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检，这是打印出来的警局发过来的报告，您看一下。”林祈面前递过来一叠厚厚的文档夹，他抬头看了一眼面前有些青涩的女生。

林祈接过文档夹，对着女生笑了笑：“谢谢你，Zoe，辛苦了。”女生有些害羞地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办公室。

“Zoe，你在这个案子花了很多心思，做得很好。”林祈又叫住了女生，微笑着说：“多亏了你的帮忙，我轻松了不少。谢谢。”

女生得到夸奖，脸上止不住的惊喜，连连说：“不不不，我能一进来就接到这样的案子，还能得到林检这么优秀的检察官作为带教律师，我很荣幸。我不打扰您了，谢谢林检！”说着就羞怯地关上门。

林祈隔着门上的玻璃，看到了女生难以抑制兴奋地蹦蹦跳跳回到了工位上。他笑了笑，低头开始翻开了资料。

资料很厚，很详尽，从周福祥的个人资料，家庭情况，公司信息到过去的诉讼记录，财务来往。每一页就像一块拼图，慢慢拼凑出当年的真相。

他慢慢翻动着纸张，指尖缓缓划过纸张，偶尔停留在几处细节上，然后往电脑文档里记录着。而在翻到警局报告时，一张照片复印件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林祈看着那张照片，有些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周福祥居然还留着？”说着，他随即起身，拿上车钥匙，往检察院外走去。

“Martin警官，你好，我是林祈。”林祈进了警局，走到了一张桌子面前伸出手说：“我是负责沉静一案的检察官，一直和您有邮件联系。”

面前的男人看到林祈，立马起身，热情地回握道：“林检察官，终于见到你本人了！你好你好。”

林祈点点头，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说道：“您好。谢谢您这段时间的加班加点，才能让这个案子这么短的时间里有这么快的进展。”

“哪里哪里，应该的，你爸爸也打电话给我过，让我多关照这个案子。”Martin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脑袋，然后又问道：“你今天来是？没收到我发过去的资料吗？”说着就又弯腰去点开电脑的邮箱。

“不是的，Martin，邮件我已经收到了。”林祈忙阻止了他，然后说道：“我是想来看看你们在周福祥那儿搜到的新的物证。”

Martin这才反应过来：“哦……这样，我以为你过几天才会过来亲自看，也没准备好，你稍等，我去证物室把东西拿到会议室。”说着又转头对着远处的一个身影喊道：“Joe，你把林检带去会议室里休息会，倒杯水过来！”

林祈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就跟着走过来的一个年轻警官进了一旁的会议室。

没过一会，Martin就抱着一个白色纸盒进了会议室说：“这是8年前的一些物证，还有最新从周福祥那里搜到的新物证，你慢慢看，我那边有些急活，你有事叫我就行。”说完，林祈从他手里接过盒子，说了句谢谢，Martin就关门出去了。

林祈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最上面的那个银灰色雕塑，被一个巨大的透明塑料袋封着，在一侧窗户透过来的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金属质感将那股冷光反射进林祈的眼睛里，几乎要将他的瞳孔刺痛。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密封袋，隔着透明的塑料，那雕塑上的男孩笑着，那笑容仿佛穿透了他们之间的薄膜，穿越过时光和空间，投射到了林祈的眼睛里。林祈的大拇指摩挲过男孩的脸，上面已经有了隐约的斑驳和划痕，他的心里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情绪慢慢溢上胸膛。

他深吸一口气，仔仔细细地将雕塑左右上下翻转着检查了一遍。他在雕塑底座那块石头的背面，看到了凹痕，那应该是袭击受害人留下的痕迹。他看着那凹痕，有些发愣。

半晌，他将雕塑上下调转，对着阳光仔细地观察着底座。底座的下面是平整的，中间有个圆孔，能看到雕塑里面是空心的。忽然，林祈看到了一丝丝亮光从底座的内壁透过小孔反射出来，他腾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出办公室。

“Martin，”林祈走到Martin的工位面前，有些急切地问道：“你们有对这个雕塑提取过指纹或者什么血迹吗？”

“指纹和血迹？”Martin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然后摇了摇头说：“这个证物是从周福祥的办公室保险柜找到的，拿到的时候上面的指纹和血迹都被擦干净了，我们试过，没提取到什么。”

“你看这。”林祈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模式，将光打进雕塑底座的圆孔里，然后伸过去给Martin看。

Martin将头凑过来，有些困难地眯着眼顺着光线透过塑料密封袋，往雕塑那豆子大小的圆孔往里看，然后忽得大声叫道：“那是血迹！”他说完跟林祈对视一眼，两人神情都有些激动。

