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光二年冬,林瑾站在校场高台上,望着下方操练的十万精兵。寒风吹动他的玄色披风,猎猎作响。
“再练!”他厉声喝道。
四个月来,林瑾亲自督军,从黎明到日暮,士兵们的手臂磨出了血茧,战马蹄铁换了三茬。
符银身着银甲,捧着军报走来:“陛下,寒国增兵江城。”
自从被提拔为将军,他便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俊美却阴郁的脸。
林瑾冷笑一声,指尖划过地图上寒国的疆域:“传令,三日后出征。”
他的目光落在“黎都”二字上,眼前浮现出那张朝思暮想的脸。薛祈,那个在他最黑暗的岁月里给过他一束光的人。
这次,朕一定要把你带回来。
校场上的喊杀声震天动地,士兵们挥汗如雨。林瑾走下高台,亲自示范弯弓搭箭。符银递上特制的玄铁箭,箭簇寒光凛冽,映出林瑾眼底的执念。
他要让这支箭,射穿寒国的城门,射落那轮他够不到的太阳。
大光三年春,边关黄沙漫天。
林瑾骑着战马,手持长剑,望着远处寒国的城墙,微微颔首道:“传令,攻城!”
战鼓震天,燕国铁骑如潮水般涌向寒国边城。三个月来,他们势如破竹,连破七城,寒**队节节败退。
直到今日,寒国皇帝挂帅亲征。
林瑾猛地仰起头,他看到远处城墙上,一道明黄身影缓缓出现。即使隔着漫天箭雨,他也能认出那张脸,六年来魂牵梦萦的面容,此刻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
“薛祈……”他喃喃自语,痴迷地望着那人,像是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连耳边厮杀声都消失了。
不知怎地,那魂牵梦绕的面容突然变了样,变成他藏在寝殿里,夜夜笙歌的太监模样。
林瑾被吓了一跳,慌忙抹去脑海中那人的脸。
寒国皇帝薛祈站在城头,俯视着燕国大军,目光最终落在林瑾身上,两人视线交汇的刹那,薛祈忽然笑了。
“陛下小心!”符银突然扑来,一支羽箭擦着林瑾的鬓角飞过。
薛祈放下长弓,嘴角的笑容消失不见,眼中划过阴冷之色,高声道:“众将士,随朕迎战!”
寒国城门突然打开,精锐骑兵呼啸而出。
战场瞬间沸腾,林瑾拔出佩剑,亲自冲入敌阵。他杀红了眼,每一剑都带着六年的执念。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把薛祈带回去,囚禁起来,永远绑在他身边!
当他终于杀到薛祈战马前时,两人之间只隔着两具尸体。
然而林瑾却忘了,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一条被无辜百姓鲜血染红的河,名为血海深仇的河。
利剑相击,火花迸溅。
薛祈的剑锋划破长空,直取林瑾的咽喉,林瑾反手格挡,力道震得薛祈虎口发麻。
两柄利刃相抵,近得能看清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
“六年不见,你还是那样极端。”薛祈剑锋一转,挑开林瑾的攻势。
林瑾神情激动,心思全然不在打架上,他愉悦道:“我今日来,是要带你回燕国。”
“回?”薛祈冷笑闪避,金甲在阳光下刺目,“你要我回到哪里去?我脚下踩的,是大寒国的疆土,我所守护的,是大寒国的百姓,为我拼杀的,是大寒国的将士!”
“这里是我的江山,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这片土地!”
薛祈眼中寒光一闪,剑势陡然凌厉。
林瑾见他越发固执,心中焦急,脑中思考着能让他改变主意的办法。突然一道灵光闪过,他不知怎么想的,竟将那件事说了出来。
“薛祈,你刺我那一剑,我不怪你,跟我回去吧!”
说出这话时,两人皆是一怔,薛祈闻言更是气急,手中利剑锐不可当,步步紧逼,赤红的双眼充满愤怒,高声道:“你杀我好友时,可曾想过结局?那一剑,我应该刺得更深些!”
薛祈永远不会忘记当年的场面,他推开门,看见质子瑾的利剑刺入他挚交好友的胸膛,鲜红的血将他的眼睛染上赤色。
林瑾也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的感觉,当薛祈的剑刺入他胸膛时,他竟觉得痛快,至少这一刻,薛祈的眼里全是他。
“退兵,带着你的军队滚回燕国去!”
林瑾不甘心,仍是执着道:“跟我回去,我可以给你一切!”
“我要的,你给不了!寒国的山河,百姓的性命,这些你都不在乎!”
话音刚落,薛祈突然变招,剑锋如毒蛇般直刺林瑾的心口。他急忙侧身闪避,却见薛祈手腕一翻,剑刃转向他的咽喉。
“陛下!”
一道银影闪过,符银纵身挡在瑾身前。只听“噗嗤”一声,薛祈的剑深深刺入符银的肩胛,鲜血顿时染红了银色铠甲。
“找死!”符银眼中寒光暴起,反手一剑划破薛祈的金甲,在对方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放肆!”
一道呕吼传来,却是林瑾开口,他突然暴怒,抬脚将符银踹开,银甲将军重重跪倒在地,面具下的嘴角渗出血丝。
“谁允许你伤他的?”林瑾的声音冷得像冰,表情因愤怒而变得扭曲。
符银低着头,单膝跪在血泊中,心中苦涩,却只能低声道:“末将知罪。”
薛祈捂着受伤的手臂,抬眼看向林瑾,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神情逐渐变得复杂。
“退兵!”林瑾突然下令:“今日到此为止!”
薛祈皱眉,他看不穿那人的想法,只见林瑾翻身上马,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语气郑重道:“下次,我一定会带你走。”
鸣金声响彻战场,符银沉默地跟在林瑾身后,鲜血从肩甲不断滴落,走出数丈,他忍不住回头,去看那林瑾朝思暮想的人。
果真,风姿绰然,气宇轩昂,和他这种阴沟里爬出来的老鼠不同。
回到皇宫后,符银便被打入地牢。
地牢里的水珠滴答作响,符银数着这声音,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月。
铁链深深勒进他的手腕,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狱卒的鞭子抽在背上时,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想着那天战场上,林瑾望着薛祈痴迷的眼神,便觉得哪里没有心脏疼。
林瑾下令让他永不得随驾出征,像是彻底将他打入谷底,彻底将他放弃。符银整天浑浑噩噩,似是回到曾经在尸体堆里找吃食的日子,看不见一点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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