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杯特意要求“去西柚粒、多糖”的杨枝甘露,最终大半杯都进了垃圾桶。
甜腻的滋味停留在舌尖,却没能压下江凝心头的烦躁,反而添了一种黏腻的不适感。她看着许眠放下饮料,沉默地转身离开,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那份重抄的笔记还摊在桌上,工整得刺眼。
接下来的几天,江凝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循环。她的视线总会在不经意间去寻找那个安静的身影,然后又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强行、甚至带着点恼怒地移开。
她开始布置更多、更琐碎的任务。
“许眠,去图书馆借这本参考书,最新版。”
“许眠,我办公桌需要整理,按我的分类标准。”
“许眠,下节实验课,提前去帮我把器材准备好。”
每一条指令发出,她都紧盯着许眠的反应。许眠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回答永远是“知道了,会长”或者干脆只是一个沉默的点头,然后转身去执行,效率高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她像一块被投入深海的石头,听不见回响,也测不出深浅。
这种失控感在周五下午达到顶峰。
课间,教室里喧闹依旧。江凝正低头看着手机里学生会的日程安排,一个平时比较活跃的女生凑过来,笑嘻嘻地压低声音:“会长,论坛那个帖子你看了吗?”
江凝抬眼。
“就那个……关于你和你们家那个小跟班的。”女生挤挤眼睛,带着点促狭,“有人说看见她半夜还在学生会办公室帮你整理文件,好辛苦哦。还有人开玩笑说,她是不是对你……”
后面的话没说全,但意思不言而喻。
江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像结了一层冰霜。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让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直直射向教室最后一排,正低头看书的许眠。
许眠似乎察觉到了这过于锐利的注视,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许眠。”江凝的声音不大,却冷得能冻住空气,“跟我出来。”
她说完,不再看她,率先走出教室,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压抑的怒火。
许眠合上书,在全班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中,沉默地跟了出去。
江凝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拐角,这里相对僻静。她停下脚步,转过身,背靠着冰凉的墙壁,看着缓缓走来的许眠。
窗外不知何时阴沉下来,乌云堆积,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夏末暴雨。昏暗的光线勾勒着江凝紧绷的侧脸。
“论坛上的闲言碎语,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二次。”江凝开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她盯着许眠,试图从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里找出哪怕一丝心虚或得意,“做好你分内的事,记住你的身份。别动不该动的心思,也别给我惹不必要的麻烦。”
她的语气尖锐,几乎是在刻意羞辱。
许眠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表情。直到江凝说完,她才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江凝带着薄怒的视线。
“会长,”她的声音依旧清哑,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整理文件,是您前天交代的任务。论坛的帖子,与我无关。”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里甚至听不出情绪:“至于我的身份,我一直记得。是您定义的,‘特别辅助’。”
不卑不亢。句句在理。
却像一桶油,浇在了江凝心头的火上。
她定义的?是,是她定义的!可为什么现在被这身份束缚得心烦意乱的人,反而成了她自己?
“你……”江凝一时语塞,胸口微微起伏。许眠那种置身事外的冷静,比她激烈的反驳更让她难以忍受。
就在这时,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走廊的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瞬间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急促的雨声像是放大了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
江凝看着许眠被窗外灰蒙蒙雨幕映照得有些模糊的脸,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不安、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事情脱离掌控的恐慌,交织在一起,冲垮了她惯有的冷静。
她猛地上前一步,逼近许眠,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程度。
“许眠,”她压低了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失控边缘的危险气息,“你最好是真的安分守己。否则……”
她的话没有说完。
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划破昏暗的天际,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
轰隆——!
雷声炸响的瞬间,江凝似乎看到,许眠那始终平静无波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瞬间,便恢复了深潭般的沉寂。
雨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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