夫背起药箱进了产房。把了脉拿出银针，在四娘身上几个穴位上刺下。

刚好切好的参片被送过来，大夫一个用力，捏开四娘的下巴，把参片塞进四娘口中。如今，只有等待，等四娘转醒。

何思远不住的呼唤着四娘：“娘子快醒来，孩子在哭，在找娘亲呢，你快点看看孩子······”

王氏会意，忙在倆孩子脚心各弹了一下，两个小子哇哇大哭的声音响彻房内。

终于，在孩子的哭声中，四娘的睫毛微微动了动。稳婆急忙道：“快让开，侯夫人醒了，咱们再使把劲儿，赶紧把剩下这个孩子生出来！”

四娘知晓不能再拖了，孩子要尽快生出来，若是迟了，这个孩子说不得便要夭折。舌头触到嘴巴里苦涩的参片，牙关用力的咬下去，费力的把参片嚼碎咽下去。

终于有了一点力气，四娘再度用力，眼前一片发黑，什么都看不到。四娘心里此刻只有一个信念，孩子不能有事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第三个孩子终于落地。稳婆剪断脐带，是个女孩儿。

只是这孩子太小了些，身上憋的发青，哭不出声来。跟刚才两个一生出来就哭声震天的哥哥们相比，这个妹妹小的可怜。

两个稳婆对视一眼，都不敢吭声。马稳婆抱着这孩子送到大夫面前，老大夫接过孩子看了看。怪不得把脉时候察觉不到第三个胎儿，这孩子估计在肚子里发育得就不太充足，看个头简直比两个哥哥小了一半。

拿出一根银针，在孩子指尖刺下，刺到第三根手指的时候，终于一声小猫似的啼哭传来。

四娘神奇的被这微弱的哭声唤醒了神志，费力的说：“把她抱到我身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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