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哪会做什么手艺，也就勉强能用而已，基本上都是来这条街上进的货，还专挑店家不要，又卖不出去的垃圾。

承接白事的地方也远离镇子周边，基本上都是在很偏僻的小村子内进行，不抢县城里店铺的生意，两边一直都没有什么冲突，加上他们还帮清理了丢掉又心疼的库存，也算是送了点微薄的收入给他们。

所以当他们来问一些白事忌讳或者是行规时，店家们都会耐心的回答两句，倒也让他们赚了些辛苦钱，又没露馅，一直都能接到生意。

当然，因为村子远，贩卖的棺材、纸人、纸房子、纸马车、寿衣什么的，都没有镇上淘汰的好看，为此，他们也会运些来贩卖，有些时候甚至会出点血，买稍微好点的货，卖给有需要的人家，也有些销路，倒也赚了些钱，不多，但是比跟着白子项在店内枯燥的扎纸，来的钱要多的多，为此，两人就更看不见他了。

但他有空还会回来串个门子，帮白子项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再买些便宜的纸制品。白子项想，养大他本来就该是自己的责任，现在他能靠自己的本事吃饭，他是欣慰的，但也有些愧疚。

所以哪怕小侄子每回回来拿货，他都没给什么好脸色，但结账的时候，都会抹一些零头，甚至把价格对半砍！这也是为什么，哪怕小侄子自己在路上可以自制，但还是愿意来这里走走看看。他在路上用芦苇、稻草、搞出来的，能代替纸人孝敬祖宗的手艺，根本就上不了台面。

从白子项铺子内拿的这些精美纸制品，帮他吸引了不少客户。沿着路线限定出售，就能保证好长的距离都有人来看来买！周边本来是做陪衬的所摆物，基本上都不够卖！得到的钱，比往时不放纸人的时候要多的多。

他高兴的喊，“师傅，您的手艺可真赚钱，您看，您之前扎的纸牛，卖了一两碎银子呢，那户人家可真大方。”

说着，他走进来时看见了白子项手上逼真的纸娃娃，眼都挪不开了。这如玉一般的胖娃娃，看着就有福气！还穿着个红肚兜，喜气洋洋的，比观音坐下的童子也不差点什么，不说人丁不旺的家族！哪怕是一般的人家，有需要的话，见到了，怕不是也要抢着要买回去！

“师傅，您做这个，不会是为了郡上李家老爷的喜丧吧？您在这么远的镇内怎么知道李家需要呀？听说他们家正在召集全郡的扎纸师傅，去给他们扎花圈、纸房子、纸畜生、纸马车！价钱给的还不低，数量要的又多，就是手艺要好！扎出来的一定要气派好看！您这个拿过去，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本还想给它头上增添些绒花的白子项被打断，有些发怒，又听到小侄子想拿他手中的纸娃娃拿去换钱，不由的有些生气，语气也不太好，不耐烦的说：“不卖，这是我做给我母亲的念想！”

小侄子惊讶：“可她不是已经走了好多年了吗？”

“那也不影响我今年把它放进去，让它陪着，也算是全了这些年我没能给她抱孙子的念想，说到这，我想起来了，过两天就是她的忌日了，你记得要去祭拜奶奶。”

小侄子听到这里觉得有门，忙走过来，语气都有了不少的朝气，“这么可爱的东西您能做第一次，就能做第二次！第二次我们在放过去给是奶用，难道不行吗？

这个就把它卖给李家，从李家得来的这笔钱，我们还可以给奶修一下墓，让她住得更舒服一点！你也会说，快到奶奶的祭日了，赚点钱，让她住上新的大房子，不好吗？”说着，他的双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面上满是给奶奶修新房子的向往。

后面他没说的是，还能把他们铺子的名气打出去，哪怕他没有师傅的手艺，以后靠着名气来的生意也不会太差。大不了他多收几个小徒弟，看看谁有师傅的天赋，专供他，让他来学不就好了嘛，只要有人能顶得起，生意还能差？

想起已经没有了的锅灰和不详的槐木，白子项心情更加郁闷，语气里的不耐烦愈发明显：“不会的，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了，材料不够了。”

小侄子听到这里，以为白子项就是不想做，百般找借口推诿，气急败坏的走了出去。出门后，他不甘心，赶忙去郡里给自己报上名，同时也把他师傅手里有一只精致纸人的消息给传了出去，说得天花乱坠，还说是为了圆他师傅老母亲抱孙子的愿望所做，不是一般的逼真可爱，就跟年画上的年娃娃一样。

