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烛在宫门口来回踱步，遇到这种事情，一个贴心的大总管要做的就是迅速想出可以打探消息的人手，并赶在上司还没完全入睡前传递正确的情报。晚了，顶头上司已经睡了再把人吵醒，还是这种坏消息，脾气一层叠一层，做下人的自然是没什么好下场。情报错了，白白让上司担心一晚上，没分清事实就上报，往小了说是着急上火老眼昏花，往大了说可是欺君罔上假传情报。
季烛替自己捏了把汗，虽说当今圣上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平日虽然性子冷了点，但也是体贴下人的，更是重情重义。
“我嘞乖乖，”季烛仰长了脖子等消息，“这要真是钱大人家里着火喽可怎么办。”
“季公公！季公公！”一个穿着俭朴还不知从哪里搞了一身黑灰的十几岁毛头孩子被宣德门值夜官拦下了，“走水的是城东右二厢大梁门的宅子，家里平日没人，有盗贼进去偷窃，已经让府衙抓住了。”
“可是临街，屋檐上蹲了个石猫那户？”
“是呀是呀，公公不必担心，人都没事，火也已经灭了。就是深更半夜的大家发现得太晚，那户人家估计没有个把月的休整很难再住人了。”
季烛眼前一黑，这叫什么不必担心。赶忙扶着身边的随行小太监，从袖口掏了几颗金珠给小毛孩和守夜大哥们分了，转身就往宫内跑，也顾不得宫内禁疾驰的规矩，一路赶到寝殿门前。
“这都叫个什么事儿，”季烛叹了口气，整整跑歪了的衣冠，“陛下，您睡下了吗？”
“何事？”
季烛低着头环顾左右，感觉段世清就是再怎么生气也找不到的东西来砸自己，心下安稳了一些。
“城外传来消息，钱大人家里走水了，”季烛感觉皇上还没生气，赶忙补充道，“是有盗贼摸了进去，已经让府衙抓着了，火势也已经灭下去了。”
“皇城脚下，朝廷命官的府邸，还能发生这种事，”本就睡眠不足的段世清眉头皱的更紧了，叹了口气，“罢了，深更半夜的，你起来吧别跪着了，朕就是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让你们现在还去做什么。”
“索性后苑目前没人倒也方便，等程远回来了先让他住在这边。”
“那个，陛下啊，”季烛听到这话更是冷汗直冒了，“钱大人住在这后苑，小时候倒还行，可现在多少就有些不太合适了吧？您也知道，本来风言风语就多，您是九五之尊，做什么都听您的，可咱家知道您与钱大人关系好，便斗胆说一句，钱大人可还未婚娶呢。”
段世清继位后，段固与赵皇后便双双离世，也没人敢催他的婚，心上人更是态度不明不白，他一心钻到了正事上，倒是忘了钱程远还从未讲过自己有无心上人。
美人皇帝眼睫微颤，莫不是程远哥也喜欢……
“霍云之前跟朕赌棋输了朕一户宅子，在十字街大乾明寺附近，”段世清默默裹了裹被子，“你明日派人去跟他说一声找些人打扫一下，就当是此次回京的礼物了，送给程远，没收拾好之前便先住在世谨那边。”
“你下去吧，朕要睡了。”
“嗻。”
季公公离开寝殿，心里盘算了一下，那霍大公子也不是什么好应付的，虽说腿疾难医没办法去当下一个霍将军，但是此人善用心计，排兵布阵的本领和想坏点子的能耐不相上下，这番被陛下坑走了宅子，要他去干活，自然是难上加难。
“且看着吧，”季烛打着灯，跟身旁的小太监嘟囔，“等霍小将军一回来，京城就又要热闹起来喽。”
第二日退了朝，季烛就悄悄走东华门，绕过惠和坊走马行街往将军府去。
日头正晒，街上确是热闹。这两年边关战报连连，也签下了和平条例，根据霍小将军传回来的信息，倒是很有可能要建设商路与多国通商，太平之下百姓也各有所乐各有所营。
“哟，季公公，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刚到霍宅门前，就看见有个人躺在竹编摇椅上扇着蒲扇，仔细一看，正是霍大公子，小将军的亲哥哥，霍云。
“大公子晒太阳呢？”季烛下了车，霍云也没有起身的意思，“咱家来，相比以大公子的神机妙算，肯定是猜到了要干什么。”
“不成不成，什么神机妙算，都是他们胡吹的，”霍云眯着眼睛打哈哈，“季公公不妨有话直说，段老弟又看上什么了？”
全天下再找不出比你们兄妹二人更不讲规矩的了，季烛心想，也就这两人敢直呼那位名讳还要编篡各种外号乱叫。
“城东钱大人的宅子昨夜走水了，没法子住人，钱大人又马上到京，这不，霍大公子送来了及时雨体贴良臣，”季烛也跟着他笑，“皇上想把十字街的宅子送给钱大人，还望大公子能帮着些，把院子打扫一番。”
“原来是程远要回来了，”霍云坐起身来，“想必陛下原本是想让程远暂住宫内，被季公公拦下了。这个不懂规矩的木头小子。”
谁还能比您更不懂规矩啊霍大公子，季烛眨眨眼，也只是赔笑，他自认圆滑，不会在外留下一星半点的把柄。
