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女太医(二)

牛重看着从容淡定的小王太医,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他也是仅有的少数人,能够将马革裹尸的梦想跟官运结合起来。眼下,若是以自身的立场,他没有资格去劝王老太医。因为他知道王老太医作为医者,治病救人的理念。

只是女太医这一事,终究有些挑衅官场。

恐怕日后会面临不少压力。

思忖着,牛重闷声道:“在女太医这事上,以后要帮助的话,直接开个口。”

“放心,我爹从小让我跟在崔恩侯身边做小弟。其他不会,也结交了不少武勋贵胄,皇室宗亲。我要是这些情分不利用才叫傻子。”小王太医说着说着,到最后却长叹一口气。他倒也没泾渭分明,觉得自己老大跟牛重是“仇敌”,就真不跟牛重玩,反而还卖惨着:“可能还真会朝你们开口。崔恩侯觉得以我爹的能耐起码要给巧儿捞一个郡主才够本。”

崔恩侯不愿自己看到的侄女当“第一人”,遭受世人的攻讦。尤其是他觉得自古以来医者是九流,不如皇家郡主身份贵重。

牛重闻言一怔。

虽然说他很嫌弃崔恩侯,但是崔恩侯的政治敏感性,他还是佩服的。

毕竟武帝宠侄。

毕竟武帝最后几年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导的宠侄子。

毕竟战神崔镇的继承人。

这样身份的人,在武帝夺嫡晦暗时期依旧嚣张跋扈,也是需要脑子的。

感受到从前无惧无畏的牛重此刻似乎从骨子里溢出来的警惕慎重,小王太医眼里带着一丝的悲恸,缓缓的将崔恩侯的理由道出:“他认为要循序渐进。起码不能让巧儿让王家一家在前面冲锋,得其他医女其他医生家族一起团结一心,提高医者的地位。”

自古以来医者,就算是太医,那也是位卑权重。

太医院的院判,帝王的御医,最高也不过四品官吏。

“这回青霉素很多工作让医女做的原因也是在此,想要趁机显着医女有用。”说完,小王太医敛衣袍,正衣冠,恭恭敬敬的朝牛重行礼:“还请北疆统帅从中安排调度。”

看着老老实实弯腰行礼的小王太医,而不是从前那个死脑筋一门心思听崔恩侯的话,为崔恩侯出谋划策丢巴豆的王子珂,作为北疆的统帅,牛重思忖一瞬,便毫不犹豫应下:“放心。女太医要是能够成制,轸儿的生产一关我们老牛家总不用担心了。”

太医院就算因女太医分成两派,但以王家为首的这一派也肯定尽心尽力护着太子妃,确保太子妃在深宫大院内身体强健似头牛!

“自然。”小王太医弯腰回应。

牛重见状笑笑,抬手拍了一下人肩膀:“我去问问轸儿,到时候让她选几个有些手艺的医女,你帮着好好培养。”

说完,他也不耐寒暄,叮嘱一番王老太医进入核心药区的注意事项,最后又板着脸告诫:“您入内我不拦着。但您要是忙的废寝忘食,我让我儿子们排成一排去崔镇墓前显摆。我牛家不说我哥哥他们,光我大胖小子生了五个呢,还有两养子。”

“人数吊打不成器的崔家!”

王老太医气得面红脖子粗:“你个混小子,我救你多少回了。打小上房摔腿的!”

“是是是,您救的。所以老爷子您千万保住自己老命啊。不然崔家帮人丁稀少的,真只有被我们牛家班欺负的份。”

“放心,我有新的偏方,保准崔家开枝散叶。”王老太医横眉冷对过后,瞧着自己医着长大的孩童眉眼间掩藏不住的担忧,也没开口说些保证。反而搭着人肩膀,凑人耳畔低声道了一句。

牛重瞠目。

看着八斤八两的大胖小子依旧被自己拿捏后,王老太医昂首,踏着月色,迈步朝核心的药区走去。

听得跟随的太医药童等等随行人员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牛重回过神来,带着敬意弯腰送医者们毫无畏惧的迈入最最最危险的核心药区,与奄奄一息的鼠疫病患朝夕相处。

直等再也看不见任何人无畏的身影后,牛重回眸看了一眼巍峨肃杀的军营。凝望着在浓稠黑夜中依旧亮若白昼,一切井然有序忙碌的军营芸芸大众,他迎风吹了半晌后,才脚步沉重的迈向药区。

负责统筹安排药材,煎药的区域,牛轸主管的区域。

听到士兵来报牛重深夜前来,牛轸垂首看一眼今日新入库药材账本,都觉自己心理有数了——药材是要钱的!而钱的来源不是赵家,便是其他家族。而他们愿意跳过朝廷的程序慷慨捐献,总要些回报。

带着些了然,牛轸见了牛重。

果不其然,便见自己向来大大咧咧的叔父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优柔寡断。

见状,她干脆举起药材账本:“是您得到消息,有人要太子侧妃的位置?”