不少见识过白子项手艺的人都听说了，纷纷来问价钱。小侄子听到一路水涨船高的价钱，心里是止不住的欢喜，恨不得现在就拿出来拍卖。

但李家才是他心中最大的客户，听说以前是有从龙之功的人家，现在家族人才凋零，后代大概是不行了，才又回到发家的荆州修养生息，以期以后。但烂船还有三斤铁，更别说以前发家发的这么大的家族。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现在屁股下坐的牛车就已经直达郡里，让郡里人都知道！特别是李家人！

另一边，白子项在给纸人完成点睛后，玖玖看见他身上的精气、运气，血气什么的，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大半，全都经过刚才他所给的血液媒介，传到了纸人的身上，整个人苍老了十岁都不止，而白子项像是没有发觉一样，神色如常。

抬头看看天色，就把看起来灵动了不少的纸人，放在架子上，让它吸收一下月光精华。而玖玖越看越惊心，这只娃娃如果放久，等它褪色后，怎么那么像她第二次做任务时，小和尚给她看的那只！

是的，玖玖在第二个小世界内的最大收获。并不是当了一回衙役，破了两条杀人命案。也不是把邪修残留的小尾巴揪了出来。而是小和尚送给她的一段记忆。这种传输方法可比玉简展现的内容立体多了。

还能让接收身临其境的感受到，传输者当时遇到的事情。喜怒哀乐，分毫不差，有很强的代入感，很立体！导致她到现在也没忘记。那只红色的纸娃娃。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是太大了！在说真的，每当她在圣僧肚子里闹的时候，她就很想问问蓝星上的土著，传说杀伤力巨大的亲戚来时，诸位女强人的小肚子，是不是也会这么的痛？犹如刀割一般。狠不得敲晕自己，就感觉不到疼了。

在小和尚给他的记忆里，玖玖看见了，小和尚在向天地借力后，所念出来的符咒，直接达到了他全盛时期！但因为那只血娃娃有邪修在背后支持，使得暂时从小世界处借得力量的小和尚，对上了，也差点打不过！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个普普通通的新手副本，最后却差点被揍的连妈都不认得！她敢保证，她昏死过去以后，当初被炸的只剩下一点残魂的邪修，一定对她进入的身体，暴打了一顿!

毕竟，当初要不是圣僧拼死阻止，他早就带着在那方小世界搜刮到的天才地宝离开了。又怎么能不恨呢？至于更加强有力的证据？在她醒来后，不仅仅只有肩上的棍痕，周身还有很多乌青甚至已经发黑的伤口。浑身都疼的厉害。两者一结合。真是可怕的经历!

她害怕点什么,但也无法说出口，因为白子项已经感觉到深深的疲惫，回房连饭也没吃，就躺床上休息。想要去看个仔细的玖玖，连房门都出不去，只能在门后飘来飘去，急到不行。最后飘累了，睡哪里的也不知道。

并没有在白子项给她搭的专属小窝上醒来的玖玖，看见一觉醒来感觉身体良好的白子项，兴冲冲的就想出门去把纸娃娃给收回来，换一只出去吸收日头。

揉揉眼睛，完全醒来的玖玖，惊讶的发现，本来常年登山找材料的白子项，长得还算年轻，现在头发全白了不说，眼角间的皱纹也出来了不少，整个人好像直接步入了老年，让熟悉的人看得心惊，是什么让一个精神抖擞的中年男人，一夜之间沧桑！？

心念念着纸人的白子项，丝毫没有注意到玖玖的瞳孔地震，径直的奔向他的小纸人。看见晒了一晚月光的纸人，皮肤更好了，五官好像也更传神了，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人，能把人都看化。

他忙抱着它到阴凉处，省的等下太阳出来后被晒着了，又把衣着精致的成女纸人放上去，有些惊喜的说道：“这两个纸人，好像已经越来越像个真人了，到时候要是真生出个不懂事的，你就住进去好不好？这样你就能有真正的身体了，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什么食物也接触不到，什么东西也吃不了，多可惜啊。”

玖玖要哭不哭的看着他，大喊：“你就知道纸人，纸人！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样了！我是个妖啊！我不需要！我觉得我现在还挺好的！我觉得我可以在这方世界待挺久的！但估计都没人再能看见我了，我只想陪你寿终正寝。”

白子项头一回看见这么气急败坏的黄粱灵，有些疑惑，放好两个小纸人，去院子内的井口边，细细的打量自己的模样，才发现自己苍老了不少，他颤抖着手，不可置信的摸上自己的脸颊。“怎么会变成这样啊？！那是不是说明我做的纸人，真的成功了？手札果然不欺我。”

