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逍担心湘湘的安危,用剑架紧了梅珊的脖子:
“季老爷,要是梅珊死了,你也不好交差对吧?”
柳依依这才注意到梅珊,望着瑟瑟发抖的梅珊,她实在心情复杂。
梅珊明明早就认出了镜中的自己,却擅自把镜子藏起来,装作不知,不愿意拆穿季老爷的计划,这让柳依依有些伤心。
“你…你真的是季姨吗?”梅珊露出悲凉的笑容,“季姨,是我有眼无珠,真的把你当成了鬼。”
原来季姨根本没有离开人世,她只是魂魄分离而已。可是自己之前还想要借着怒气来销毁镜子,季姨会原谅自己吗?
一些牌位早已被蔓延的火烧的七零八落,而那个空牌位被湘湘抱在手上,湘湘一时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取舍。
“棺材里没有我的‘魄’,我只要在这季府一辈子动弹不得,扶南国就会有危险。”柳依依哀求地望着湘湘,“好孩子,你没有故乡吗?你想要眼睁睁地看着故乡被别有用心的异乡人篡夺吗?”
湘湘正犹豫着,一声“娘”忽然唤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只见三少爷抱着写着“柳依依”三个字的牌位,出现在众人眼前!
“娘,是儿子不孝,居然不知道,棺材是空的,居然不知道…娘连牌位都没有!”三少爷跪在地上,“儿子甚至还一直认为,娘和爹是一对忠贞爱侣,没想到爹居然害得娘魂魄分离。”
“我每年去看娘的墓碑,想着娘小时候说要我承诺,一辈子都要像男子汉一样保护梅珊,却忘了保护娘!”三少爷胡乱擦着眼角的泪,“娘,您不要怪梅珊无情,真正无情的是我,我是爹的儿子,我跟他都是一样的负心汉!”
柳依依哪里听得了这些,视线从锁着她‘魄’的空牌位上移开,望着亲生儿子手里的牌位,那牌位上写着她的名字----她认得她儿子的笔迹。
下一秒,季三少爷丢掉手中的牌位,忽然冲进了火场:“娘,您别怕,我来了!”
季老爷一辈子草菅人命,可看到被关押的儿子就这么莫名其妙进了冒着大火的祠堂,悔得心肝疼。他忽然觉得自己为虎作伥,只为了这朝不保夕的平静生活,是多么的可笑。
三少爷想起表小姐交代他的方法,一股脑冲向湘湘。他咬破手指,夺过湘湘手中的空牌位,用流血的手指,蘸着血在空牌位上写下三个字:
“柳,依,依”。
“娘,如果要魂飞魄散,我陪你一起!”三少爷把牌位递到柳依依面前。
看到这一幕,任逍眼里也有了泪意---
虽然任逍自小也没有见过生母,任楼主也从来不允许别人跟他提起生母,可是如果能为了母亲赴汤蹈火,换做是任逍,他绝对甘之如饴。
如果非要活得像蝼蚁一般,至少要舍命护住最爱的亲人,可是自己连生母都没有见过。
柳依依一生颠沛流离,得了扶南国国主真传,却又遭季老爷暗算,魂魄分离后受到邪恶的道长和冒充高僧的奸邪小人的意念摧残,本来一腔怨气,可看到儿子居然也跑进了火场,她忽然肝肠寸断,不敢接儿子递过来的牌位。
“娘,您拿着吧,我虽然是爹的儿子,可是我也是您的儿子,我要做一个有骨气的人,绝对不会和我爹同流合污,我作为季家后代,罪孽深重,不应该继续苟且偷生,被害您的人把控人生。下辈子,我还做您的儿子,一定好好孝顺您。”三少爷焦急地说,“娘,您快拿着牌位,我陪您一起上路。”
望着亲生儿子,有些神思恍惚的柳依依,手一触到三少爷手上的牌位,三少爷就把牌位推到柳依依怀里,然后转身朝祠堂的柱子上撞去!
季老爷只觉得五雷轰顶,手里的剑‘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
他们都说,柳依依旺夫,娶柳依依做妻子,是他这辈子的福气。
他们都说,柳依依冥顽不灵,活该被锁在季府,一辈子为了寻找‘魄’而困在季府。
他们都说,柳依依没有交待扶南国所在,凭什么放她去冥间。
柳依依不胜感伤,抱着用三少爷的血书写的牌位,想要焚火自尽。
“魂魄回归,我虽身死,但绝不会神灭。”柳依依投入火海前,深深凝望了季老爷一眼,“你好自为之。”
季老爷读懂了柳依依眼里的意思,是让他放过梅珊,亦或是让他不要再与背后的人同流合污…不重要了,从今天起,他就要开始赎罪。
任逍松开梅珊:“如果季育新不出现,你又会是怎样的下场呢?”
梅珊一言不发。
祠堂的火被扑灭后,季老太太愤怒地走到季老爷跟前,甩了他一巴掌,喊道:
“我生了你这么一个昏庸的儿子!现在育新也没了,我叫你不要算计梅珊,现在好了,这往后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娘,我是昏庸,可是我不和他们狼狈为奸,又哪里来的季府呢?”季老爷露出狂妄的傻笑,“您有闲情逸致给育新料理婚事,看到您儿子为了富贵权势沦为别人的走狗,您有心疼过我吗?”
梅珊打断骂骂咧咧的季老太太:“季家财大气粗,到底是谁能威胁季老爷?”
