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清池,热气氤氲。
裴珩正舒展着修长结实的双臂,闭目靠在池边。
他这两日白天里失控了太多次,不想夜深独处时,那几句诗还是在脑海中萦绕着,挥之不去。
裴珩开蒙太晚,入宫后才正儿八经地听学识字。为了跟上落下谢瑾十五年的功课,他曾没日没夜恶补,一度看到密密麻麻的字就想吐。
可偏偏对这几句下等的诗作过目不忘……
[花蕊娇羞春含露,柳枝摇曳雨淋漓。]
……
月光沿着窗棂游入御清池中,衬得池水无比温柔,又令人感受到丝丝寂寞。
正因四下无人,裴珩不必再同白日那般有意克制。
可一旦开始心生动摇,肆无忌惮地放任起思绪蔓延,他便容易依着那诗中所描绘的,又想起在马车缝隙里匆匆窥到身影:修长的玉颈,劲瘦的腹部,还有柔软深陷下去的腰窝……
身上的异样又要起来了。
就在这时,外头姚贵一声通传:“皇上,谢瑾求见。”
水花猝然一溅。
裴珩均匀粗重的呼吸彻底乱了,故意将声音压得很冷,以掩饰当下的不可言说:“……他来做什么?”
姚贵听出裴珩似有不悦,可也只得硬着头皮说:“皇上忘了,那枚金玉令牌,奴才已拿给他了……皇上若是觉得不妥,要不,要不奴才还是先劝他先回去,改日再来见皇上?”
赐他那令牌就是为了方便他见自己,省的他再打扮成太监的模样,不成体统。
帝者一言九鼎。裴珩自己前脚刚允诺出去的事,总不能转眼就翻脸不认。
裴珩无奈压低眉框:“罢了,来都来了,你让他进来吧。”
“是。”
得了通传,谢瑾就从御清池的外厅缓步走了进来,又穿过层层珠帘,一路到了沐池旁。
他知裴珩此刻是在御清池沐浴,故而只是站定在了那扇云龙纹宝座屏风的后面,视线也只是规规矩矩地落在地上,没有僭越。
“皇兄有事么?”裴珩倒抽了一口气,试图强行压下某些**。
可池子里的水太热了。
他无意转头看向那扇屏风后的人影,见谢瑾好似又穿回了修身的弄臣衣裳,正好与他方才肖想的那个身影完美重叠在了一起。
霎时,平添了几分心烦意乱。
“没什么正事,只是想来找皇上试试这枚新令牌,是否真如姚公公说的那么管用。”
谢瑾的音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而温柔,犹如此时洒在裴珩身上的这抹月色。
越是疏离平常,就越是勾人。
他一开口,就引起了燃眉之急。
裴珩再难忍住,用掌心去握住了自己真真切切存在的**。
这还仅仅是听到谢瑾的声音而已……
可他还是咬牙不甘承认对谢瑾的失控,只能躲在这方池水下苟且,独自承受着这矛盾纠缠又令他羞耻的快楚。
痛恨懊恼的声音从他的牙缝里钻出来:“管不管用,你如今已试过了……还有别的事吗?”
听他这么问,谢瑾出于教养与好心,没话硬是找了句搪塞:“那,我再跟皇上道声谢罢。还有今日在万兴酒楼外,也多谢皇上用那袋饴糖替我解围。”
“嗯……”
谢瑾也听得出他情绪似乎不高,顿了顿,道:“没别的事了,我先告退。”
“别、走。”
裴珩忽无端一阵激动,厉声叫住了他,缓慢滑动喉结,沙哑的嗓音听不清是哀求还是命令:“你留下……”
他一口气没接上:“……留下来,跟朕再说说话。”
谢瑾顿步,疑惑道:“皇上要我说什么?”
“随便……你想说什么,都行。”他今夜又变得格外好商量。
谢瑾觉得裴珩前后的反应有些怪异,可经他这么一提醒,还确实想起了一些事,便说:“对了,这两日皇上还需请人密切关注光社的动向,经今日义卖哄抢这么一出,他们应是会稍避避风头,可只要于将军一日没夺回关城,保不准他们又会借前线的军情发挥,卷土重来。”
裴珩轻声呼气,尚能腾出一丝清醒的思绪,与谢瑾对话:“他们再闹,也闹不出什么花样了……放心,朕会让人盯着相府,过两日也打算再去一趟刑部。”
谢瑾微微颔首,又说:“眼下倒不担心谢云翻案的进程,只是建康动乱,难免影响到于将军在前线的决策。皇上,我有个不情之请,是否可以请文澜阁文士整理校对谢云生前的诗文书信,将之刊印成集册,在各大书局流通,供天下人阅览,或可避免再有类似光社之辈,恶意中伤忠臣良将。况且为谢云著书立传,也好为后世立个忠义典范。”
“好……”裴珩惜字如金起来。
谢瑾没想到裴珩这么轻易就答应了,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哪知裴珩又闷着嗓子开口,又一顿一顿生硬地问:“枢密院院使,空缺,已有数月……皇兄以为,谁可胜任?”
