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这一两个月以来黑耀并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任何人找上门来，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风平浪静。但秋奕觉得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伪象，一切仍在人为操控中缓缓推进。
又过了三天，国际刑警那边传来消息，再经过国内几条大大小小的线传回的信息核实，确认黑耀终于要有所行动。本该是振奋人心的消息，唯一出现的小插曲是秋奕表示自己也要参加抓捕行动。
“这不符合规定。”陆成霖直接拒绝了他的请求，“而且现场行动太危险，我们必须要保障你的安全。”
“你们在座的所有人中，有谁能比我更了解黑耀。”秋奕曲起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有吗？”
所有人看着他沉默。
“我了解宋鸣，现场情况一定会出现变动，万一......”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是说万一出现最坏的那种情况，需要有人来破局。而那个人，只能是我。”
“你怎么知道宋鸣一定会出现？”有人忍不住提出质问。根据宋鸣的习惯这种场合是能避就避，更别提这么大摇大摆地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他会去的。”秋奕说，“因为他知道我会出现。”
“秋奕。”陆成霖走过去，等着他转过来看着自己的眼睛，“你能保证吗？”
“保证什么？”秋奕随手把烟掐灭，想了一会说：“好，我答应你这次回来就戒烟。”
“还有......”他顿了一下，带着烟味的手指在他下巴上勾了一下，“会活着回来。”
*
交易地点最终定在城郊某处隐蔽的仓库内。但在出发前他们就意外收到消息，说是在他们的人到达前黑耀就已经率先有人动手，现场形势一片混乱。
内斗？这可不符合黑耀的风格，秋奕想。不过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这怕不是内斗，而是蓄谋已久。单白一早就知道他会来，宋鸣也会来，而且知道他还活着就一定会亲手杀了自己。
难道突然打起来就是这个原因？秋奕有些头痛，但还是跟着分配到的队友按部就班逼近目标地点，果然远远就听到了零星的枪声，心控制不住地往下沉。
这次的目标恐怕不是他......而是宋鸣。秋奕等着打头阵的几个人传回的消息，陆成霖蹲在他身边，打手势示意他不要擅自行动。
秋奕刚点了点头，就突然听到大门那边传来猛烈的枪响，有几个人跌跌撞撞跑了出来，身上不同程度都负了伤。秋奕看清那几个人曾经是他的下属，手无意识地握成拳又松开。
没有见到宋鸣和单白。陆成霖收到前方的消息后又传给他，秋奕皱紧眉头思考，这时候上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竟是有人直接从五楼被丢了出来，砸在地上的一瞬间就没了声息，只有四肢还在轻微抽搐着。
不等了。陆成霖示意分为几个小组的队友依次进行包抄，再一回头却发现原先处于他后方的秋奕没了踪迹，瞳孔瞬间骤缩成了一个细小的点--
秋奕弯腰跑进楼道里，一边沿着楼梯往上走一边飞速思考，单白既然要杀他，就肯定不会选择下方容易暴露的地点，除了仓库，似乎就剩下了眼前已经被废弃的办公楼。
天台。
推开铁门的刹那狂风吹得他几乎有一瞬睁不开眼，看到有一个人背对着他站着，半边的西装上都是血。
呼吸有片刻的凝滞，在人转过来的瞬间又悄悄松了口气--还好，那血不是他的。
“怎么，是在担心我？”宋鸣的语气也没多大起伏，秋奕却看清了他说话时眼底浓重的乌青和血丝，“还是很失望？失望我怎么还活着。”
“单白要杀你。”秋奕握紧了手里的枪走过去。
“那你们这是，打算来救我？”宋鸣耸了耸肩，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宋鸣，”他顿了顿，“你自首吧。”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宋鸣居然笑了起来，只是他每笑一声秋奕的心就越往下沉，“以前怎么没觉得你心这么硬，居然真的要帮着他们来对付我。”
秋奕摇了摇头，对上他的视线时说话都有些艰涩：“我和你，从来都是两种人。”
“两种人？”宋鸣盯着他越走越近，“你就敢说你手上从来没有沾过血？这么多年，你难道一刻也没有想过要站在我的这边？”
“那也是你当初逼我的！”秋奕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持枪的手都有片刻轻微的颤抖，“你给过我选择的权利吗？！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都只是......因为你。”
“既然如此，那这次你来选吧，秋奕。”宋鸣的声音很轻，秋奕猛地抬起头，枪口顶到他的眉心处。宋鸣却丝毫不避，只是定定看着他，目光沉得心里发酸，“我要是还活着，你怎么办？”
秋奕有一瞬间的怔然。
“都说恨比爱长久。爱意总有被消磨的一天，只有恨才能深深扎根在骨血里，长出带毒的刺，时刻提醒着他另一个人的存在。”宋鸣看着他，伸手抚上他的脸，“但是秋奕，你告诉我，你爱过我吗？”
秋奕没躲，距离隔得太近能听见对方的呼吸。眼神有片刻的动摇，而宋鸣就是抓住这个时机，迅速压下了他握枪的手。