看着自己疼大的侄女这般释然,仿若对自己丈夫纳妾真丝毫不在意的模样,牛重闷声道:“老王他们一家负责从京城划拨药材。老王离京之前收到皇后邀约,他赴宴的时候无意撞见赵皇后跟他娘有争议,赵家要太子侧妃的位置。”

“且想要生下长子。”最后一句,牛重说的都觉自己火气上窜。

老王附耳在他耳畔强调的是他先前真在折腾过生子偏方,会想办法让太子妃生下嫡长子,绝对不让其他人抢了先。

“老王叔不是一心追求医道了吗?怎么还是个官迷?”牛轸听得都觉自己头都疼了:“眼下鼠疫还没有个确切能够缓解的药方啊,怎么还有空琢磨生不生孩子?”

话语中的嫌弃顷刻间充斥在整个营帐内,听得牛重愈发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我的意思是咱牛家不用在意这生不生孩子一事。你趁着鼠疫,抓紧立些功绩,顺着皇帝跟王家商议好的女太医一事推出女医。”

“前朝就算阻拦,后宫女医总能推行吧?”

“你抓住这个机会!”

“从后宫到后院,天下女医掌握在你手里,还怕什么三妻四妾?”牛重声音压低了些:“武帝夺嫡混乱时期,还有后妃朝武帝下绝嗣药!”

迎着亲叔父意味深长的眼神,牛轸昂首望着满脸慈爱的牛重,喑哑着声:“您……您……您对我的好我心理有数。您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牛重望着牛轸感动的眉眼,别开了眼:“牛家几代戍边,皇帝要是卸磨杀驴,咱们躲不了。但眼下你别委屈别吃亏了。”

要死,以牛家的脾气那都是痛痛快快真刀子对决。

闻言,牛轸心里沉甸甸的,无数以史为鉴的典故闪现在脑海里。她逼着自己不去想那些血淋淋的历史,去看自己眼前崭新的药材账本,厚厚的一本药材账本,能够佐证朝廷佐证帝王眼下真心为民的账本。

她开口:“叔父,太过遥远的事情眼下且不提。说句难听的,以咱们大周历史来看,这计划都赶不上变化。与其揣测日后,不如先关注鼠疫。”

“我听说太子做馒头有些成功?”唯恐一提及鼠疫背后那了无生机的病患太过苦闷,牛轸先说了说自己今日听到的好消息。

瞧着牛轸有转移话题的意思,牛重着重说了一番自己亲眼见的太子爷揉馒头。说完之后,他又虎着脸:“我在城里,你们送两个馒头给我们尝尝都不成?还得我从旁人嘴里听到?”

牛轸手摩挲着账本,“原来如此。看来我们夫妇也真要多亲身经历些事情。”

刚出炉的食物带着水汽,她们都不知道,还一个劲的往密闭的冰鉴里塞。明明他们也腌制过白菜的。

但好像就是照本宣科,从未想过举一反三。

反省着,牛轸将重点放在女太医一事上,询问大概有几成的把握。

“皇上肯定会同意的。说难听些,”牛重道:“后宫妇人病找女太医看,对他又没坏处。”

“只是自古以来医者九流罢了。”

“我怕朝中有些老古董会反对。”

“不过这也不难,你只要培养好一些人手,然后说动崔恩侯帮着你冲锋陷阵就行。”

听得这一声笃定的话,作为崔恩侯看着长大的牛轸,牛轸发自肺腑能笃定崔恩侯一定会帮她。

“可是,我们真要靠男人,或者皇权的施舍吗?”牛轸喃喃道:“明明事实证明,的确有女医者啊!”

其他女医她可能说不清来历,但是鲍姑还是认识的。

一开始是因为其丈夫,故此才知道鲍姑。

后来是因为父亲戍边,驻扎过广东。她才真正了解到鲍姑:鲍姑一开始是跟丈夫在罗浮山炼丹行医,为民治病。后来有了自己的专长,以擅长针灸,以专治瘤与疣而闻名。等鲍姑仙逝后,岭南百姓为了纪念她对医学事业的贡献,在越秀山下三元宫内修建了鲍姑祠来纪念。

晋代的女医,只要为民治病,都还有纪念祠呢?

