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护国将军府

谢婉仰面而睡,双目紧皱,额头上布满了细汗,神色极其痛苦。她焦急的呓语:“快,快躲开!别!不……不要……”

紧接着一声急呼:“方戟!”猛地睁开了眼。

丫头们听到内屋里的动静,掀开帷幔冲了进来。看着捂着心口,不断喘着粗气的谢婉,丫头们顿时都没了心神,紧忙上前,不断地帮谢婉顺着气,焦急地问道:“夫人,您没事吧!可否需要叫范大夫过来。”

谢婉摇了摇头,有些没有回过神,喃喃的道:“无妨!做了个噩梦罢了。”

她看了看外面将将有些光亮,低声询问:“绿梧,现下什么时辰了。”

“夫人,快到辰时了。”

谢婉撑起身子,借着绿梧的手慢慢坐起来。

最近从战场传回来的书信越来越久,内容也越来越短。她想到刚刚睡梦中方戟满脸是血,笑着对自己说:“对不起。”的样子,心中的不安就愈发强烈。

“帮我把鞋袜拿过来,既然醒了,便出去走走吧。”谢婉现在急需平复一下心里的慌乱和不安。

红袖看了看绿梧,两人知道劝不住,只能尽量护着不受风寒。

她们将品月色的大氅披在谢婉身上,两人彼此交互了下眼神,心中暗暗祈祷,谢萍姑姑快回来吧,我们只是个打手,真的不太懂的怎么照顾人!

谢婉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轻轻的安抚着肚子里的小家伙,慢慢的走到屋外,这才注意到,连天的大雪竟然停了,她抬头,看着依旧灰蒙蒙的天,柔声道:“二十五天了,大雪都停了!方戟,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谢萍刚进院子,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几人,她微微的叹了口气,果真不能把事情交给这两丫头。

“夫人!这大冷天的您出来干什么!”谢萍快步上前,冷着脸瞪了眼死死的把头低在下面的两个丫头。

“您这就是这几日的时间了,要是……”

听着谢萍这絮絮叨叨的话,谢婉赶紧投降:“我的好姐姐,我就是出来透透气,我错了,这就进去。”

谢萍自小就和自己一起,是一次父王出海回来时捡到的。因为无名无姓,便赐了谢姓,和自己一起生活。谢萍比自己大4岁,她便一直称她为姐姐。

谢萍知道她心里忧心。将军从来没有一仗打的如此焦灼。只是临盆期将近,夫人不可以冒险。

几人正准备转身回房,空中传来几声高昂的鹰唳。谢婉脚下一顿,猛地回头。

绿梧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拇指并拢,放在嘴边,轻轻一吹,扬声道:“大福!”

鹞鹰听到哨声,稳稳地落在绿梧的手上,绿梧从脚环上拿下。她注意到信纸上的血渍,有些心中有些不安。

将军虽为军人,对于夫人却极为细腻,在家书这件事上,绝不会让血粘上信,除非!

谢婉看着迟迟没递过来的信笺,皱了皱眉:“绿梧!”

“哦!抱歉夫人。”她急忙回神,把东西呈上。

谢婉当然也注意到了,她指尖微颤,用了3次才把信展开:

婉婉:

如若看到此信,我答应你的承诺怕是做不到了。

昆阳的情况比我想的还要复杂,我这里长话短说。大雪封路,粮草迟迟未到,将士们已断粮两日,此非长久之计。

昆阳可丢,但宛城必须守,我已派四万精兵护城中百姓撤离,傅青和范其两人驻守,可护宛城安于。

昆阳城失,肖皇势必会趁此拿回方家之权,我已传信给岳父,策儿未成年前,绝不可回上京。他在青海一日,便可护府内一日安宁。

昆阳路远,有太多我无法安排的地方,还得劳你上心。

婉婉,这一生,是我方戟对你不住。我知你不喜上京,最终却把你困在了这里。往后没有我护着,这个家就要麻烦你了。

代我和孩子说声对不起,你们安康,余愿足以。若有幸得胜归来,方戟任凭夫人处置。

谢婉看到最后一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往后倒去。

谢萍急忙扶住,厉声说:“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范大夫!”

“是!”红袖急忙回神,飞身而去。

绿梧和谢萍将谢婉抱回房间。两人刚刚把谢婉放到床上,谢婉便醒了,她双眸紧皱,微微蜷缩,额头上几乎是瞬间便布满了细汗。

谢婉一手放在肚子上,一手猛地抓住谢萍的手,奋力的挤出几个字:“去……去请张妈妈。”

绿梧刚出门,就碰上急急忙忙过来的张妈。她听到外面的响声,便觉不好,出来看看。绿梧也不敢耽搁,拉着张妈妈返回房间,边走边说:“夫人情绪波动有点大,应该是惊着了,您赶紧随我去看看。”

张妈妈上前查看了一下谢婉的状况,赶紧吩咐:“快去准备热水,还有去我房间里拿一下放在床头的布包,夫人要生了!”

