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珊望着一箱箱聘礼，呼吸紊乱。
“你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舅妈抓住梅珊，“季家少爷，是不是以前住在你隔壁的那家小子！”
“是又怎么样！”梅珊扬起脸，日光之下，梅珊明明什么胭脂水粉都没有涂抹，却唇色嫣红，如同任人采撷的栀子花，“舅母，既然季少爷要娶我，我可就得收拾收拾准备嫁入季府了。”
“哈哈！怪不得你要来姑苏了。这季家小子早把你勾的意乱情迷，把我们这些至亲全忘了吧！”舅母恨不得对着梅珊的侧脸一巴掌扇过去，“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您不同意又如何呢！”梅珊揽住舅母，在舅母耳边轻声慢语，只勾的舅母耳廓酥麻，“舅母，以后您恐怕是再难见到我了，您也别想借着攀亲戚的机会，迈入季家的大门。”
“你！你给我站住！他季家能有什么好？当年和你舅舅一同上战场，你舅舅没能从战场回来，他季家倒撞了大运，他爹当上了射声校尉，却从来不想想同乡…”舅母哼了一声，“乾正十三年，他季家老小都被接到了京城，这季少爷临行前，却连上门问你一句都没有！”
“舅母，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掉入了冰冷刺骨的海水中。”梅珊笑起来，“若我活不了，季少爷肯定要上书严惩当年处理我失踪之案的官员，你是不是贿赂了官员，官员贪赃枉法，居然没把你抓起来！”
舅母咽了口口水：“哟，你不还活着吗？你是被出海的渔船救了吗？我倒想知道，你是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姑苏小有名气的绣娘？”
“放心吧，舅母！”梅珊似乎疑惑尽解，眼里唯有痛恨，“我嫁入季家，第一件事就是求公公婆婆，让他们参吕大人一本！证据确凿，我就是人证，你逼迫我下水，你迟早等着吃牢饭！”
正说着，季少爷走了进来。
“梅珊！”
“季…季少爷。”梅珊回过头，“你怎么来了？”
“梅珊，这婚事，由我们自己做主。”季少爷握住梅珊纤长的手指，乌黑的清瞳直视着梅珊，“梅珊，谁都不能阻止我娶你。”
舅母咬了咬下唇，不耐烦地扭过头。
“季…季哥哥！”梅珊扑进季少爷怀里，季少爷心疼地摸着梅珊的发顶。
二人掌心相贴：
“季哥哥，我不想再被这些讨厌的人缠着了。”梅珊道。
“放心吧，衙门要是敢来扣你，你舅母要是敢阻挠我们，我会让他们吃尽苦头！”季少爷没想到梅珊第一次如此主动，心里乐开了花，“明天花轿就来接你！花轿会路过翰萱阁、八宝桥、百福巷，认识你的人都会知道，以后你是我的媳妇！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真是个傻子！”舅母盯着笑得像稚童一般的二人，摇摇头。
翌日，坊主被邀来给梅珊梳妆。
“一梳举案齐眉，二梳子孙满堂，三梳泽延百世。”坊主轻声呢喃，“梅珊，以前绣娘们得罪你，望你大人有大量，多多担待！”
“坊主，都过去了。”
穿好嫁衣的梅珊，露出羞怯的笑容，在季家丫鬟的搀扶下，乖乖走进了轿子。轿子被抬进了闹市，听闻此次季三少爷娶亲，京城还有季老爷的同僚携京城特产祝贺，梅珊只觉得扬眉吐气。
自从趁着给吴湘湘下跪时，把鲛珠项链塞到了湘湘的口袋里，那男鲛人再也没有入梦，从此，自己就放下过去，一心只做季家的好儿媳即可。
梅珊眼角的锋利早已褪去，她在季少爷面前，就像一个温顺的绵羊----她不爱季少爷又如何呢？从她被逼着跳入海中采珠的那一刻起，她就不会轻易去喜欢任何一个人了。
她以后会枕着季家的软枕睡觉，会穿流光溢彩的绸缎织成的衣服上街，再也不是靠着刺绣故弄玄虚的绣娘梅珊，夫君是年少信赖的竹马，黄昏落日，也不用胆战心惊地最后一个离开绣坊…
可是当轿子路过八宝桥时，梅珊耳边却再次传来了呼唤：
“珊珊，你骗我！”
这是幻觉吗？不管是不是，梅珊都不想再理会了。
她不动声色地默念：“我听不到，我听不到。”
过了一会儿，声音果然消失了。
站在八宝桥下看热闹的湘湘笑起来：
“任大哥，你还说梅珊姐姐有麻烦了，这不，季家根本不怕，季少爷光明正大地把梅珊姐姐娶进了门，衙门可怎么敢扫兴呢？”
任逍眼里流露出失望，就在这时，湘湘忽然被人捂住了嘴巴。
任逍吓了一大跳！
湘湘被背后的手拽进了江水里！转瞬江面上哪里有湘湘的影子？
这次不是模糊的幻觉！任逍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湘湘都会面临危险，气得直接也跳入冰冷的江水中。
周围的人都光顾着看热闹，那男鲛人如鱼得水，拉着湘湘就往水底游。
“你个骗子！你根本不是珊珊！”
