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绾只当做没有听见,她坐在红尘中的欢乐窝里眼睛四处打转,作为扬州城最大风月尺场所,房间比普通人家的卧室高雅许多。
透过屏风,里面是层层叠叠床纱环绕的拔步床,旁边挨着沉香木制作的梳妆台,中间是喝酒谈心的黄梨小塌,小塌拐角的茶几上点着一股红色檀香。
林绾猜想,青楼各处燃的或许就是这种香,还怪好闻的。
房间地上铺的是羊毛纺织的柔软毯子。屏风这边,就是林绾与沈公子。一般人结伴而行时大约会在这个地方,听曲,赏舞,再与人玩个游戏。
作为一个底层小捕快,这种看上去舒适,温暖又暧昧的地方她还是头一次近距离观察。
“你要是不想说,我们可以聊聊其他的,就这么坐着也挺无聊的。”沈公子倒着一杯酒,他也是不嫌麻烦,从另一张桌子跑着林绾面前,将那杯酒放下。
林绾抬眼看他贴近,往后一仰,想着她刚刚的解围,这么干坐着确实失礼,她点点头,结果酒就放到了桌子上,客气地说道,“多…多…谢。”
沈公子熟练的往地上一坐,拿过旁边的瓜子嗑起来,“你们京城的官到扬州第一件事是**?”
他斜着眼,“看你也不像是这种人呀!难不成扬州的人比京城的好看?”
林绾噌地一下,好不容易平静下的脸又红了起来,为了不给朝廷抹黑,连忙解释,“不…不…是,公事!”
这人从胸膛里抖出几声笑声,肩膀耸个不停,“公事?”他恍然大悟起来,“那个毕家的灭门案是你破的。”
涉及公事,林绾不想回答,可他一直盯着,林绾竟然觉着有一丝发毛,连忙从桌子上拿过酒杯喝了一口,掩饰尴尬。
林绾在京城的时,这种场所是孙有鑫孙巡逻,用他俩的话来说,青楼的人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来这的人什么都有,说不准闹事的就有王公贵人,纨绔子弟。
林绾口齿不利,这地方不适合。
现在到这地方,果然尴尬地只知道喝酒。
酒一入口,林绾的眼睛一亮,端着杯子又看看酒壶,她舔了舔嘴,没想到还有甜甜的酒。
“那就是了。”
林绾手一顿,再次看着面前的人,他坐在那边,表情轻松的真像是一个在闲聊的八卦份子,心里越发惊讶,她一个捕快三两下被人套出话来,这人不简单。
心下打定主意,接下来什么都不会再说。
“呦,闲聊而已,这么紧张干什么,毕家的事扬州人谁不知道!”
“这案子几年都没破,你们一来,官府今早就出了通告,这里面的事谁不猜啊。”
林绾想想也是,又放下心来,不过这案子严格上来说并不是她破案,她只是一个牵出案子的敲锣人,
“是…是…扬州通判…和…和…钱捕快…破案。”
沈公子笑着点头,又往杯子里倒酒,“我倒是好奇,这毕文君你们从哪找出来的!”
林绾犯了酒瘾,刚喝一杯不解馋,见杯子倒满,顺手又端起来一饮而尽,脸色很快微红起来。
她还记着不能多说,所幸反问,“你问这些做什么?”
沈公子指着外面大门,“你看看外面,毕家的事一会男一会女,外面都传乱了,谁不好奇。谁不想知道呢。”他收回手,叹一句,
“红粉佳人,自然唏嘘。”
林绾自顾自地接着倒酒,斟酌着说“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她瞧着沈公子又补充一句,
“朝廷欢迎社会各个行业、组织、个人的举报和求助。”
沈公子听着这一大串的,有些想笑,他不由心里吐槽,毕文君的事原本就是他丢给李今流。
原以为以李今流的性格肯定会帮忙,而只要他一帮忙,就不得不放弃现在的身份。只是没想到,最后竟然被踢给这小捕快,案子兜兜转转又回到朝廷。
想到这他实在心累,“哦,那你和他关系一样很好吧!”
林绾害怕喝醉,万一说出什么不该说的那可就麻烦了,“你的问题可真多!”
沈公子笑了两声,也不再追问,眼看林绾的脸颊绯红,心里诧异,这酒量这么低也敢在这喝酒?他到了窗边,打开窗户。楼下熙熙攘攘的声音马上传上来。
林绾也觉着有些晕,被楼下的嘈杂吵得头疼。
她尝着酒甜,没料到酒劲这么大,赶忙放下杯子,不敢再喝。坐了一会,又失落起来,委屈难受一股脑涌现出来。
想她一腔真心把人当作朋友,怎料别人却不这么想。从认识到现在那人就没说过几句实话。
周明明说的对,她就不该相信他。
若是再见,再见他。林绾在心里暗暗发誓,绝对要将那人五花大绑,绝不原谅!