枢密院院使是次于太师和丞相的二品要职。
谢瑾有些诧异,心想裴珩以前从不主动与自己商讨政事,更不会在这么关键的选人用人问题上征询自己的意见。
可大抵是他们近来经历的事多了,也算是共同历过生死,关系总与从前有些微妙的不同。
谢瑾心口微微一热,没往下深究,便坦诚回答道:“回皇上,枢密院分掌军政大权,按说其职责,最早本就是从兵部划分出的一部分。若要我举荐,韦廉韦尚书可兼任枢密院院使一职。”
裴珩手肘重重一落,又用一阵水声掩盖过自己的低喘:“详细说说,为什么是他……”
谢瑾沉声柔和道:“韦尚书耿介务实,粗中有细,但举荐他作枢密院院使,不单单是因他品性才干如何。南雍朝廷文官人数比北雍鼎盛时期还多了近一倍,各部衙门机构尾大不掉,而冗官势必会导致冗政,若想朝中政治清明,皇上迟早得想办法精简冗官,缩减朝廷人员的编制。”
“若是能由兵部尚书统领枢密院,便可为日后合并两衙门作打算,打开一道豁口。再如审刑院与刑部,审官院与吏部,也不应在同一职能上一味细化,分权而设。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裴珩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一时没有给出别的回应,似是在有所考量。
谢瑾要说的话此时都已说完,他朝屏风后行了个礼:“皇上,那我先——”
“不急,再说点别的……”
裴珩还远远没有听够,箭在弦上,他无地自容,也快要无处遁形了。
可他与谢瑾私下确实没什么话题可说。
他们从未像寻常人家的兄弟一样,互相谈论过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或是想要什么,他们看起来对彼此熟悉,实际却又知之甚少。
裴珩也不情愿让谢瑾就这样丢下自己就走,吞咽口水,便扯道:“你第一次见朕的时候……”
“第一次?”
谢瑾懵了下,知裴珩一直忌讳从前的事,也不愿去多回想,只说:“都已是十五年前的事,我都快忘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却没看见屏风的另一侧,裴珩那痴缠迷离又几近抓狂的面色。
裴珩齿间轻微发颤,生出一丝恼意:“不是你说的……漂亮么?”
怎么能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忘了……
谢瑾反应过来,原来裴珩指的是这个。
他这才后知后觉察觉出,裴珩方才说那句话的语气有一丝可怜幽怨,好像是在求人夸奖的可怜孩子。
谢瑾淡淡一笑,便顺势夸道:“皇上的确是生得很漂亮,不过十年过去了,比起单纯皮囊上的漂亮,倒不如说皇上是翩然俊美,更为贴切。”
翩然俊美……
真好听。
就算是谢瑾昧着良心说的,也如此好听。
裴珩顿时心潮高涨,再也克制不住。
浴池里的水也一浪一浪,越来越快,汹涌扑腾起来,溅得岸边到处都是水渍。
“皇上?”谢瑾听他良久没有回话,轻声唤道。
裴珩已无暇顾及其他。
水声忽大忽小,都无法掩盖他快要冲破樊笼的情愫。
“皇上你……”
谢瑾贴着屏风的那只耳也隐隐听见了几声异响,他不禁想到或许那后面会是什么,心头微微一震,犹豫了下,还是抬起脚尖往屏风外走了两步。
不偏不倚,就正好撞破了裴珩结束的这一幕。
池水被弄脏了。
裴珩的眼底也是脏的。
他们四目对视的那刹。
隔着朦胧浑浊的水雾与月光,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晦暗笼罩着。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却又将对方的欲念看得如此清晰。
谢瑾觉得自己也快脏了……
谢瑾的脸色霎时绯红,呼吸一滞,亦失控地生出一股羞恼,立刻背过了身去。
裴珩当下是结束了,可他却没有能松懈下来。
他望向谢瑾的时候,说不出是气愤,还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眼中那摊烂泥一样的污秽东西再度膨胀,恨不得能将谢瑾生吞活剥了。
下一刻,裴珩亦从浴池“哗”的起身而出,随手披了件单薄的明黄里袍,就光着脚大步朝谢瑾走了过去——
下一章周五会入v,到时候会尽量多更一点,希望各位小天使能继续支持,鞠躬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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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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