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恰好是周悦的生辰,她见陈怡闲着无事,就闹着要拉她一起出去玩。
陈怡无法拒绝,索性同意,两人手挽手往汽车走去,打开车门,陈怡发现司机的背影比以往清秀挺拔不少,这不是周憾吗?
她当即止住了脚步,看着身旁挽住自己手的‘姐妹’道:“你不是说就我们两个吗?”
周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道:“没关系的……”
前座的人听到二人的动静,转过身将头靠在椅背上,周憾看着陈怡,可怜兮兮道:“二姐不愿意看见弟弟我吗?”
陈怡只道自己多心,这两人同胞兄妹,约着一起出去玩再正常不过,或许是周悦看幼时她和周憾走的近,给个面子才把她一同叫出去而已,实在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真是对不住,阿悦没提,我有些惊讶,无伤大雅,无伤大雅。”陈怡抬脚坐进车里。
周悦上车后还贴在陈怡耳边轻声道:“你全当他是个司机好了,这机会难得,我鲜少见他开车,看见也是因为你在车上。”
这到底不算窃窃私语,陈怡没有答话,只是微笑!勉强微笑!
三小姐今天行程第一个地点是朋友聚会,地点在一幢小洋楼,中西合璧显得恢弘阔气,这地方的主人是赵清羽,赵师长的儿子。
赵清羽是个玲珑八面之人,按陈怡的印象来说,就是喜欢交朋友,情商又高的社牛。
她还记得赵清羽很喜欢周憾,小时候吊着两条鼻涕跟在周憾后头,二哥二哥的叫着。
上层人举办的派对无非四种,吃喝玩乐,周悦沉迷麻将,和其他几位名媛小姐凑了一桌,陈怡坐在她的旁边,是个游戏黑洞,但也不影响她专心致志的看。
周憾和赵清羽以及其他几位男士坐在一起,玩扑克牌输了贴纸条的有,摇筛子输了喝酒的也有。周憾坐在一旁也不插手,一旁赵清羽的叨叨念就足够他头疼的,热情似火的让人招架不住。
他往心心念念的地方看去,只见两道熟悉的身影并排坐在一起,两个小脑袋也贴在一起看麻将牌。
周憾看到这一幕,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有人觉得氛围不够,翻出唱片,内室名贵设计已不值一提,唱片放在了留声机上,摇几下,宛转悠扬的女声传了出来,那人缓缓唱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今年花开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明年花开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今年花胜去年红,知与谁同?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陈怡是个古风爱好者,这样吴侬软语的唱腔是她的最爱,心思又被歌声拉走了。
心神不坚定的人很难坐得住,陈怡开始打哈欠,一旁的周悦关切问道:“二姐困了?”
陈怡点点头:“是啊!”
她凑到周悦耳旁,道:“要不咱俩先走吧,你二哥和其他人聊的正欢。”陈怡没看到滔滔不绝的赵清羽和惜字如金的周憾那场景。
周悦手上的牌一顿,转头看她说:“不成,要不你去求求二哥,叫他带我们走,他肯定同意的。”
陈怡很是不屑的反驳:“求什么?有什么好求的,抬脚上车,车门一关,‘咻’的一下就走了,有什么好求的。”
周悦听后都有些动摇,悄悄转头查看周憾那边的情况,撞见了对方一直看着自己这边,她笑了笑,周憾也笑。还比了个小人溜走,恶狠狠劈手刀的动作。
周悦顿时歇菜,不顾陈怡的阻拦,跑去找周憾。
陈怡看去,只见两人窃窃私语什么,周憾一脸认真的听着,说完还点了点头。
就这样,三人达成共识,一起溜走。
赵清羽上个洗手间的功夫,‘心头宝’不见他是一下子就看出来了,问了下人周憾的去向后,得知他们下楼了,他也追了过去。
看见那三人朝汽车走去,赵清羽都没来得及拦,反而吃了一嘴尾气。
今日行程第二个地点是一个叫兴隆堂的地方,在外头就听见里面的吵闹声,当真是热闹非凡。