她越想越气心燥身燥,身上哪哪都不舒服,林绾浑身如有刺挠,坐在那里急得直扯衣服。
林绾这边如此难受,自然顾不得旁边人什么样。
沈公子不知何时在窗边接住鸽子,拿起上面的纸条,脸色越发凝重起来。脸上的怨气实在是忍不住,好一个公子哥儿像从阴间爬回来一样。
这不怪他脸上难看,要知道他们作为底层工作人员,上面但凡有点想法就会折磨他们,你说李今流一个天潢贵胄,亲哥哥是当朝皇帝,两人一母同胞,不出意外可以富贵一辈子。
偏偏他脑子像是被驴踢过一般,非要搞什么离家出走。
好吧,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找回来就是。
可上面那个好像脑子也被驴踢了。
沈公子闭上眼睛,压住怒火,深刻检讨自己。
那两人惹不起惹不起,不该有如此罪恶的想法,上面给他的任务,是对他的考验,只要完成任务,升职加薪白富美,直接走上人生巅峰!!
他用力攥着手中的纸条,深呼吸三次,脸色总算是和蔼许多,又变成了那个丰神俊朗的正人君子。
只是这任务?
他瞥向一旁的林绾,心中的愧疚一闪而过,将纸条揉成一团塞进怀里,面带笑容地走过去。
“林绾!你见过奇迹吗?我有一桩姻缘送给你。”
林绾还在挠着脖子,突然见一阵阴影投下,她抬头一看,好一个如沐春风的标准微笑。
若是平时她心中必然警铃大响,要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可现在先不说她有些头晕,身上更是难受得想给衣服都扒掉好好挠挠。
哪里能注意到沈公子的诡异之处。反而顺着他的话,很是好奇,
“奇迹?”
“是啊,一会儿又一场从天而降的英雄救美,你就是万众瞩目的角儿。”
“唱戏?英雄救美?”林绾虽然醉了,但基本的思考能力还在,当下一个疑问抛过去,“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他笑得奸诈,也不管林绾难受的样子,直奔门口叫来老鸨。
林绾心中警铃大响。晃晃悠悠地就要起身,直奔两人。
刚一走近,沈公子好心捞着林绾,怕她一个不注意摔出去。
“你做什么?”林绾甩开沈公子,老鸨已经麻溜地跑了出去。
“告诉你一个做人的道理。”林绾头皮一麻,顾不得头晕,抄起腰间的佩刀,她一门心思地想着先冲出去,这是大白天,她就不信还能有人敢在大街上对她使心眼子。
然而刀未拔出,她两手一麻,被人捏住手上筋脉,腰间一松,刀已经换了主人。
“这是朝廷佩刀!快还我。”她语气冷淡,伸手就去夺刀。
沈公子轻轻一躲,不出反进溜进屋子,他头发因为下腰有些凌乱,见林绾冲进来,一手拨弄头发,一手拔刀。
噌地一声,林绾心里一咯噔,诧异地看着沈公子,这酒散了大半。
林绾看着刀又看着人,心底疑惑,
“?”
沈公子淡笑不语,不一会,林绾就听见老鸨咋咋呼呼声音,眼看沈公子收回刀,她心猛然提起,立马转头就要推门而跑。
然后不等她开门。门已经被打开,老鸨带着人呼啦啦地全部涌上来。
林绾心中极累,她今天是怎么了,难不成犯了什么忌讳,怎么先有周明明误会她和李今流关系,抱打不平要给她长见识。
后有陌生人扬言要赐予她一场姻缘。
林绾看着进来的几人,长相一般,尽管老鸨还在一边吹嘘这几人有多好,沈公子一马当先选了个人,就叫其他人出去。林绾看着留下的男子,两眼弯弯贯会讨笑,只比其他人长得正经一些,可眼尾还带着媚意。
她两穴一阵突突,这?叫?好姻缘?
你们对姻缘的看法真是别致。
“好姻缘!”沈公子满意地笑笑,在林绾的怒火中,潇洒地关上房门。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这几个卖笑的和林绾这个大冤种。
要说泥人也有三把火,林绾之所以忍着周明明胡闹是自己有错在先,可别人她不欠什么。
她脸色一板,只看着面前几人,“我这不需要人伺候,你们最好听我的!”
她亮出佩刀,再加上身穿着捕快的衣服一时无人敢动,对面几人面面相觑,都说怪事年年有,怎么今日碰到个这样的客人。
其中一人刚要站出来说话,林绾立马打住,“你最好别开口,否则钱捕快一定喜欢带几个强迫招,妓。的人已正社会风气。”
为首的人慌得顿住,心里更是郁闷,这客人从来的时候就像是个软包子,怎么他们一来,这姑娘又换了张脸,怪不得人家说,这当官的,别管是大官,还是小官,总有两副面孔。
只是老鸨的吩咐他们也不能不听,想着一会要是都出去,说不得又要被老鸨罚,于是哭丧着脸。
“我们也是听妈妈的话,知道姑娘不是来寻欢作乐的,就让我在一旁候着吧,就当是可怜可怜奴家,不然出去奴也是少不了一顿打,呜呜呜~”他捂着脸哭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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