“我本来就不是珊珊！”湘湘鼓着腮帮子，眼睛睁大，似乎听懂了湘湘的意思，男鲛人停了下来。
“珊珊为什么要嫁给季少爷！”
湘湘还在努力换气，男鲛人直接撬开湘湘的嘴巴，往她嘴里塞了什么。
湘湘吓得就要吐出来，可是搜肠刮肚，根本感觉不到男鲛人到底往她嘴巴里塞了什么。
“别怕，不是毒药，你快说吧。”
湘湘一张嘴，发现自己居然不必换气了，小心翼翼道：
“珊珊为什么要嫁？喜欢吧，她和季少爷是青梅竹马啊。”
“什么？青梅竹马！明明是我先认识珊珊的！”
“原来你一直把梅珊错认成了我，不过这也太离谱了吧？我和梅珊哪里相像了！”湘湘愤懑，“梅珊又不是本地人，她是在沿海长大的，小时候季家和她家仅一墙之隔！”
鲛人尾鳍弯了下来。
“我要带珊珊回东海。”鲛人道。
“东海！”湘湘惊叹，“你是东海的？那你知不知道恨海石？”
鲛人从鱼尾内侧一摸，张开手心，另外一半恨海石居然在他手里！
“原来你就是偷走恨海石的小偷！”湘湘气的咒骂起来，“你还屡次抓我入水！你这个黑心鲛人！你这个卑鄙无耻的混蛋！”
鲛人第一次被人类这样咒骂，想要解释，可是湘湘本就是吴老头养大的，从小和买猪肉的顾客打交道，鲛人哪里是她的对手？鲛人急的插不上话，湘湘却越骂越带劲。鲛人羞得脸颊绯红，似乎要被说哭了，眼眶氤氲出雾气，一滴眼泪从他呆呆的眼睛里流出来，化成一颗珍珠！
“你难受什么啊！臭鲛人！”湘湘被这鲛珠泪吓到，“我说的哪里不对？”
“我是不是很丑，比起季少爷，差的远了？”男鲛人问。
“人和鲛人不同。”湘湘岔开话题，“快把恨海石还给我。”
“我不知道我自己如何，也不知道旁人如何，我谁都看不见，可是我唯一能看见的，就是梦里珊珊的模样。我爱上了她，除了她，我谁也看不清。”男鲛人指着可以看到开裂痕迹的眼眶。
“呀！你的眼睛！你是瞎子，你是鲛人，怎么成了瞎子？”湘湘回想起鲛人第一次拽她下水后的一颦一笑，心有余悸。
“有人想要捉我，是梅珊在采珠的时候拉着我摆脱了那些心怀不轨的村民。”鲛人道，“她拉着我躲藏的时候，似乎没有看见我的鱼尾，恐怕以为我和她一样，也是采珠的小孩吧。后来我才知道…她是瞎子。”
“什么！梅珊怎么会是瞎子？”湘湘想起梅珊回眸一笑的模样，“那，那！”
“她的眼睛是怎么瞎的，我不知道。”鲛人道，“她性格冷漠，我不谙世事，我再次救她，是在一场寒冬。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冒着看不见的风险再次下水采珠，我就把我的眼睛挖下来，给了她。她上了岸，就能看到她的娘亲，说不定还能等到她舅舅回来。”
怪不得梅珊对深海那样恐惧，让瞎子去采珠，任谁不害怕？
“鲛人的眼泪可以化成鲛珠，”湘湘道，“你们鲛人该对自己的眼睛视若珍宝才对，你却轻易把眼睛给了她，唉！”
“不然我该如何报恩？她坠入海底时，发着高烧，一直呢喃着要再见母亲一面。”
“可是她却来了姑苏呢。”湘湘好整以暇地抱臂望着男鲛人，“她来姑苏是来找季少爷的吗？”
“才不是！”鲛人启唇，“她，是为了替她娘争口气！”
“你该把恨海石还给我，然后回东海了。”湘湘去抢恨海石，鲛人连忙灵活地闪避：
“不行！我要用这恨海石修炼，等我化成人形，就可以见到珊珊了。她在梦里答应我，要和我回海边的！”
“梦话哪里能算数！你连哄带骗，她当然可以假意答应你！”湘湘掏出杀猪刀，“你再不给我，别怪我不客气！为了一己私欲偷别人的东西，还有理了？”
“是你们人类掠夺我们的宝物！这分明是东海赤龙蛇一族的！”
“这是我认识的海蛇妖转赠的！”湘湘的目光就这么和鲛人炽热的眼神肆无忌惮的撞在了一起，她不想移开眼神，显得自己落了下风，“你化成了人形，也没机会了！”
“那你就和我永远困在我设置的结界里吧？我听见你情郎的动静了，我没有机会，你也休想有机会再见到他！”男鲛人哀怨地说。
湘湘这才发现不对劲！
她不再管男鲛人，先上岸要紧！她努力游向海面，一蹬腿，男鲛人又拦住她：
“闪开！不管什么结界，我都不怕。”湘湘手握杀猪刀，盯着男鲛人鱼尾上细密的鳞片。
“别白费力气了。”男鲛人收敛起情绪，劝道，“只要你肯把这恨海石，呃呃，转赠给我，我就放你走。”
“你会后悔的！”湘湘拿着刀比划，“你为了恨海石跟我耽搁在这里，珊珊早就成了季少爷的妻子啦！”
“我会再把她抢过来。”男鲛人想起梅珊的眉眼，坚定地说。
湘湘能不能从男鲛人手里要回恨海石？明天揭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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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现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