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街道,百姓们有序的站在两边,注视着自远而来的送葬队伍。方玄策捧着母亲的令牌,踏过纷落的纸币,走在最前方,整个队伍里无一丝哽咽声。
队伍越来越近,棺木所过之处,百姓们纷纷跪地,寂静的人群里,不知谁发出了一声啜泣,打破了整条街的诡异的宁静,泣者,一人,十人,百人,数以千计,震动了长街上空。
方家的牺牲,他们总是记着的,从未忘却。
半晚
卢迪从方烨手中接过药碗,起身放至圆桌,坐回床边,将长靴脱下,掀锦被,将方烨圈入自己怀中,下吧枕着方烨的头顶,打着商量道:“我们这次在上京多呆些时日吧。”
“嗯?”方烨没理解他的意思,疑惑的回头。
“你身子太重,长途的奔波我舍不得,我们就在上京待产吧。”卢迪朝她笑了笑:“我已差人回去给父亲禀明”说着俯身在方烨额间落下一吻:“事出紧急,还未与娘子商量,娘子别气。”
方烨抬起手,环在他脖子上,将人拉了下来,仰起头,吻在他唇上。
卢迪嗓音沙哑,笑着问:“这是,谢礼?”
没有理会他的打趣,方烨贴着他的心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良久起唇:“夫君,多谢。”
是夜,方烨侧身躺着看着身旁熟睡的人,目光从剑眉划倒轻抿的唇角,再到仅管睡着也依旧帮自己托着肚子的手。
自己确实想留在上京,阿策不久一定会出征,阿赢,自己希望阿赢可以随他们一起回青海,而这个家,自己不希望弟弟回来时,空无一人。
知道夫君会赞同自己的决定,只是这时间过于漫长,她不想看他为难。未曾想,自己还未想好如何开口,他便知自己心中所想,已经将事情提前解决了。
方烨为了放止动静过大,微微侧了侧头,将滑落的眼泪隐与华枕中:“母亲,放心,女儿很好。”
晨光微泄,正值破晓。
皇宫长阶外众大臣三三两两交谈着。一辆马车疾驰而来,离的比较近的几位大臣,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马车没有他们预想中的失控,而是稳稳的停在他们后退前的位置一步的距离。
那几位大臣不满的低声抱怨:“哪家的马车,还真是放肆!”
“就是!”
马车门打开,方玄策弓腰起身,从马车上走下来。未着朝服,身着一身素白色华衫,一柄长剑悬于腰侧,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上前。
“侯爷,这御前携带兵器,此乃大忌。”一官员走出,不满的提醒道。
方玄策笑了笑,十分虚心的接受:“本候知道了,多谢大人提醒。”依旧我行我素。
那位大人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您是知道了,您到是把腰间那剑拿下来呀倒是。
一声洪亮的钟鼓声响起,众大臣,整理整理衣冠,迈上长阶。
“陛下驾到。”
群臣俯首:“参见陛下。”
“众爱卿平身。”肖禛身着明黄色五爪龙纹帝王服,坐于高位。
“谢陛下。”
除去老生长谈的话,众大臣都在等帝王对于方家的态度。
朝会过半,帝王那柄长剑依旧稳稳的别在方侯爷的腰间。
方玄策抬头看向帝王,正巧和肖禛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肖禛目光下移,仿佛才注意到方玄策腰间的物件:“方侯爷。”
“臣在。”
看着方玄策出列回话,那些想看笑话的大臣心中十分的爽快,当然担忧的老臣也并不少。
肖禛起身,从皇位上下来,走到方玄策跟前,直接上手从他腰间抽出长剑。
大臣们侧目望去,此剑通体漆黑,剑刃上却呈现出一种淡淡的血红色,仿佛鲜血染上去一般,杀气四溢,只一把出鞘的剑都足够令人胆寒。
帝王将长剑放于掌心,观摩良久,手腕一转,一个漂亮的剑花,归剑入鞘:“好剑,好剑!”
