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一身红衣的女子蹲下来,摸摸任月恒的头。
“我叫任月恒。”任月恒死死地盯着女子手里的食物。
“这墙怎么漏风?”红衣女子望了望四周,“你跟我到那边去吃。”
吃完了红衣女子递给自己的食物,任月恒打了一个饱嗝。
“小兄弟,你晚上在哪里睡觉?”红衣女子问。
“就在墙角睡。”
“你没有被子?”红衣女子惊讶。
任月恒摇摇头。
勤格乐明白过来。白苏每天都纺纱织布,为云生结海楼的人提供生活所用衣物,这个名叫任月恒的少年,却连个铺盖都没有,想来肯定是有人抢了任月恒应该得到的份额。
“扶南国不管是严冬还是酷暑都难捱,你为什么不跟白荪坛说?”红衣女子指责道。
任月恒低下头。
任月恒是在白雪茫茫的冬天来到扶南国的。当楼外下着雪,一身红衣的女子脚步如雪滴落入心田,他总是心跳加速。
寒风刺骨中,如同梅花树傲立在屋檐下的女子,转过身,笑起来:
“任月恒,你最近如何?”
“姐姐!”
任月恒把她当成了姐姐。整个云生结海楼,无论是把任月恒打趴下的,亦或者被任月恒打趴下的对手,任月恒从来都不放在心上。他心里唯一的念想,就是在帷幕揭开时,主席台上观看武斗的姐姐,能为自己鼓掌。
任月恒对姐姐的一切都保持敏锐----姐姐喜欢偷偷溜进来观看激烈的武斗;姐姐喜欢吹熄烛火,在昏暗中游;姐姐发髻上的簪子上有一朵梅花;姐姐赤着脚丫没了踪影,就是去拜见十八层的柳万年了。
还有一件事,让他放在心上好久好久:大家都喊姐姐玛哈咖腊,可是姐姐告诉任月恒,她的名字,叫做勤格乐。
“我叫勤格乐,是回纥的公主,如果不是被柳万年抓来关在这里,我正在草原骑马纵横呢!”姐姐说。
姐姐的真名,任月恒没有告诉任何人-----姐姐说,真名请保密。
就算有一天那些高大壮硕的成年男子,把刀架在任月恒的脖子上,任月恒也舍不得说出姐姐的秘密。
在任月恒的幻想里,自己会如同故事里涅槃重生的大英雄,在众人钦佩的眼光中,打败十八层的柳万年,成为新一任的扶南国国主,他会登上崖顶,找到扶南国的宝藏,然后带着姐姐勤格乐离开这扶南国。
也许这要花费他一生的时间,但就算姐姐到了风烛残年,也是任月恒心中的美人。
所以每一次在挑战上一层的武斗中,哪怕身手重伤,任月恒都会站起来,脚步蹒跚地走向比他高的对手。
任月恒不会言败。
然而任月恒不知道,勤格乐品着一盏粗茶,在帷幕之后,时常破口大骂:
“这任月恒!到底行不行!这个打法,恐怕连云生结海楼的一半都到不了!”
“可是玛哈咖腊,任月恒这么拼命,都是为了你啊,你看他背上汗津津的,”白荪坛同样坐在帷幕之后,“还不到我抛头露面的时候,任月恒应该还能撑下去。”
“我还是迟早给这姓任的小子准备棺木,再觅其他的…”勤格乐满脸嫌弃,“任月恒到现在,还没有学会收敛表情吗?他面对对手,总是一幅义愤填膺的模样,很容易被对手揣摩心理啊。”
白荪坛揉揉臂膀:“看不下去就别看了。你觉得任月恒给你丢脸了,慢慢疏远他就是了。整个云生结海楼,知道你亲近任月恒的人,也只有我了。”
“你为什么不去告诉柳万年,说我襄助任月恒,不就是作弊了吗?”勤格乐眼看任月恒只知道用蛮力,恐怕已经走火入魔,“白荪坛,别看了,这打打杀杀这么久不分胜负,有什么好看的?”
“这要紧关头,你非要来找我聊天。”白荪坛叹气,“水榭那边,还好吧?”
“都还好。白苏资质不行,倒是因祸得福,天天在水榭睡懒觉。”勤格乐一脸不屑,“要是换了她进云生结海楼,只怕筋脉都被扭断。”
“她素衣布履,遵守柳万年师父的规定,每天勤勤恳恳做事,你就别说她闲话了。”白荪坛皱眉。
“哈!”勤格乐笑道,“我可不相信。你知道吗,我昨天去看望白苏,她头上居然长出了白头发!天啊,她为了什么而忧思呢?”
