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很是好认,一群光膀的汉子中,唯一一位身着里衣的便是。
现下虽已是夏末,且已至黄昏,气温却未降下丝毫。
肖禛这边正在和大伙一起清理这边的碎石,尽管衣衫尽湿,可大小的宫规还是没法让他说服自己与其他人一般光膀。现下里衣已经湿透,抬手之间沉重感,委实不好受。
肖禛看着不远处和大伙一样光着膀子的方玄策,尽管天色已晚,仍能看到那人满背的汗水,虽不雅,却不如自己这般狼狈,眼中透漏着几分羡慕!
又一串汗珠顺着脸颊滑落,落入锁骨处,最终划入里衣,吸收殆尽。肖禛咬了咬后槽牙,心想,反正天色渐黑,别人也瞧不得这人是谁,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
自欺欺人过后,我们太子殿下终是想开了,动作可快了。他将手上的铁锹铲在地上,快速的将自己身上的这层里衣剥去,时不时的一阵微风袭来,已经被汗水浸湿的身子泛起一股凉意,苏爽!
肖禛心中感叹,到底是什么东西蒙了心,放着好日子不过,偏偏被世俗蒙了心,愚蠢呀!
方玄策回头,看着身后脱掉里衣的人,先是愣了愣,随后轻笑一声,转身接着去忙手上的事情。
肖禛顺手想将手上的衣服扔在身后,手刚递过去,就感觉有一只手接过了自己要扔的衣服。
“多谢!”肖禛边感谢边回头,看到来人后,怔了片刻,刚要松开的衣服的手又紧紧的抓住。
说好的没有人呢!这!还来了个认识的!肖禛面上无悲无喜,耳根却红了个透。
方守愚拉了拉递过来的衣服,用力扯了扯,发现并无松动,心中了然,随后放手,跪地请安“户部侍郎方守愚,参见太子殿下。”
肖禛以极快的速度将里衣披上,刚扒下来的湿漉漉的衣服又贴着皮肤,肖禛微微皱眉,手上动作不停,将衣服系上,方才出声:“方大人请起!”
“诺。”方守愚站起来回话:“殿下,下官奉皇命下郯城。这边灾情的情况如何,还需烦请殿下告知一下下官。”
“无妨,晚上孤会派人和将郯城的情况尽数与方大人详谈。父皇应该有旨意要下,方大人先去宣读吧。”
“诺。”方守愚听令,却迟迟站着未挪动半分。
肖禛了然:“还有什么事,方大人但说无妨。”
“回殿下。皇上还有话让下官带给殿下。”
“嗯。”肖禛应声示意他继续。
方守愚头微低,声音也小了几分:“皇上说,对小侯爷思念甚久,殿下这一程已然耽搁太久了,让殿下即可返京,不得有误。”
“孤知道了,郯城这边就交给大人了。明日一早孤便起身。”肖禛挥了挥手:“方大人去忙吧。”
“诺!”方守愚没有敢抬头看殿下的眼神,单听声音并不知其喜乐,想来心情并不会很好。方舟与准备后退几步,转身离开,刚动半分,便感觉撞到了什么人。
方守愚赶忙后退,转身,抬头。
面前一人抱臂光膀而立,另一人红衣翩然,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折扇轻摇,与周边之人格格不入。
等等,方守愚转头打量着右边的青年,头发用黑红相间的发带高束,干净利落,眼神锋利直逼人心,看着自己无丝毫温度,整个人散发着肃杀气息。的方守愚不由的打了个冷战,心中却暗叹好熟悉。
直到他的目光下移,落在长枪之上,心中豁然明了。
“户部侍郎方守愚,参见小侯爷,谢小王爷!”另一人不用说,青海王之子,谢清瀚!