走入馆内,只见这地方是个戏楼,戏台下坐着乌泱泱的一片人,纷纷伸长了脖子等待台上名角的出场。
当真如‘兴隆’其名,是个人来人往的好地方,三人的位置在二楼包间,由小厮领着他们往上走。
陈怡好奇,走的快了些,意识到后,她朝后头伸手,说道:“阿悦,快些。”
一只大而有力的手掌立马回握住她,掌心的茧让陈怡察觉不对,她当即像触电一般,甩开了那只手。转头一看,发现自己身后是嬉皮笑脸的周憾。
心中虽有怒火,但不便发作,她退后几步挽住了周悦的手臂。
“二姐走的实在快了些。”周憾看了她们一眼,随后自顾自的往前走。
陈怡偷偷‘切’了一声,对着前面那人的背影挥了一拳。
听说他们要看的是这个戏班台柱子的演出,人称林老板,名号响亮得很。
表演的戏目是《贵妃醉酒》,人已落座,锣鼓声响,陈怡望见身后跟着两名宫女的贵妃走了出来。
贵妃一手拿扇,随着乐声轻甩水袖,甩完收起水袖,缓缓展开扇子,开口便唱“海岛冰轮初转腾……”
后面唱什么,陈怡没听进去,只觉满头珠翠的杨贵妃一走出来,整个戏台整个画面就显得十分的赏心悦目,让人挪不开眼。
放空大脑,只沉浸在画面中是维持不了多久的,没有字幕,陈怡听的不是很清楚,这戏好像是个大家之前改编的,她没听过正常。
容易分神的陈怡看了一眼身旁的周悦,对方眼睛仿佛黏在台上一般,都不舍得移一下。
不专心就容易犯困,陈怡偷偷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睡的很沉,渐渐的,一直观察她的周憾发现对方手指被压成紫色,血液不通。
“阿悦,你跟我换个位置。”靠窗的周悦听到后,‘嗯’了一声,仍旧没转移视线,片刻不离的盯着台上换了位置。
周憾坐下后,是不管会不会吵醒陈怡,想着直接抬起她的手臂把她扶起来,然后让她靠着自己肩膀睡。
陈怡是没有所谓的‘起床气’,他便不怕。
她是半糊涂的状态,以为在自己床上,起来后直接环抱住周憾的腰,脑袋贴在他的胸口,把他当成自己床上的大熊一样抱着。只是大衣的冰凉触感,让她瞬间清醒过来,立马收回了手。
差点温香软玉在怀,周憾有些失落。
见陈怡坐直身体,两眼依旧闭着,他凑过去看着她笑:“还困吗?要不要靠着我睡,或者我可以抱着你。”
再不清醒,陈怡听到这句话也要抽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
“不用!不用!”她连忙摆手。
突然转过的头,她的额发蹭到了他的眉骨,周憾眨了下眼,觉得心里也跟着痒痒的。
陈怡是那种娇俏明媚的长相,像仕女图里的人物,细眉杏目,白皙的皮肤透着粉色,像是娇而不妖的荷花。
他少时便觉得她的模样好看,以至于后面画了下来。她远赴国外,相思之苦难挨,便放在房间日日观赏。
像是观赏美景,只觉赏心悦目。
周憾说:“二姐怎么脸红了,是因为我吗?”
他轻轻握住陈怡的手,带着她的手贴到了自己的心口。
说实话,陈怡就喜欢那种按着她亲的,面对周憾的突然靠近,她竟觉得心跳的很快。
他温热的手掌包裹住她,身上那股檀木香越发明显,闻的久了,陈怡习惯这种味道,这时莫名觉得安心,实际上这香也确实混合了能安神的香料。
陈怡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这时才抬眼看了一下对方,他看她的眼神不是直勾勾的,而是温和深情的。
陈怡突然想起,周同宣生的好,生了一双看谁都深情的眼睛,而周憾是他的儿子,西方思想涌入,男人们依旧纳了一房又一房的姨太太,就连一夫一妻的洋人,谁私底下没有情夫情妇。
她抽回了自己的手,起身坐到周悦身旁,说道:“少帅安静些看戏吧。”
周憾不恼,看着她说:“是我唐突惹你生气了?如果是这样,那我跟你道歉,我心急所致,并无恶意。”他的语气很平缓,态度很诚恳。
这么游刃有余的陈怡并不接受,她认为自己离开那么久,周憾必定沾染上那些军痞子风流的习性,谁没几房姨太太,他见她长得不至于不堪入目,也要来勾搭。
“少帅的热情用错了地儿,你以为我是随便的人吗?”她确实有了怒气。
“二姐,自幼相识,我是怎样的人,你不清楚?”
