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玖看着稍微有些成品样的童男童女，虽说没点眼睛，但看着也感到一阵鸡皮疙瘩起，这也太丑了，还要在脸颊上画两坨红彤彤的猴屁股，“戏文里唱戏的都比他两好看。”

小声的滴滴咕咕却一个不小心被白子项听到了，他正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手艺呢！最难的手艺被他一次就成功做成这样，能让他高兴好久！现在听到这些，有些没好气的说道：“难看什么？镇上有多少人想定都定不到！”

玖玖呆了，这么渗人？还有大把人抢着定？不怕夜里吓到他们的老祖宗吗？白子项不平：“这些里面用的红颜料可是加了桃花、迎春花等，可喜庆了，

按我们的说法，是能保佑子孙后代一直都有桃花运！不用愁断香火，使后代延绵！别人想要这两坨我们亲自画上去的腮红，讨个喜头，可是要另外加钱的！对于我们来说，一般不是喜丧来定，我们都不舍得用！更不敢接。”

“不是吧，这也要加钱？要加多少钱？”

“大概，够我买一个白馒头的钱。”玖玖惊呆了，瞪大双眼，嘴里大张到可以塞下一个鸡蛋。白子项见她吃惊，颇有些骄傲的说:“如果没加钱，没经过我们的加持，那就随便贴两张剪圆的红纸上去，可没有这么好的效果！”

玖玖无语：“谁说的？谁看见过？”

“当然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说的！”

玖玖绝倒，“那为什么不是喜丧，你们不敢接？”

“大概是太倒霉了吧，这么早就走了，也是个无福的，会跟给子孙加持的桃花运冲突？”

玖玖被他疑惑的语气听到无语，还没出师呢，就来跟她“科普”，厉害了。

不想跟半吊子争论，玖玖动身，试着靠近、飘进纸人，还是毫无融合迹象，有些垂头丧气，两眼暗淡无神：“你看，我都进不去，说明它没有什么灵性，老祖宗说的大概也不对！”

白子项见此，有些被打击到了，他长久以来的认知被冲击，有些底气不足的答道：“也许不是吧，只是他两不合适你。”

玖玖歪着脑袋想了想：“那我跟在你身边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来？怎么走，但就只跟你，只有你能看见！是不是就是说明，有一天，你能给我造一具合适的身体出来？”

可是她不需要呀，想要躯体，回主世界就有得用了，还更加强大，贴合她的灵魂，为什么非要她来这毫无灵气的小世界内，等着一个凡人给她造？

白子项听此，想到自己之前做的童男童女，打了一个哆嗦，“应该不是，不然，我们店里有那么多我师傅做的，他的手艺更精湛，你不是可以更容易的附身上去，何必来找我？”

这妖怪不会是又想出了一个引诱他的法子吧？用熟悉的东西跟他熟了以后，等他全身心的信任他后，就是他的死期！死后入不了轮回的那种！他可得小心些，不能被她看着有些可爱又蠢的外表所蒙蔽。

“我今天早上试过了，没一个可以，所以这条路大概也是走不通的，还是你做的才可以？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对童男童女不行。”

白子项重重的哼了一声，笑话，都是拿来糊我的，行什么行，也不知道你要跟到什么时候，更不知道跟着我要干什么坏事。我一个一穷二白的小伙计，就有点人气和肩头的三把火，还有什么能让你图的？

“大概吧。”气愤不已的白子项突然没了聊天的**，深怕把自己给聊了进去，扭头又开始做些备品练手，反正师傅也会放在店内买，周边多得是没那么讲究的庄稼人，又想给祖宗的最后一程体面些，多多少少都会买点回去用来起灵，也算藉慰祖宗的在天之灵。

白子项坐在十平米的小店内，专注于眼前事，再看看店，日头就过去了。进店的看看挑挑，也要了些，偶尔还有感觉他做得不错的，夸了一句，说学到老程头的手艺了，他也算后继有人了。白子项憨憨的笑笑，不搭话。

老程头大概是酒醒了，拉开柜子的钱柜，见卖得还不错，也搬个小板凳坐店门口，就在他边上。看见他挑材料挑不对时，都会说两句，偶尔看不过眼，还手把手教，让他记住这个手势！这个力道！才能弯到最神似！