“好!”谢萍赶紧去办。好在预产期也就是这几天,府内一切都准备妥当。

红袖和范自真赶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开始了。

范自真听见屋内的痛呼声,拱了拱手:“我就在此等候。红袖丫头,你先进去吧,里面还需要你帮衬着。”

屋内的嘶喊持续了整整四个时辰,屋内一盆盆的血水往外端,范自真的眉头开始紧皱,这已经超过了正常的出血量。

范自真没有再此多做停留,快步走出院落直奔药房。

青海

谢誉正睡的舒服,突然大帐内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硬生生的把他从美梦中扯了出来。大帐外有士兵把守,这个时候能进来的,除了那人,他实在想不起来还有谁。

谢誉用并不清明的脑子费力的思索了片刻,想明白后,猛拉过被子,将整个人埋了进去,想要离噪音远一点,奈何并无半点作用。

他不断地打着哈切,拉起被子披在身上,抱着枕头摇摇晃晃的坐在榻上,奋力的睁开半只眼,神色并不清明地看着大帐内宛如强盗般翻箱倒柜的方玄策,十分委屈的打着商量:“兄弟,昨天陪你疯了一晚上,这一大早的,你能不能换个人去霍霍。”

“这青海,还有谁比你房间里的宝贝多。你睡你的,不用管我。”方玄策充耳不闻,快速的挑拣着,动静只增不减!

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谢誉觉得自己完全低估了这个人的脸皮。

方玄策将自己刚刚搜罗好的这一大堆新奇堆放好,慢悠悠的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早便准备好的包袱,一股脑的全扔了进去。拎着包袱,甚是开心的走了出去。

谢誉看着拿完东西后,拍拍屁股就走了的人,再看看自己帐内开的乱七八糟的箱子和散落一地的东西,终是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怒火,拿起枕头砸向帐门。

“方玄策,你给我赶紧滚回你上京去,在都别回来了!”

只是该听到的人早就走远,动身去了另一个帐内,只有大帐外的两个士兵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十分熟练地无视了。

实在是因为,这个场面在方小王爷来的这一月,隔天都得上演着一遍,大家已然都习惯了。作为一个好护卫,就是——上面的事,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看。

方玄策看着近在咫尺的毡帐,逐渐放轻了脚步,对着门口的护卫摇了摇手,将手上拎着的包袱抛给跟在身后的公孙旻,低声嘱咐:“公孙叔叔,麻烦帮我看好!”这才慢慢的掀开毡幕。

公孙旻看着帐边两人投来的目光,陪之笑脸,撇了撇嘴角,无奈的耸了下肩膀,一脸与我无关!别看我!我身不由己的无辜模样。

没有预想的黑暗,方玄策心虚的摸了摸鼻尖,站直身子,看着不远处慢条斯理的添着炭火的人,清了清嗓子,笑着说:“怎么这么早就醒了,还好没打扰到你休息。”

谢清瀚拿过放在不远处的帕子,将手擦拭干净,淡淡的说:“是怕打扰到我休息呢,还是怕我醒的不是时候。”

“啧!”方玄策就不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果然还是谢誉那样的最为舒服:“好吧!我正好需要从你这‘借’点东西。”

不过醒着也好,主人在这,就不用自己伸手找了:“清瀚,你这里有什么稀罕的游记话本的,最好是孤本的那种,借给我几年呗。下次来青海的时候一定给你捎回来。”

谢清瀚咬了咬后槽牙,要笑不笑的看着方玄策:“借!”

“对呀,肯定会还你,当然是借!”方玄策看着火炉上蹲着的壶,走上前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回答的理所应当。

还!他相信才有鬼!这句话五年前自己就听过一遍了。

“孤本!”他接着问。

这话一出方玄策不乐意了:“那不然呢!谢清瀚,你不会不知道青海离上京有多远吧。你难道忍心要我跋山涉水,带回去的话本,在大街上随处可见!那我多没面子呀。”

谢清瀚抵了抵咬的有些疼的牙根,心说,你有没有面子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淘回来这些书费了多大的力气,就便宜你了!