陈怡立刻回道:“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们是生活在同一屋檐的关系。”
她的本意是想说亲人,可对方意味不明的笑却明显会错了意。
“我也知道,我们一直会是这样的关……”话音未落,陈怡突然抬手打断了他的发言,道:“好了,你不要云,我希望你想明白,血气方刚的年纪,你也得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要想清楚想明白了。”
“你别有用心,图谋不轨。”她道。
“我从很多年前就已经想的清楚想的明白,我不是莽撞的人。”
陈怡一拍桌子:“呦呵!还蓄谋已久。”
周憾:“……”
“没关系,日子还长,我总能证明自己的心,你总能看到我对你的情意。”
陈怡纳了闷了:“你看上我什么?外头你可以找很多个我这样的,你的情意可以分给很多人,可我不要。”
她简直怀疑人生:“你觉得我是个可以随便勾搭的人,你还年轻,你不知道什么是情爱,你以后会有爱你的妻子,会有爱你的孩子,外头怎么风流,都是你个人的事情,你不要把念头打到我身上了。”
周憾拍着胸脯保证:“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陈怡手贱,一旁的瓜子抓了放,放了抓,说:“好一个只取一瓢饮。”
她又道:“瓢之漂水奈何?”
周憾信誓旦旦:“非瓢漂水,水自流,瓢自漂耳。”
陈怡说:“水止珠沉,奈何?”
周憾看着她,温和的说道:“我不做和尚,你死我也活不了,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那就同年同月同日死。生不能同寝,死也要同穴。”
但他话锋一转,挑眉道:“不过我不会让你死,我们要做鹣鲽情深的夫妇。”
啧啧啧,瞧瞧这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陈怡手痒痒,又不敢打他,她咬着后槽牙道:“二弟的海誓山盟不如留给其他小姐说去,咱们兄弟姐妹亲近亲近没问题,可别过了头。今日之话,我就当没听过,你也当不要紧的忘了吧。”
陈怡怕他想翻脸,然而压抑的气氛并没持续多久,几声低低的笑传来,很是悦耳。
对方绽开笑颜,清俊的面容焕出玉泽般淡淡的温泽,眉目舒展而开。
“我见众生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陈怡,你是我的之死靡它,你选我不会吃亏。我知你有顾虑,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陈怡莫名想起之前看网文听到的一句话。叫什么‘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如今真是体会到了。
可说的这么真诚,陈怡很难不动摇。但话又说回来,动摇归动摇,二少帅爱情之路坎坷不是没道理的,他长了一张和周同宣极像的脸。
陈怡心知自己眼孔浅显,但她不想落得个如同张芳一样的境地。她不想赌,与其陷下去,无法回头,不如现在就悬崖勒马,及时止损。
有一个七八房姨太太的父亲,儿子又会是什么好东西。
陈怡抬手,制止道:“好了,你不要云,没有唱山门,你还想装疯。再讲我现在溜号。”
她觉得一旁的周悦实在像个人机,要不是为了打消周憾的念头,她刚刚都没脸说出那些话。
‘好东西’见状也只能歇了菜,对方安静看戏,他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台下的表演。
他进她退,她插翅难飞。
这场告白似乎闹的不太愉快,两人少了接触,从那以后,陈怡也是看到周憾就急急忙忙的躲避,弄得他很是郁闷。
但是俗话说得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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