之后见重复错，就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的拿出两指宽的木条直接抽！做对了抽，做错了抽，抽到白子项手背通红，再也没错时，就不管了。

那么白子项心里慌不慌？有没有底，知道自己会不会，玖玖从他更传神的作品中看出了。不一会儿，老程头也编了一个出来，把成品交给他细细观摩，同时交代不要弄坏了，便开始在店内一边削竹条，一边等顾客上门。

白子项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感觉跟自己比的好像没有什么差别，很老老实实的说自己看不出来。

手上的活不停，老程头淡淡的说：“以后多做几遍，自然就懂了，来，把这些竹条给削了，不同种的竹子，削出来的，不同大小的竹条要分批放置。”白子项依言。

他看不出来，玖玖看出来了，老程头做的纸人跟真人一样！手臂弯曲起来处没有难看的褶皱，很是自然，整体看着也没有白子项做得那么渗人，不像用来慰藉老祖宗的，倒像是去追魂的！

奇怪的是，玖玖刚才看他用的竹条，居然是淡红色的！玖玖从没见过这种颜色的竹子，白子项看着也没有异议，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出，和自己用的有什么区别？要是能看见，居然也这么的淡定？

是夜，无聊的削完竹条、裁好纸后，夜色渐晚，老程头见没有客人上门，又知道今晚还有外快，麻利的搬木板过来拼好关门：“跟我去把今天的订单给交了，傍晚前就要摆上了，不然去的路上不好走。”

两人关门，去后堂把编好的纸制品一人抱一堆放上板车，趁着太阳的余晖，拉着去了席府。身穿白色麻布服的席家小管事和老程头是老酒友了，刚神色悲哀的送走了自己的顶头老上司，席府的大管家，就看见老程头搬下这么传神的纸制品，忍不住夸道：“老程头，你的手艺一如的是这个。”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哎呦，都做了几十年了，不好也得好呀，要不然早就在上半年关门了！”

上半年，镇上多了一间扎纸铺子开业，听说是从县内来的，不单是卖香火蜡烛、纸制品、同时还卖包括什么，寿衣、棺材等白事，基本全包！打出一条龙服务的口号！号称不用全镇跑，在他这里尽可一店购完！

惹得街上的好几家店对它不是一般的有意见！你来镇上开店就开店，还一口气挤兑得这么多家店都做不下去？这不是找事是什么？之后就被几家店联合抵制！

他们都是在镇上做独家生意的，基本上都在镇子上伫立了百年之久！在加上店主们跟邻居唠嗑时伸伸苦，叹几回气，说生意不好做，想亏本点卖给街坊，清空一下店内的东西，回老家种田了。

品质差的也不是很多，去哪里买不是买？便宜点又能照顾邻居的生意，算是全了最后的一点情谊。居然不出三个月，就把新店给几兑得没生意，出镇去了！

让店家们笑得合不拢嘴，不仅店内的老旧库存清出去了，回本的资金也有了，亏，好像也没亏多少！还能在镇子上卖个几十年！好在他们咬咬牙，联合亏本销售了这么久！

其中老程头的扎纸店可是立下了大功，这间号称在县内也有铺子的店铺，说是在县内做了几十年的老店，但做出来的纸制品惨不忍睹！老程头免费送给义庄用的都比它好看！收费还贵，最后做不下去了，是他活该！

“哪有，都是街坊，哪能看着你们倒闭？肯定是有生意就照顾你们了。”老程头听到这里没搭话，感激的笑笑：“真的谢谢，所以在您定的十多串，给老祖宗用的金元宝里，我又多送了一串小的，不要嫌弃。”

小管家看着不过巴掌长，其上的小元宝个个只有拇指头大小，被用鲜艳的红绳穿起，底下还打了一个络子，看起来精致又可爱。让人看着明天就舍不得烧。

“哟，哪能嫌弃呀？高兴都来不及呢，真的是，多谢啦。”现在还没怎么忙，席小管家左右张望，见周围没什么人家后，多给了师徒两十几个铜板，算是买下两串小的金元宝钱，毕竟，这一串小元宝金灿灿的，很是好看，主家知道也不会很生气的，而且，才十几个铜板，主家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老程头数了数得到的铜板，把五枚给了白子项，说是他这个月的工钱，白子项忙说：“您教我手艺，还给我钱，我没听说过哪个学徒能有这么好的待遇？”