本朝为什么就不能有?

不,本朝为什么不能在女医活着的时候,就让女医享有应有的尊重,让女医也能当官?让太医只是单纯的医者官职?

听着大侄女这一声带着困惑又像是有些极端的话语,牛重很庆幸自己今天来对了。若是让牛轸从王家父子两嘴里听到女太医一事,那肯定是毫不犹豫的立马支持。

感受着自己这一刻急速的心跳,牛重声音重了些:“从你只想着军、妓的悲惨,想要改变时,我就觉得你心态不对。尤其是眼下,你钻了牛角尖。”

“怎么就施舍了?”

“你当大夫,治病救人了,大多数有良心的患者就会念着医者的好。”

“百姓民心抓住了——”牛重俯瞰着端坐的太子妃:“何必怕朝中的老古板大臣?”

这一句带着显而易见的告诫,牛轸唇畔紧抿,定定的看着牛重:“哪怕是货物。从现有的死亡数据来看,您若是稍微怜悯一下货物,让他们有个稍微干净的住所,鼠疫蔓延都不会这么快。”

“这错,我该。但是你不能太过怜悯。正常的没入军营的女子到达军营后,那都是先挑选一批身强力壮的,知道自家有罪于国的,指婚给军户。”牛重沉声:“我们也不是一点机会都不给。这些人只要生个儿子,只要丈夫立个军功,只要自己规规矩矩的完成军户媳妇该参加的后勤工作。最多不过十年便能够积攒小功绩脱贱籍。”

“边关啊,尤其是北疆,人口向来稀少的。”

“尤其是一场大战死亡多少?死亡过后恢复需要十几年的。因此到目前为止对于朝廷派下来的军妓,基本还是先充入为媳。”

“柳云星能够学习女医,所有人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根源就在于军妓到了北疆还有选择的余地。”

牛轸看着说到最后口吻都有些急,仿若她没见过任何世面,天真无邪的叔父,眼里划过一抹讥笑。

这循序渐进的道理,她懂。

要知道牛家正儿八经算起来,目前才不过两代。往前百年,还是地里刨食的泥腿子。因此她自幼是跟着兄弟们读书练武长大的,有关朝廷的邸报政治教育她也学。

学来学去的,到最后成了权利的货物。

这不是钻牛角尖,是事实。

哪怕祖父那么父母有所不舍,可他们为了所谓的大局,都同意了用婚姻都下一代来赌皇家依旧君臣相宜。

“叔父,您对我的好,我懂。”牛轸抚摸着崭新的账本封面,感受着入手丝滑的触感,她一字字道:“我只是想着是不是除却配婚外,还能选择一些人为女士兵之类的。”

“让他们有改过之心的人,不紧紧只有一个成婚生孩子的选择。”

“当女太医就好了,当兵?你没听过穷文富武吗?”牛重说着都觉自己火气能够燃烧理智了:“你自己也是从小开始练,才有今日身轻如燕?你让一个个从前娇生惯养的当士兵?”

“当女太医,起码她们还能发挥从前识文断字的能耐。”

这话语中恨铁不成钢之意让牛轸都有些开心,激将法着:“那当女夫子呢?眼下士兵们除却习文练武,也是要进行兵法学习。”

“最基本的识字启蒙,是不是可以让她们进行?”

“试想一下,谁愿意在女子面前暴露出自己不好学来?”

“那也——”

“行”这个字,再撞见牛轸都有些不带掩饰的亢奋眸光后,牛重舌尖一咬,硬生生的改口:“你个兔崽子!你给你叔父用上兵法了?”

“我答应没用。你等鼠疫结束,我写请功奏折之前,让太子爷落笔也来一封奏折。”

“他要是答应,赵家一派总不会反驳亲孙子,剩下其他几派文臣也强势不了多久。毕竟山高皇帝远,戍边的某些规矩还是武将定。再者,太子爷的第一封奏折,要是强烈拒绝,所谓的正统支持者率先脸上无关……”

这一声声的分析,牛轸听在耳里记在心里,最后起身朝牛重鞠躬:“多谢叔父。侄女厚颜,期望以后叔父也能当所有可怜女子的叔父。”

叔父冷笑着后退:“你个兔崽子。你有空学学崔恩侯,先把自己顾好,才有能耐管别人。”

牛轸再一次感谢。

享受着叔父又一次关于太医们相处的叮咛,她一一应下。最后听着由远及近的打更声,催促统帅赶紧去休息。

目送着人离开之后,她自己也养精蓄锐。

翌日天蒙蒙亮,牛轸核对完今日需要出库的药材,下令士兵领药发药后,思忖一瞬派人召来柳云星。

半个时辰后,她望着深入险境,但双眸一日日亮晶晶的柳云星,开门见山问道:“你若是有机会当女太医,你会去争取吗?”