“经年未见,难为方大人还记得本候,本候还以为,大人早已高升了,未想还是方大人您。”
方守愚垂头,咬了咬牙,果然猴孩子大了真不可爱。虽说小时候就见过一面吧,那会还一口一个方叔叔叫着,多讨人喜欢,这会子大了,就开始给自己使绊子:“小侯爷真会说笑,下官户部之责尚未尽到,岂敢肖想其他。为官者对得起民之所求,圣上的期许,位于何种职位,都无甚紧要。”
方玄策看着一旁老伸在的摇着扇子的谢清瀚,伸手,快速的将手上的汗渍拭净。
谢清瀚折扇一翻,扇刃一划,红绸落地,刚刚被方玄策碰过的地方,连带着周边半掌的范围,齐刷刷的被割下来。
方玄策及时躲过了谢清瀚想要杀人的目光,上前一步,做出一副晚辈的模样:“方大人请起,刚刚是子瞻的玩笑,大人为国为民,子瞻心向往之。此次回上京,还望大人多多提点。”
“不敢不敢!下官定当尽力。”
“相必大人这边还有事,子瞻这边便不再耽搁。”
“诺!下官告退。”方守愚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往前走去。圣上给郯城城主的旨意,还未颁。
“你竟还记得张大人?”肖禛有些惊奇。
方侯爷殉国之后,父皇暗中几乎将整个天澜翻了个遍。往后五年,凡是和方侯爷有过私交的,不是退出朝堂,便是贬官,退出庙堂中心。
方大人近些年功虽不大,却无甚大过,照例该官升一品,现如今却只是个户部侍郎。肖禛记得当年的奏章上记书,一次庆功宴上,这位方侍郎赴侯府宴,曾与侯爷相谈甚欢,也抱过子瞻。
这便是为何方守愚虽有功却不得晋升的根本原因。
只是那会子瞻虽与方大人有过接触,他记得按照时间推算,他也只有两岁有余而已。
“我那会才至孩提之年,喜乐为何尚不知,哪里记得当年抱我的人是谁。”
“那……”
方玄策看着肖禛疑惑地眼神,解释着:“不过是看了些许画像,所以认得罢了。”在青海这几年,上京种种,自己岂能是一无所知的,自己的了解远比坐在高位上的那位当权者要多的多。当年父亲走后,方家军四散收编,朝廷上凡有所亲近之人,也尽数被君王散去,能胜下的就这三三两两,就那几张画像,自己怎能记不住。
方玄策只一句话,肖禛便已了然。
“方大人方才与殿下说了什么。”谢清瀚方才与方小侯爷到跟前两人便已说完,只是看神色,相必并非什么愉悦的事情。
“说了一件对我们有利极其的事。”肖禛方才不悦只是嗤鼻于那位皇权顶端之人的手段,但就算他不下旨,他们也会在这边无忧之后,快速返京:“父皇下令,让我们即可返京。”
谢清瀚轻笑一声:“还真是上位者的手段。”说完戳了戳方玄策:“方小侯爷看到自己如此被看中,不知作何感想。”
“感想!这五年‘心心念念’的又岂是他一人,本候也甚是煎熬。”
“这边方大人的人都已到位,朝廷的赈灾粮也陆续送到。今晚让派人去和方守愚交接一下,让将士们都好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启程。”肖禛看着两人,说着决定。
“好!”
“甚好!”
是夜。
一人从营帐中走出,来到不远处的一个帐中,撩开帐门,里面空无一人,被褥整齐,无人休息的情形。
来人正是方玄策,离上京越近,太子殿下的内心便越不平静,方玄策不是不知,只是随着事情一件件来,根本没有给到他们时间可以去开诚布公的聊这件事。
救援还在继续,方玄策朝着城门的方向走着,伴着哀嚎的痛哭声,穿过苦难的人群,直到苦难尽散,蝉鸣声起,才见,前方溪水河畔,一白衣玉冠青年束手而立。
“哥哥”方玄策轻唤,手还未至,寒光一闪,朝面门而来。
方玄策面色微正,反应极快,身子一旋躲过刺锋,脚尖轻点,身子后仰,整个人后移,待到安全距离后,方才站定。
他转头看了看锦衣肩上被划出的口子,用手剥了剥,漫不经心的笑道:“哥哥,趁人不备可不是君子所为。”
“五年不见,子瞻武功进展到何种境界,我尚不知。这一场比试既已应下,那何时开始,由我说,不为过吧。”
“哦!何时?”
“现下!”
“虽说我很乐意奉陪。”方玄色头一歪,两手一摊,十分无奈:“出门寻人,未带兵器。”
说完眼神落到肖禛的腰间:“哥哥可否借剑……哎呀”方玄策看着抛过来的剑,迈出半步接住,‘一用’两字轻声带出,不知对面人有没有听见。
肖禛腰间的剑是一把软剑,薄如蝉翼,软如丝箔,却杀伤力极强,方玄策腕间一抖,用力屈之,剑直入弦,剑鸣如嘶。
不错!他心中赞道。又把玩一圈后,将剑还回。软剑适宜远攻,而长刺适合近战。
“你用和与我一战?”
看着肖禛的不解,方玄策弯腰,从靴中抽出两把刀。一把略长,一把略短。
“鸳鸯刀。很好。”说完,前脚后蹬,已朝方玄策袭来:“那就请赐教了!”
近身,他手中长刺一转,斜握于手,右脚略移,一个转身向前,朝着方玄策便劈了过来。
方玄策后仰压低躲开,反手以鸳刀背挡住刺下的长刺,同时一手从身后而出,鸯刀破声而出,前劈而下,逼得肖禛不得撤劲。
肖禛翻身抬脚踢开横在前方的鸯刀,短刀飞出的瞬间,方玄策加了些许力道,让它抛至的更高,在肖禛落下的瞬间,借力一跃而起,接住刚好落下的鸯刀。两人僵持半刻,时刻注意着双方的动作。
肖禛心想,方才一番试探,鸳鸯刀虽相辅,进攻却弱于问天。且子瞻擅长远距离进攻,对于鸳鸯刀,虽会却不相融。此次,他输了。
他目光微动,笑了声:“继续!”便迎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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