“这就是你说的要给朕的东西。”
“回陛下,正是。”方玄策从腰间解下长剑,半膝跪地,双手奉上:“此剑伴随青海王数十年,击退了数百次敌军的进攻。祖父特命臣将此剑赠与陛下,青海永世护我天澜国土,以安帝心。”
“哈哈哈哈。”肖禛结果长剑,将方玄策扶起:“王爷护我天澜多年,有你们,是我天澜之幸。是我们皇家对不住你们。”话锋突转,帝王满脸歉意,竟朝着方玄策鞠了一躬。
方玄策想要伸手,看到肖禛微动的眼珠,直直站在原地,硬生生受了帝王这一拜。
事已至此,众大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的这位帝王,明明白白的站在方家这一方了。
大皇子低头,面色阴郁的吓人。
青海从来都是父王的心头大患,现下竟如此顺利的归老四所有,而自己这边倒戈了大半,连母后都劝自己放弃,凭什么!
他不服!
“皇家亏欠你良多,今日你想要什么,朕都允了!”肖禛郑重允诺。
“陛下,不可呀。”太傅上前归劝:“帝王一诺岂能轻易应允。”若他想要皇位呢,陛下也能禽兽奉上!
众大臣这才回神,心中一震,应和这太傅的规劝,齐声劝诫:“望,陛下三四。”
五皇子看着自己三哥,默契的隐去存在感,只默默地看戏。
目光中心的两位都未理会周边。帝王接着问:“你可有所求。”
方玄策双膝跪地,俯首回禀:“微臣想要率兵南下,代陛下收回昆阳,带将士们回家!”
一名武将反对道:“陛下,侯爷武功虽高,但战场不是过家家,臣不觉得侯爷有能力担起这些将士的生命!”
“臣附议!”
“臣附议!”
“……”
肖禛大袖一挥,转身冷冷的看着诸位大臣:“朕的话你们是都听不懂吗!”
“朕不会任由将士们去送死。”说着讽刺的笑着“方侯爷这些年的大大小小的战役,谁告诉朕自己不清楚,站出来朕看看。”
青海有多少人的眼线,诸位心知肚明。这些年来,方玄策去的任何一次战场,估计他们比方玄策本人都更清楚。
现在一个个道貌岸然的站出来,指摘说没有战场经验,简直可笑至极。
大臣们互相打量着脸色,没人敢上前走一步。
他们哪里是不放心方玄策带兵。只是,他们心里觉得,先帝做事虽过,但有一点,方家当时确实对于皇权威胁过大,别说帝王,他们又有谁一点都没有疑虑过方戟会不会反呢。
这个威胁,先帝既已除,那么没有必要再培养出一个。现下帝王对方玄策没有防备,待他日这位侯爷羽翼丰满之际,真的还能如此信任吗?
至于青海监测,是出于忌惮还是对这位旧日同僚之子的怜惜,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无论何缘由,他们都无法站出。
帝王之下,监视臣子,死罪。
刚刚被人叫出的柳七宝匆匆进来,低声与帝王说着什么。看着帝王逐渐紧皱的眉头,面色极为难看,大臣们便知晓,有大事发生。
肖禛坐上皇位,捻了捻眉根,淡道:“宛城来报,玄黓最近频繁异动,如若玄黓真的出兵宛城,贺将军恐无法抵挡,哪位将军自请,替朕守好宛城!”
“这么快!”
大臣们互相看着,昆阳一战两国皆损失惨重,两国之间维持着一股自然的和平。他们以为这份安稳能坚持着十年,这才堪堪五年,他们的元气便恢复了吗!
“什么!玄黓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现下的天澜可看大用的武将寥寥无几,新皇交替,民心涣散,社稷遥遥可危,天时人和,可不得紧紧抓住这个时候吗。
两位老将军互相打量着,凄惨的笑了笑。他们两把老骨头自是不畏死亡,只是现下的他们抗不起那座城呀!
宛城是天澜的底线,宛城之后就是上京。如若玄黓攻打宛城成功,那上京,他们这些大臣,也就完了。这也是为什么昆阳如此艰难,方戟仍然守了这么多年。
大殿一时寂静无语。
方玄策上前一步,单膝跪地,自请上任:“臣方玄策,请命。”
大臣们呆呆的站在原地,此时的他们无话可说。
肖禛静静地看着方玄策,平静的说:“准了。”
朝会结束,帝王独留下了方侯爷一人,没人知晓两人说了什么。
那天宫门口的人只见方侯爷一人走出宫门,一人一马,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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