“行啦，让那位别操心了，程远也是我亲兄弟，算计别人就行了哪有算计自家人的，还要劳烦您来一趟，”交涉快结束了，霍云才终于拄着拐站了起来，凑近了季公公耳边说悄悄话，“我去点些人手，跟那位说一下，等程远住进去大家一起吃个饭。我要御膳房那个姓赵的师傅做的点心他拿手的我都要，马师傅上次做的那个什么羊肉，还有朱师傅的鱼丸和油炸蔬菜丸子。”
“那就有劳大公子了。”季烛办完了事还要赶去王府，原因看过去，拄着个拐慢慢挪回门内的霍云跟只得手了的狐狸似的，也难怪皇上总是啐他是指臭狐狸，这是摆明了意思干活可以我要蹭饭。
霍狐狸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他只是太馋了。
也就幸好这是个贪吃不贪别的东西的主子，等会儿要去见的那位可未必有这么好打发了。
从马行街向北走到北讲堂巷买上两包小鱼干，再去王府。
说来也怪，季烛摸了条小鱼干自己嚼了嚼，按说六王爷段世谨今年已经二十又一，也该到了赐字封王的年纪，也不知道上头那位怎么想的，迟迟不提此事，大家都只是六王爷六王爷的叫着，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是皇上唯一的血亲了。
难道上头那位真打算把这病恹恹又疯疯癫癫的段世谨当储君养着不成？
想到这一层，季烛身上直冒冷汗，却也无法多说，恨不得跪下来求自己把刚才的想法抛到九霄云外去。虽说他的工作大多数时候都需要小小的揣度圣意一下，但是涉及东宫之事就不是他能随便乱猜的了。
“要了命哎。”
王府管家姓李，和季烛一样是后来赐的名字，也是先前宫里的老伙计，因为用着顺手加上六王爷常年生病，需要熟人在身边照顾，这才带出了宫。
“季公公。”李管家黑瘦一个人，远着看老以为他吃不饱饭，实则是前朝战乱的时候朝不保夕饿出了病根子，给胃闹出了毛病，这些年在宫里反而还比刚开始做事时壮了不少。
“老李，王爷在家吗？”
“这不好说，”李管家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王爷这几日没发病，身子健康手脚灵活，免不了上街玩上一圈。昨晚倒是回来了，今早去找时只有张纸条人又没影了。”
“没事，咱家也没别的事了，等便等吧。”
季烛和李管家一同进了院子，去偏院等段世谨回来，还没走上两步便被一团黑影缠上了腿，仔细一看原来是只狸花猫，拿尾巴勾人，仰着小脸直冲他喵喵叫。
“刚解决一只馋狐狸，这又来一只小馋猫，嗨呀，”季烛边说变边从怀中摸出鱼干来逗小猫玩，“喏，专门给你买的。”
“那本王可要替花花牛感谢季公公的好意了。”
正说着，段世谨不知道从哪里变戏法似的冒了出来，顺手就把季公公怀里漏了个角的鱼干包裹摸走了，自顾自的拈了一条把猫唤过去玩。
“王爷。”
“免礼免礼。”段世谨摆摆手，猫吃一条自己吃一条，这种给小猫吃的鱼干不能加太多盐，可能是觉得腥味重，没吃多少段世谨就拍拍手自己不再吃了。
“季公公来，想必是皇兄有事吩咐吧。”
季烛看他身手矫健，今日衣着行为也都正常，也不禁要感慨要是这位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病症，真当储君也不是不行……想什么胡话呢，这脑子。
“王爷可能有所不知，钱大人的宅子昨夜被歹人烧了，可是大人今日就要到京，陛下想着，让钱大人暂居王府，也好让你们叙叙旧。”
这话可真是，段世谨嘴角勾起笑来，说的是让他们叙旧，可是宫里旧人都知道，幼时段世谨疾病缠身很少接触外人，他与霍岚霍云他们几人的相处时日不多，并没有那么多所谓的叙旧可谈。
不过正好他确实有事要找这位钱大人，这番事故反而是方便了他。
“小事，”段世谨抱起一脸满足默默舔爪子的狸花猫，“我也好久没见到程远哥了，早就想和他聊上一聊，到是要感谢皇兄圆了我的心意。”
眼瞅着交涉结束，季烛可以收工离开，宫内一直跟着他的小太监慌忙跟着领路的仆役进来，见到季公公就跪下了。
“皇上，皇上让公公带上王爷回宫，”小太监才十几岁，不知道是不是被训了，此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能勉强说个囫囵话，“说，说是钱大人出事了！”
“别急孩子，说明白，怎么了？什么事？”
“钱大人让山匪抓了！”
抱着猫的段世谨眯了眯眼睛，这么巧？
好的这章小段出场了，小钱没有。
段世谨：？
新修的这版可以看出来为了避免原设定的be把系统删掉了，两个人的感情进展也好主线剧情也好都会放慢，总之就是想到哪里写到哪里。
可以改名叫一天一角色了，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季公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