季老太太噤声了。
季老爷笑起来:“钱财又有什么用?在泼天的权势面前,我等皆同鼠辈。”
“我本该为季姨报仇雪恨。”梅珊望着乱糟糟的祠堂,“可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扶南国究竟在哪里?为什么我绣的花样让那么多人追捧?是不是也和扶南国有关?”
“我还以为你绣的这些东西,都是以前和柳依依做邻居时,她教给你的呢!”季老爷望着梅珊,第一次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你绣出这些东西,已经有人盯上你了,你恐怕逃不掉了。”
梅珊想起男鲛人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并不是季姨教我的。我总是梦魇,一开始我以为只是休息不好导致的症状,可是我总是梦到一个男鲛人。他说他叫敖溯,来自东海。”
季老爷捻着胡须:“你的意思说,奕欢绣坊那两位疯了的绣娘,不是我儿子的手笔?”
梅珊抹了一把眼泪:“若不是季姨附身于我,我恐怕早就在皓月汀仆从的欺压下想不开了。现在没有季姨保护我,季育新也走了,我该去哪里?”
“你哪里都去不了。”季老爷道,“东躲西藏,他们也会找到你,谁叫你认识鲛人呢。你逃不掉,只能永远待在姑苏,被他们使唤。”
“老狐狸,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任逍拿出男鲛人给他的鱼鳞:“不好意思,受人所托,我要带梅珊离开了!”
当任逍抱着梅珊,一手拉着湘湘跳上桑树,飞出季府时,湘湘大喊起来:
“哇!原来来去自由的感觉这么好!”
梅珊哪里受得了这种颠簸,一转眼自己就身处季府外,她吓得六神无主。
望着浑浑噩噩的梅珊,任逍道:“是不是头昏脑涨?不过,你得忍忍,我们得赶紧找水路,恐怕敖溯已经等急了。”
此时的季府早已被衙门围的水泄不通。
而知州大人却在茶楼里听说书人讲故事:
“那丑陋的男鲛人,在官兵的围追堵截下,被一箭命中,沉入江底。”
知州大人身旁,居然坐着表小姐!
只见表小姐将信封推过来:
“大人,这就是我在季府搜集到的证据,里面有季老爷受钟辞宿指使,放任私兵踩踏庄稼的证据。钟辞宿不仅指使了季老爷,很多姑苏的富豪乡绅,都逼迫农民种植桑树,农民不种水稻,哪里挨得过冬天呢?私兵用马匹踩踏农民插的秧,田埂是有收成了,可是都拿去织锦缎了!要不然那奕欢绣坊怎么会被踏破了门呢?”表小姐一双明眸,娇滴滴的嗓音埋怨着。
“你不必跟我来这套。”知州大人知道这女子推过来的信封里,放的不仅仅是证据,“季家的确种了桑树,你提供的物证确凿,可是钟辞宿的爹早已伏法,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季老爷见过钟辞宿,这是人证。”表小姐叹气,“知州大人,你难道想看到农民交不了田税吗?只要季老爷出面,你找人把季府围的如铁桶一般,我看那钟辞宿也不敢对季老爷下手。”
“哟,我真的很难相信,你是季家的表小姐,”知州大人看着眼前娇俏的女子,摇摇头,“那季老太太是你的姑祖母,你就这么把季家卖了,他们难道不恨你?”
“以后季家还要靠我主持大局呢!”表小姐语气倒是轻飘飘,“怕什么,季老爷还有什么可怕的!季老爷这次大受刺激,置死地而后生,如果他不配合我,就只有死路一条!”
望着大言不惭的表小姐,知州大人却如同吃了定心丸,说话也铿锵有力了:“好,那就听小姐的!”
“知州大人,拭目以待吧。”表小姐道。
过了一会儿,有人走到表小姐跟前:
“主子,那吴湘湘身上,并没有皇室的令牌。”
表小姐目光晦涩,甩甩帕子,轻声道:“没找到令牌不重要了。以后我就是先皇后唯一的女儿,我就是晖朝失踪的公主。”
“那就任由那鲛人带他们去扶南国?”
表小姐神色阴鸷起来:“还不是你们不中用!那鲛人是怎么甩开你们的,我都能想到!”
禀报消息的人唯唯诺诺,正要退下,表小姐忽然问:“罗师傅呢?带他上来。”
罗师傅被带上茶楼,他一脸苍白,看来跟丢了任逍,罗师傅很不舒服。
表小姐阴阳怪气道:“罗师傅,你不会真的把吴湘湘当公主,把任逍当主子,听命于他们了吧?”
罗师傅心虚道:“我知道我在任公子眼里,无足轻重,他舍我而去,我并不意外。”
表小姐点点头:“看来,任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在忌惮你了。”
钱塘江篇完结了。从九黎篇到钱塘江篇,关于任逍母亲和吴湘湘的身世,一直藏匿只言片语中的冰山一角。下一篇扶南国的故事,会重点解释前面的伏笔。吴湘湘和任逍都不是天龙人,相反,我一直希望笔下的男女主能够体会民间疾苦,能够亲自感悟人性,能够对七情六欲有自己的理解,才能有资格救世。吴湘湘和父皇相认还有登基,要在故事的后三分之一,希望看完扶南国篇的读者,可以接受吴湘湘不要那么快成为一个掌握权柄的“天龙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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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钱塘江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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