“是不欺你，但是你也快没了，我以为，我以为你是想在此道上追求突破，但你最后居然是为了。”说到这里，她说不下去了，感觉自己快要哭出来了，她不值得。

白子项爽朗一笑：“一部分确实是为了你，但觉大部分还是想要看看，这到底是不是真的能成真！如果是真的，还是由我变成现实，这种激动，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形容，不单单是为了钱。”说着，他温柔的看向那两个精致的纸人。

“手扎上也没有说，它们原来这么好看，一点也不像店内摆的那些死板，看着毫无生气，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种感觉，就是看着它在我手下变成活生生的，有一种情绪在我心中发酵，我恨不得能让它变得更好看，更有活力一点。”

玖玖知道，那是一个科研父亲，对于自己亲手栽培出来的，眼看着要成功的激动！甚至是对于一个天才作品的情感。

最后玖玖败下阵来，有些无奈的说道，“你不是说，这是给你母亲陪葬的吗？是为了圆她抱孙子的梦，但现在做得这么逼真，你放进去，你不怕她会害怕吗？”

“怕呀，所以完工后，我打算只要我在的一天，就放它们在我身边养一天，养到我哪天跟我母亲一样，都是要睡在那里时，我再请求我的小侄子，把它们放进去，这样它们就可以陪着我和我母亲，谁也不用怕谁。”

玖玖听到这里只想叹气，养到那个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和它们“沟通”了！教会它们怎么不伤人？但自己现在的灵力，恢复的不是一般的慢，到时候怕不是要被压着打，而且如果真的是她第二回执行任务时，小和尚的前世遇到的那只，怕不是更加有心理阴影，简直是不敢动！多凶残啊！几个大和尚都治不住它！反倒进了它肚，全成了营养！

就在她还想说点什么，小侄子一脸兴奋的冲进来喊，“师傅，师傅，我去李家了，他们说您做的这个纸人，他们愿意出1000两银子买回去给老太爷陪葬！”

说到1000两银子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激动了！天呐，200两都可以在这里买下一座一进的小院子了，1000两！他怕不是能带着父母亲和师傅都去郡里买一座更大一点的二进！甚至三进的院子继续做生意，还可以一辈子都不用愁生计，生意好，不过是让能看见的银钱更多！生活得更有底气，到时候，他想不干就不干！

把小纸人当宝贝白子项只觉得气急攻心，恶狠狠的说到：“不卖！我都说了，我不卖！出多少钱我都不卖！”

小侄子听到这里急了，说出来的话语都哑了不少，“1000两呀！就一个好看一点的破纸人，他们都愿意出1000两，你知道为什么吗？”说到这里，他眼睛凶了不少，“是因为他们听说了你是个大孝子！而这个纸人是你为了圆奶抱孙子的梦，所以才造出来的，我和他们说，你可能再也造不出第二只了，因为我在你这里当徒弟这么多年也只见过这一只！所以他们才愿意花1000两银子出来买！”

听到这里，白子项有些想嘲弄的心思起来了，笑得和蔼和亲，“我还在这里呢，怎么可能只会有一只，出自于我这大孝子之手？这么好看的纸扎品，怎么可能只会有这一只！？”

小侄子像是突然被点醒了一般，狠狠的看着这个，这十几年里待他如亲父母，传授手艺，供他吃喝，给他地方住，给他衣服穿的白子项，瞪大的双眼冒出红血丝，不住的往后退。

手里突然间碰到一根木棍，那是白子项常年走山用的，因为腿脚不好，没有拐杖，他要上山不是一般的艰难，可能山脚还没到，就要忍痛放弃，望山而归了。他心里突然滑过一个念头，要是师傅没了，他手上的纸人就成孤品了！孤品等于能卖更高的价格！

没多想，拿起来就往白子项头上敲，速度太快，玖玖和白子项都没反应过来，一个没来得及发动技能，一个没来的击躲，就这么倒在血泊中。

这回，本就被气的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的玖玖，见重视的人被这么重重击倒，直接脑内炸烟花！心中升起无限的气愤！居然意外地和身后的纸人融为了一体，散发着不详的绒光。

小侄子看见店内的纸花、纸刀币无风自起，飘出来，围着缓缓升起的纸人，黑亮的双眼像是活了过来，满带仇恨的看着他，吓得腿都软了。不住的给它磕头，不一会儿，他的额头就变得青黑，玖玖气愤不已，直接让他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