“那是因为他们的学徒还没出师！我这里什么都没有，一天到晚干到眼瞎也只有两枚铜钱的收入，现在你现在也算学出来了，以后搞不好能自己接活了。这些年来，你给店里扎的花圈、纸人基本上都不得钱，也算还清了我教你的手艺，从今往后，有我的一份，就有你的一份。”

“那也不能给那么多，我是来学手艺的，怎么能要那么多呢？”说着又拨了两个回去，“明天我大概会得不少银钱，那些就够我母亲一个月的嚼用了，我们在村里，种有菜，养有鸡，田地也租给人家耕种了，

村里人见我们孤儿寡母的，鸡都养不肥，穷得不好偷，没有什么流氓地痞想要来偷，还常有邻居帮我母亲看护，他们想要吃鸡的时候，会拿米粮来换，都会多给一点，不让我们吃亏，也不嫌鸡小，所以基本上是饿不着的。”

老程头听着少年清朗的声音，也就没有推脱，把还回来的两个铜板收到腰包内，第几次给钱，又被这小子给推了回来？这几年太多了，他也记不清了。唉，老了。

两人出了席家后走到不远处，找了个无人看见的隐蔽处，麻溜的套上拿来的道士服，就开始伸头在周围张望。不一会儿，一个身穿同款样式，但服饰上的绣纹更繁琐更加精美的老道士，骑着灰色的小毛驴，慢悠悠的晃了过来。

两人脸色一喜，直冲冲的冲过去做了一个揖，便跟着他一起从正门进了席府。

席府怎么说也是镇子上有头有脸的乡绅，给老太爷布置的灵堂不是一般的奢华。整个灵堂比老程头家的店铺和后面的院子加起来还要大。

老程头赶了大半个月的作品，堆满了半个灵堂。灵堂内挂满了白幡，被晚风吹的微微晃动。

席家老爷早已瘫坐在搬来的太师椅上，不知道是不是底下拿来垫身的垫子和身上盖着的薄毯子比较舒服，他看起来半眯半醒的，一点没有守灵人的自觉。

白子项跪坐在比老程头家要大的灵堂内不住的犯困，余光中看见守灵的席大老爷早已头歪到一边，睡的正香。不禁有些佩服，整个屋子内点了四五处香火盆，中间点的香烛最粗，足有拇指大，烧完后的烟灰还会保留印上去的经文，也不知道香烛店的老板是怎么做到的。但不管怎样，整间屋子内烟熏火燎的，冲的人只想流眼泪，他居然还能睡得着？离得最近的就是他！不怕他家祖宗等下就入梦找他聊聊吗？实在佩服。

周围的白幡偶尔被从大门吹进的夜风吹得呼啦啦的做响，早已习惯了的众人，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今晚没什么特殊的异常，一切如往常一样，师徒俩在念念叨叨的念经声中，不停的画符，再给老道士念经加持，拿罗盘找方位贴符，就过了前半晚。要是没有这些事情做，他大概早就和守灵的席家人一样，睡的东倒西歪了。

期间，师傅见席家人都已经睡着了，朝老道士打了一个手势，跟着他们良久的白子项认出，是示意他可以先来他们师徒的背后，眯一会儿的手势。

有他们师徒两在，今晚的经声在席家是不会停的。而且有他们师徒两挡着，也没人会看见他在灵堂内睡觉，这么晚了可别太操劳了，明早还有得他忙活呢。

留着一撮山羊胡，身形消瘦，看着有点道骨仙风味道的老道士，年纪上来了，早就已经不比年轻时能熬的了。看见老程头打的手势，什么也没说，带着一脸的倦容，窝在他们师徒两后面，沉甸甸的睡去。

不睡好点，明天头昏昏沉沉的，办错了法事，可太砸招牌了！席家太姥爷出殡，可有不少人看着呢。做好了，以后不愁没人找。

师徒两手中的小锣敲得更用力了，少了一个人来忙活，声音是会有点减小的，他们不努力点，保持住这个声响，万一雇主醒了就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