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冰冷的金属薄片,被江屿穿了一根细绳,挂在了脖子上,贴身藏着。
它成了他与那个消失世界之间,唯一的、实体的连接,一个无声的护身符,也是一个沉重的谜题。
他开始有意识地在城市里游荡。不再是漫无目的,而是带着一种猎犬般的警觉,搜寻着任何可能与“异常”相关的蛛丝马迹。
他再次去了图书馆,坐在当初那个靠窗的位置。阳光依旧明媚,学生们安静地看书自习。一切如常。他试图回忆那天手机警报响起时,周围是否有可疑的人或事,记忆却一片模糊。只有沈烬惨白的脸和那尖锐的蜂鸣声,刻骨铭心。
他也开始留意新闻报道,尤其是那些语焉不详的、关于“不明信号”、“天文现象”或者“罕见电磁干扰”的短讯。他甚至在网络上,用各种模糊的关键词组合,搜索那些超越现有科学认知的奇闻异事,潜入一些充斥着神秘主义和科幻讨论的小众论坛。
大部分信息都荒诞不经,如同海底的泥沙。但他像沙里淘金,不肯放过任何一点微光的可能。
在这个过程中,他确实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有时是走在放学路上,隐约觉得身后有脚步声不近不远地跟着,回头望去,却只有行色匆匆的路人。
有时是在教室里自习到深夜,离开时感觉教学楼空荡的走廊里,有某个窗口的灯光在他经过后悄然熄灭。
最明显的一次,是在一个周末的下午,他再次前往废弃工厂区。就在他快要走到那面涂鸦墙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远处一个锈蚀的冷却塔后面,有道深灰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他立刻停下脚步,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那个方向。
风吹过荒草,发出呜呜的声响。冷却塔静静地矗立,后面空无一人。
是错觉吗?还是那个书店老板提到的“戴帽子的人”?
江屿没有贸然追过去。他站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恐惧像细小的冰碴,沿着脊椎蔓延。但他更多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期待。
如果真有人盯着他,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沈烬的消失并非无人知晓,意味着他寻找的方向,可能触碰到了某个隐藏在现实表皮下的秘密边缘。
他不再停留,转身,以正常的速度离开了工厂区。他能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一道无形的视线,一直跟随着他,直到他走上人来人往的大路。
那天晚上,他坐在书桌前,摊开一张白纸,写下了几个关键词:
沈烬、坐标、介质、消失、金属薄片、戴帽子的人、窥视。
他在这些词之间画上箭头,试图理清它们之间的关系。线条杂乱,如同他混乱的思绪。
最终,他的笔尖在“戴帽子的人”下面重重划了一道线。
这个人,是敌是友?是来自沈烬那个“坐标原点”的追捕者?还是……像他一样,与沈烬的消失有关联的、另一个被困在谜题中的人?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不能再被动地等待。那个梦里的口型,脖颈上冰凉的金属片,以及这如影随形的窥视感,都在将他推向一个方向——他必须更主动地去探寻,哪怕前方是更深的迷雾,甚至是危险。
他将那张写满关键词的纸点燃,看着它在烟灰缸里蜷缩、变黑,最终化为一小撮灰烬。
然后,他拿起笔,在新的纸上,开始记录他所能回忆起的一切——沈烬说过的每一句看似异常的话,他表现出的每一个不符合常理的细节,精确到日期和时间。
这是一项庞大而痛苦的工作。每一个细节的挖掘,都像是在已经结痂的伤口上重新撕开一道口子。但他强迫自己进行下去。
他像是在拼凑一幅没有参照图的巨大拼图,每一片都带着倒刺,握在手里鲜血淋漓,却不敢松开。
窗外,夜色深沉。
城市的灯火在远处明明灭灭,像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江屿知道,他可能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而路的尽头,或许是真相,或许是更大的虚无,或许……是沈烬。
无论如何,他只能往前走。
带着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和胸口那枚冰冷的、未知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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