白荪坛想起白苏的告白,捏紧了拳头:“白苏可能是思念家人了吧。倒是你,生性豁达散漫,来了扶南国,逆来顺受一年多了,也没看到你抱怨过。玛哈咖腊,你多多开导白苏。”
勤格乐看着白荪坛那张坚毅的脸,一时想不出什么好话顶嘴。
她只能把目光放回脚下,只见台下的‘臭鱼烂虾‘都被那高个子男子震惊,看到一向擅长智取的任月恒讨不到好处,都变得畏畏缩缩起来。
任月恒终究还是认输了。
打赢了任月恒的男子抬起头,因为这一层很久没有人打扫,早已堆积了不少梧桐叶,那男子站在错落的人群中,如同健硕的苍梧遗世独立,他落拓的身躯融入眼底,似乎让眼前的景象变得森严,一开口,声音如同澄碧的潭水跌入山涧:
“先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白荪坛拉开帷幕,望着立于一侧的男子:
“你只是打败了和你同一层最厉害的人,”白荪坛道,“就开始提要求了?”
“今天我打败了任月恒,”男子跪下,“我的饮食应该会变得很丰盛吧?我请求把我的这一份食物,送到第二层的妹妹那里去!我和妹妹风餐露宿,扶持涉海来到扶南国,却因为云生结海楼的制度而离散!我担忧她在二层吃不饱睡不好,希望您,可以破例将我赢得任月恒后得到的奖赏,转赠给第二层的我妹妹!”
白荪坛还在犹豫,旁边的勤格乐早已满脸泪水:
“壮士,快快请起!”勤格乐跳下台阶,“你是为了你的妹妹才勇闯角楼数层,这份感情让人感慨,我和白荪坛…”
白荪坛一挥手:“够了!”
白荪坛掐诀阻拦,下一秒,勤格乐的发簪就因为白荪坛的功力而被折下,簪子掉在地上,勤格乐大惊!白荪坛身手这么厉害,一看就是内功浑厚之刃,只是轻轻一挥掌,就把自己的发簪打掉!
“玛哈咖腊,你只负责拐骗,什么时候云生结海楼由你做主了?”白荪坛和勤格乐擦肩而过。
勤格乐一时脸色发白,她靠着娇嗔痴缠哄骗了不少人进云生结海楼,她怕任月恒误会:“喂!白荪坛,我能违抗柳万年吗?来云生结海楼的人,一大半都是自愿的!要不是为了扶南国的宝藏,谁会被我骗进来呢?”
“这位红衣女子看似无拘无束、美艳风流,但我很少在云生结海楼见到她,”壮士向白荪坛拱手,“只有先生的话,才能救我妹妹。”
勤格乐屏息,大感面上无光。白荪坛望着看似镇定实则惶恐的壮士,又想起壮士挂念第二层的妹妹,只怕这位壮士的妹妹能活着都不一定,只能先瞒着他,要不然有勇气登楼的人,只怕又少了一个。
“可以,但是你要先和我过招。若是你打赢了我,我就把你今天分得的饭食,吩咐人端到第二层,只准给你妹妹吃。”白荪坛语气坦荡。
壮士心中酸涩-----打败任月恒,已经费了他不少气力。这白荪坛随心所欲毁人发簪,需要慎重对待。只怕是要做好挨打的准备了。
任月恒走到勤格乐身边:“姐姐,对不起,我给你丢脸了。”
勤格乐看着温驯的十二岁少年,满腔努力只能咽下,她窥不得柳万年,白荪坛也不给她好脸色,只能依靠任月恒了:“好弟弟,不怪你,今天你表现得很好,我在帷幕之后悄悄为你鼓掌,可惜你没看到。看到你受伤,我心疼得哭出来了,一直求白荪坛喊停,他就是不肯!下次送饭的时候,我找认识的人悄悄给你送点药膏。”
想到勤格乐为了自己,在帷幕之后黯然哭诉的模样,任月恒一点都不觉得辛苦了。他耗尽神思,就是为了能早日带着勤格乐登上山顶,就算自己毫无武学根基,就算这云生结海楼越往上越多龙争虎斗,他也不会放弃。
“把你妹妹牵扯进来,你会后悔的。”白荪坛无需任何武器,袭向男子,“你和妹妹只能一个人善存,等你继续登楼,就会明白,你把你的吃食分给你妹妹,完全是在害她。”
勤格乐望着男子手里那把沉甸甸的剑:“这白荪坛难道不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吗?他什么武器都不要就敢领教那壮士的高招,可是来岛上时他可是什么武功都不会…”
难道是柳万年将一身武功传给了白荪坛?
想到此处,勤格乐越发烦躁,足尖一点,朝离打斗的二人最近的看台疾奔而去-----她倒是要看看,这白荪坛的武功有多凌厉骇人!
白荪坛和救妹妹心切的壮士过招,谁会赢呢?明天还有一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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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承-勤格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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