想了想父亲和祖父对于这小子予取予求的样子,起身走到书架旁边,十分不舍的挑出来四本书,交到方玄策手上,虽然知道有点难,仍旧叮嘱道:“给我保护好这些书。下次来务必带回来。”

“好的!好的!”方玄策满口答应,从谢清瀚手上接过书。那个人对于书的宝贝程度不比谢清瀚低,这个要求他完全可以答应。

“不过,不是说还得过几天吗?你这么着急收拾东西干嘛。”

“明天就走吧!”方玄策大略估计了一下时间:“外公他现在身体已无大碍,父亲还在战场,我得回去照顾母亲。”

“小姨是不是快临盆了。”谢清瀚根据月份估计了一下,就算明天启程,到上京也得月余的时间,根本来不及。

方玄策点了点头:“嗯,根据范叔叔定的时间,差不多就再十天左右吧。”这不来不及回去,才得多准备点礼物不是。

“你打算什么时候给祖父说。”

方玄策拿起茶杯,小口的抿了一口:“一会吧。”虽然说现在说未免有些着急,至少驮着一堆有的没的的东西,拉慢行程。

“谢大哥,你这次真不和我们一起去上京吗?”方玄策看着谢清瀚,认真的问道。

谢清瀚看着方玄策,这小子从这次来就一直在和自己谈这个问题。他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谢清瀚不知自己是该感叹他的心智还未成熟还是该归结于方家的‘忠’。

罢了,有些局势,他迟早要明了!

大帐内的火炉越来越旺,升起炉火不断地舔舐着壶身。谢清瀚看着被蒸汽顶的不断上下腾起壶盖,慢慢的掀起,往里面加了些水,慢条斯理的问:“玄策,你觉得,肖皇明明对青海充满了忌惮,却可以容忍几十年之久,不对青海兵刀相向,收回兵权。”

方玄策收起玩闹,仔细的思索了片刻,不太确定的回答:“首先,青海距离上京,快马加鞭,也需要月余之久;其次,这里沟壑纵横,乔峰四阻,绕以大河,就算可以耗费兵力财力进攻,也未必能在青海地界讨到半分优势过去。外患未除,天澜并不稳定,对于皇帝来说,这个时候攻打青海,并非明智之举。”

说完,方玄策看着谢清瀚摇了摇头。一时不解:“我哪里说的不对。”

“并非不对,只是不全对而已。”谢清瀚起身,抽剑指着墙上地图。

“二十五年前,他肖家王朝早已舍弃青海这八州于不顾。青海能达到现在的盛况,是数百万民众和这数十万青海铁骑一点一点从地狱里面夺出来的。青海百姓认的是这清海军,从来都不是他肖皇。”

谢清瀚顿了顿,轻轻的勾起唇角,眼神极冷:“他们皇家如此薄凉,我青海却仍护它天澜边境二十余载。若他皇家依旧要以兵相待,且不说有没有能力屠尽这青海众人,来掌握大权,就这做法未免会让其他二十八州百姓对他寒了心。所以并非他皇家不想动,而是暂时无可奈何。”

方玄策知道皇家对于青海的忌惮,只是不知里面还有这一层关系在。

将军拥兵历朝历代都有,但是一旦拥有民心,那对于帝王来说,便是一根长刺,不死不休。

他虽并未入朝局,却也至舞象之年(15-20岁),并非无知稚子,朝廷现如今的做法他清楚,可是青海这边的回应自己并没太明白。

他看着谢清瀚,问道:“可是,青海既然并无反意。上京受封,既可以消除朝廷的忌惮,而我家也可护你再上京安然无恙,不受制约,为什么要拒绝。”

谢清瀚归剑入鞘,轻笑道:“消除忌惮。自古哪有一位拥兵自重者能做到主不疑!但凡兵权在青海,那边就不可能不忌惮。我若入上京,只会把更多的桎梏留在上京。”

剩下的话不需要点明,方玄策不会不懂。

方玄策神色无意,只是在谢清瀚看不见的地方,微微握住拳头,伸出拇指,不断地揉捏着食指最上面的关节。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陷入沉思的标志性动作。

是!天澜三十六州,青海占据八州,且地理位置优越易守难攻。肖皇即位,第一件事就是收缴各地兵权,集至中原。

唯有青海是个例外,所以就算并无反意,朝廷也不会放任他一方独大。就如谢清瀚所说,朝廷无法动青海,原因各方面都有,最难的便是民心。

但是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没直接说出来,那就是,青海无受制于朝廷之处,除了远在上京的母亲。

方玄策慢慢的抬起头,笑着搭在谢清瀚的肩膀上:“好吧!那就不去那劳什子的上京。还是我抽时间回来看你们吧。”

谢清瀚知他已然想明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去收拾去吧。别忘了给祖父知会一声,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好勒!”方玄策拿起书,脚步轻快的走出谢清瀚的毡帐。

【注】

1:青海与上京有将近8个小时(4个时辰)的时差。(虽然按照我所设定的两者距离会不合理,也就4-5小时的时差。但是剧情需要,架空设定。)

2:舞象之年:15-20岁。天澜二十四年,方玄策15岁。

3:青海以少数民族聚集而成,除了军令之外,私下相处起来不会有太多条条框框,礼节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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