“林检察官，今天多亏了你，我们差点错过一个重要线索。”Martin将林祈送到警局大门口，有些感激地说：“我会尽快把证物再送去一趟法医实验室进行第二轮检测，争取这周给你把DNA报告发过去。”

林祈心里也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努力控制着情绪，说：“好的，麻烦您了，Martin警官，请您尽快。谢谢！”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林祈离开了警局，驱车开向了公寓方向。

“你怎么今天这么早回来了？”周慕沉在客厅坐着，听到大门的钥匙声，转头发现进门的林祈，有些惊讶地问道。

林祈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放下公文包，边换着鞋边说：“好香啊，在煮什么？”原本在周慕沉身旁趴着的奥利奥看到林祈早已冲了上去，立起身子扒拉着林祈的衣服。林祈蹲下身热情地回应着奥利奥的欢迎。

周慕沉也已经起身走了过来，给了林祈一个拥抱，然后轻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搂上他的腰用有磁性的嗓音低声回答：“在炖牛腩。你还没回答我呢，怎么回来了？”

林祈咽了咽口水说：“嗯……想你了？”周慕沉笑了，又一把将林祈拥进怀抱。

在门口拥抱了一会，林祈拉着周慕沉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先是问道：“你前几天回羚羊谷情况怎么样？单子处理完了吗？”说着手里还摸着一旁已经乖乖躺在自己身边的奥利奥。

周慕沉面对着他，身子往后一仰靠在了沙发靠背上点点头说：“处理完了，后面几个月也和李辰说了，暂时不要给我接新的活。这样我就可以专心弄案子的事儿。”

“小胡呢？还是没在？”林祈有些犹豫地问道。周慕沉叹了口气，摇摇头。林祈看到他的动作，低下头也叹了一声。

“案子那边有什么新进展吗？警局的报告发来了吗？”周慕沉直起身子问道。

林祈点点头，抬起眼睛，看着周慕沉顿了顿：“我今天……发现了一些新线索。”他看见周慕沉的眼神里的疑惑，然后吸了口气继续说：“那个雕塑，不知道为什么，周福祥没有销毁，我刚刚去了警局查看证物，雕塑底部有凹陷，和受害人头部的钝击伤符合。而且……”

林祈又犹豫了几秒说：“雕塑的底部有一个豌豆大小的圆孔，可以看到里面是空心的，雕塑深处的内壁上，有血迹，需要再送去做一次检测，如果……”

“如果检测出是我妈妈的DNA，他的罪名就能坐实了，对吗？”周慕沉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波动，但他看向林祈的眼神里满是期盼。

林祈看着他，认真地说：“理论上，是的。但我不敢再向你保证什么。”他停顿了一下，随即用温热的掌心握住周慕沉的手，语气里透着一丝坦诚：“这个案子能走到现在，已经是我意料之外的惊喜了。如果不是胡萍坦白了周福祥的贿赂行为，这个案子也不可能以‘mistrial’（原审判无效）的理由获准以谋杀案的罪名重审周福祥。”

“能找到这些新的证据，已经是莫大的幸运。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为你妈妈和Leon争取一个真正公平的判决。”林祈眼神中多了几分坚韧，他直视着周慕沉，说：“也是我对你，对David的一个交代。”

周慕沉看着林祈那坚定而笃定的眼神，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吃完午饭后，周慕沉和奥利奥在客厅看着电视，林祈在一旁厨房的餐桌上继续查资料，完善庭审资料。

在上一次的经验教训下，林祈对每一个证据和文书都用了最大的谨慎和耐心，就连标点符号都没有放过。

“周慕沉！”林祈突然发现了什么，叫了一声客厅的周慕沉，“你快过来看这个！”

周慕沉听到林祈的喊自己，从沙发上走去厨房，然后绕到了林祈的身后，俯身靠近了电脑屏幕。他定睛看了一眼页面，是Leon的私人脸书账号。

周慕沉看着林祈打开的那一串Leon的关注人列表，有些找不到重点，疑惑地问道：“看什么？”

林祈一个一个点进了关注人列表里的头像，然后停留在了其中一个和Leon互关但是很久没有更新过的账号主页，用鼠标点开了账号第二排的第一张图。

“那是……Leon？”周慕沉有些惊讶地说道：“那他旁边这些……”

林祈对着屏幕，他的神情若有所思又带着些掩饰不住的激动，抬起来和周慕沉对视着说：“Leon不可能和你妈妈有婚外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