“什么?”柳云星刹那间都有些懵:“女……女……太医?”

颤着音重复完太医一词后,她更是惊诧的脱口而出:“就我的医术?太子妃娘娘,您莫要开玩笑,卑职只是刚刚入门而已。”

见柳云星第一反应是医术,而不是男女性别,牛轸嘴角一勾,带着傲然的笑:“你可以学,可以游走天下治病救人积攒经验。”

“只要你有治病救人的心,有不断学习医术的心,敢当太医的心。”牛轸郑重道:“我今日招你来询问,也是因你有些机缘。我能够让你走遍天下治病救人。”

柳云星闻言面上都有些谨慎:“太子妃娘娘,卑职斗胆柳家的事——”

“不是因为柳家。柳家亡于弱肉强食的政斗。”牛轸面色淡然,甚至还有些冷漠说完后,又话锋一转,双眸炯炯,满是佩服:“我见过你的堂姐。她提及天象的时候眼睛很亮。”

回想着自己在闺阁中撞见过的柳姨娘,长辈提及过的柳姨娘——或许是长辈都是站在崔恩侯的角度,站在崔家的角度,觉得柳姨娘心机,觉得柳姨娘祸水,跟了哥哥又嫁弟弟。可是她先前在荣国公府玩,真见过她。

眉眼间燃烧的是对天象的笃定,是对自己天赋的肯定。

一个雄心壮志的女子,甚至舍得皮肉,去换取机缘,换取让自己活下来,换取让自己继续学习天象,书写天象学的机会。

牛轸想着,都觉自己羞愧的很——她当初能够从容接受自己陡然直转的命运,也是想到了忍辱付重的柳姨娘。

“你虽然没有医学天赋,但是你不畏生死,也有学习的心。所以我想推你一把。”

柳云星望着提及堂姐唯有尊重,不见任何鄙夷的太子妃,不自禁落泪。

从世俗的角度而言,她的堂姐不是好女人。

可是姐姐给她换来了清白与体面,还有前途。

“太子妃娘娘,卑职愿意在医道上不断钻研,但卑职斗胆求您一件事。”柳云星感受着自己翻涌的思念情绪,缓缓叩首:“卑职日后若是成名了,能不能求您施恩让我姐姐下葬我买的墓地?”

按律,充入教坊司的,那是永远赎身不得的官妓。哪怕贵如武帝宠侄的崔恩侯看上,也只能花钱包年。

崔恩侯自己不计较,崔千霆这个丈夫又算大气的,但罪籍也不能入崔家的墓地。

故此至今姐姐的尸身还在义庄。

看着不断磕头的柳云星,牛轸起身去搀扶住人,带着笃定:“此事自然可以!你在鼠疫中获功,我便说动太子让他写奏折。”

柳云星不敢起身,小心翼翼:“卑职斗胆,太子殿下他……”

“他会动笔的。”

“不,卑职倒是信您也信太子殿下。”柳云星说着都觉自己胆子愈发大了些:“但是赵皇后和赵家不同意怎么办?”

不是她埋汰,而是太子殿下以传闻来看,是真没多少能耐。长得都不像北疆男子气概!

看着就是被宠大的,没多少权利。

“更为重要的是,皇上又认为,亦或是朝中有奸佞撺掇攻讦太子殿下与神神叨叨的勾结怎么办?”柳云星说着都有些急:“卑职听过传闻,说鼠疫率先是有小殿下巡营的时候提及的!”