之后的一切像是逐帧放慢的电影，秋奕被他一把拽到身后，回过头时看见第二个冲上天台的人：同样的满身鲜血，但眼神深处的疯狂却让人难以直视。心跳和呼吸一瞬间都放得很慢，再抬头的时候，似乎有血溅到了他的侧脸。
“就这么护着他是么，那就用你的命来还。”单白捂着小腹流血不止的伤口忍不住地癫狂大笑，笑容又突然僵在了嘴角，低头去看的时候子弹已经穿胸而过。
“哥！！”秋奕一脸麻木地抬头去看，模糊中似乎看到个熟悉的身影奔他而来：是宋京。
指尖突然变得好凉，他再也听不进去其他人的声音，随着宋鸣的动作一起跪到了地上。任由他努力抬手去摸自己的脸，声音里似乎还带着笑意，模模糊糊地说：“......心要狠一点，不然你怎么活下去。”
秋奕听到自己喉咙里似乎哽咽了一声。
*
“你看过《新世界》吗？”
不过又是一个平静的下午，面对要看电影这种无聊提议，秋奕耸了耸肩表示也无所谓，“没有。”
“韩国的片子，你肯定喜欢。”宋鸣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来。但片子刚开头就是鲜血淋漓的逼问审讯，看得他有点头疼，侧过脸说：“这种无聊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讲卧底。”
“不止是卧底，你再往后看。”
秋奕只好耐着性子看下去。随着剧情的不断推进眉头也越皱越紧，宋鸣在旁边观察他的表情，忍不住笑着伸手想抚平他的眉毛，又被秋奕一手拍开：“这里面的警察......简直就是混蛋啊！这还把队友当人吗？只是工具而已吧！”
“确实，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嘛。”宋鸣慢悠悠地说，“也不能怪李子成最后会选择加入黑she会，就姜科长那种人，迟早都会把他逼疯。”
“但我还是觉得他本身的职业道德感也挺强的，如果不是因为死了大哥和没了孩子这两件事的催化，事情最后或许也不会发展成那样。”秋奕满脸复杂。
“什么道德不道德的，他大哥对他就够好了吧？要不是因为丁青罩着他，档案一出来他早就跟着他同事一起葬身大海了。”宋鸣斜了他一眼，“人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更何况最后他大哥不也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他了嘛，要上位还是重新去当警察他自己选，又没有其他人逼他。”
“说是这么说......”秋奕叹了口气，“我还是觉得，他有点可怜。”
“有什么可怜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宋鸣不以为意地说。
“不过话说回来，真有人能像丁青对李子成那样吗？”秋奕突然有些好奇，没注意到从背后悄悄袭来的手，猝不及防就被捏着脸来回拧了两把：“嗯？你居然觉得我对你还没有丁青对李子成好？”
“你是不是有病。”秋奕白了他一眼，“和什么比不好和电影里的死人比。”
“但我觉得他最后那句话说得有道理。”宋鸣笑吟吟地收回手，“心要硬一点，不然怎么活下去。”
秋奕看着他，心跳忽地漏了半拍：“你再这么说下去，我都感觉他俩的关系有点暧昧了啊。”
宋鸣想了一下才说：“好像是有点暧昧，毕竟为了一个人无偿放弃自己的底线又把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尽数奉上，确实不是普通的兄弟能做到的。”
“不过，”他顿了顿，又看着秋奕说：“要是为了你，我也不介意会成为这种人啊~”
“滚蛋。”秋奕默默翻了个白眼。
耳边的声音由模糊变得清晰，他终于听清陆成霖在耳麦里吼：秋奕你在哪。
“天台。”他张了张嘴，不确定自己是否发出了声音。
宋京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低下头的时候秋奕清晰地看到他脸上滑过一道眼泪，滴到他的手背上，好凉。
他跪了下来：“哥。”
秋奕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但宋京更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哥，我带你走。”
他说着用力擦了一把脸，又轻轻抵上宋鸣的额头，“哥......我好像做了一场噩梦。但是怎么也醒不来，怎么办。”
陆成霖带人冲上天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秋奕仍保持着一个姿势跪在原地，宋京却已经站了起来，怀里还抱着一个人。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仍有泪水不断从他脸上滑落--
秋奕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梦的尽头是光，有人伸手抚摸他的脸，他的声音，他的体温，他的表情，他看着他认真说：你爱过我吗？
秋奕再也忍不住。
“宋京！”
脚步只是有所停顿，很快又继续向前，秋奕只能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
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这篇实在写得我太伤了，番外随缘再补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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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