柳家原先是钦天监监正啊,在世人眼里是朝廷求神问道中最为翘楚的一家。

可是钦天监真正的职能是负责天象观测、历法编订及天文教学。说通俗一些,跟什么时候种植庄稼,推测什么时候会有地洞,洪水等等相关。

但是绝大多数人只断章取义抓“观天”一词,只觉研究紫薇帝星。

从前,柳家为了更进一步为了坐稳监正的位置,是预测过星星的,是跟太子爷,从前的大皇子一派有所勾连。

眼下太子再卷入这些神神叨叨,再跟柳家观天结合在一起,她若是太子的政敌,都会参一把。

听到这话,牛轸如遭雷击,身形都僵了。

柳云星考虑的没错——司徒承衍是在神迹一事上犯过错的。

已经错过一回的人了,怎么可能再错第二次?就算司徒承衍脑子发懵,但白手起家的赵阁老,辅佐皇上历经血雨腥风的赵皇后不会,而她当时听到司徒承衍琢磨营造神迹的时候……好像也没想过跟柳家从前的恩恩怨怨?

越回想过往,牛轸就觉自己脑子空白一片,都有些想不起来当时是什么心路历程了。

害怕着,牛轸来回反复深呼吸一口气,弯腰先搀扶起柳云星,谢过人的提醒。让人先回去安心专注鼠疫,多注意青霉素培养的工作后,她便翻找与太子爷的家书。

一份份的看过,瞧着太子爷伤感、自得当道士送祝福的事情,面色一点点愈发凝重起来。

以史为鉴的说,太子爷干的事情真不像一个太子干的——亲爹还在,堂而皇之的搞鬼神!

埋汰着,牛轸思来想去,提笔写家书。

倒也不能立马改了营地成立后的“赐福”习惯,只是建议太子爷循序渐进的改一改,比如别挥拂尘了,做些馒头。

正儿八经的为抗击鼠疫出一份力。

写完之后,她看了又看。

但眼前又浮现出眉眼沉沉,漆黑眼珠子透着无尽深意的犇犇,想着人喊鼠疫的壮举,牛轸手死死紧拽成拳。

片刻之后,她才慢慢松开手,手指带着颤将家书捏紧,唤来士兵传信。

入内的士兵瞧着向来慈眉善目的太子妃肃杀的宛若杀神,都有些心惊,小心翼翼的俯首请安。

“免礼。”牛轸定睛望着家书,开口,声音都轻了些:“转告太子一句话,若是犇犇无人带,送到将军府。”

士兵有些纳闷。

要是担心小殿下安危,早应该送回将军府了。眼下太医们都来了,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了,怎么还要送小殿下?

虽然心里不解着,但他也没资格开口,只抱拳行礼后,复述了一遍太子妃的叮嘱,确认自己没有记错后带着家书飞快赶往,郑重的交到太子爷手中。

忙着赐福的太子爷听得转述的话,看着在自己身旁端坐的老老实实的崽,都有些震:“是不是叔父转述有误啊?犇犇跟在我身边,都口齿伶俐不少。”

赐福两个字不提,按着“孟母三迁”的耳濡目染道理,犇犇都会开口念一些往生咒了。虽然念的断断续续的,但是不到一岁的崽能够复述一句话就很不容易了。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道您接下来跟太医们也要统筹议事,带着小殿下总归有些不太体面,还是把孩子交给将军府统一照看为妙。”士兵转述后,声音轻了些:“先前大家都是士兵莽汉,您带孩子参加议事。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除却太医们,据说还有户部的文官过来。万一看到尊贵的太子殿下自己亲自带孩子,也显得北疆军无理粗鄙。”

太子殿下闻言不虞,抬手抱过犇犇:“我来北疆的第一封诏书,他们忘记了?”

“我是身先士卒的,体验戍边之难的?”

“戍边之难不包括带孩子?”

“轸儿就是想太多。”太子殿下埋汰着,弯腰捏了一把自家闺女肉乎乎的脸蛋,道:“我立马写封家书,你带回去。”

“叔父都没考虑这么多事呢,要她考虑什么?”

被捏脸的犇犇抬手想要拍开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不,捏。”

“好,不捏。”太子殿下笑着,又揉了一把闺女的脸。

其他不说,光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闺女肉乎乎的小脸蛋,他跟着心情都好了不少,一门心思吃苦——晚上还帮着揉馒头呢,免得太医对绿毛需求大。

犇犇无奈,只能将自己注意力转移到信笺上,看着亲爹一笔一划写字。

但随着人强调的闺女乖乖巧巧,一点都不恼人不会让其他官吏如何如何的字眼,她忽然间眼皮一跳。

这不年不节的,忽然让她远离营地,换个角度想是不是让她远离亲爹,远离知道政治的渠道?

再换个角度想,娘是不是觉得她神神叨叨的,让她觉得不安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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