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医生赶到的时候慕紫已经冷静了下来,她坐在地上,头发散乱,怀里抱着一条蓝色的毛毯。
秦欢喜蹲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东西,那玩意儿正在播放着音乐。
很轻柔很缓慢的音乐节奏,没有歌词,慕紫盯着秦欢喜,双眼不知是在放空还是在认真看着她。
刘医生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渍,昨天慕紫刚发过病,他想着今天应该不会再犯,就回了一趟家,他紧赶慢赶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来,好在局面控制住了,但也很好奇是怎么控制的。
他过去给慕紫检查,一切都正常。
“怎么回事?”慕励的声音让所有人浑身激灵。
慕励和慕铭以及田茹回来了。
慕励扫了一眼厅内,看见刘医生也在,他匆忙走过来,发现慕紫安静的坐在地上。
“慕董。”荣管家战战兢兢地,凑到慕励耳边小声将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慕励眼神犀利地扫向秦欢喜。
“先送小紫回房间。”慕励发话。
荣管家挥了挥手,有两个佣人过来要扶慕紫。
秦欢喜关掉手机音乐,将手机收起来,智能机还是少给她们看。
音乐一关,慕紫眼睛动了动,佣人扶着她起来,她眼神还在秦欢喜身上,张嘴啊了一声。
没人知道她想说什么,已经被佣人牵着走了。
慕励转身看向众人,“你们都离开。”
慕铭牵着田茹离开,其余人心中有数,跟着荣管家下去。
秦欢喜也知道,离开的人里面不包括她。
大厅内只剩下她和慕励,秦欢喜捡起地上被慕紫遗留下的毛毯,抖了抖灰尘,将毯子放在旁边的柜子上。
慕励走到她面前,说,“你拦下了小紫?”
来这儿的第一天陈敏就提醒过她,慕紫发疯不能打断,她是慕励捧在手心的宝贝,之前秦欢喜不明白,这几天看也看明白了。
是真的心肝宝贝。
也明白了陈敏为什么害怕成那样,生怕她上前阻拦了,老板这样质问,员工不怕才怪。
秦欢喜正视他,“情况危急,慕君要被掐死了。”
“你知道小紫的情况吗?”慕励声音透着严厉,说是提问,实则更像是在说秦欢喜在多管闲事。
“不知道,我只是救人。”秦欢喜说,她确实不清楚情况,不过这不是放任慕紫去虐待慕君的理由。
她说的耿直,态度也非常不卑不亢,慕励脸色已经非常难看。
秦欢喜知道自己态度过硬,慕励再怎么样是她的老板,是这个家一家之主,这个时空里自己身无分文还是很需要这份工作和容身之所。
“慕董,”秦欢喜轻笑,“她的情况您刚刚也看见了,很平静,在人为的阻拦下她没有伤害到自己,既然后果可控,为何非要次次注射镇定剂让她强制暂停。”
“一次可控让你侥幸成功,要冒着接近百分之百的不可控而带来的危险……”
秦欢喜继续笑道,“我不是专业的医生,只是略知一二,长期注射镇定剂,会给人带来副作用,小慕总本就和正常人不一样,如果再有副作用便是得不偿失,她还年轻,漂亮可爱,就算无法治愈她现在的病,不要再变本加厉岂不是更好。”
慕励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看起来没有刚刚那么的严厉。
“家里人多,尝试人为阻拦也不是不行,是药三分毒,镇定剂这些非必要不注射,如果再加上一个心理医生,没准情况还能更好,”秦欢喜说,“我外行了,建议不成熟,只是希望小慕总可以越来越好。”
慕励沉默了一会儿,但这短短的沉默让秦欢喜知道她没有再生气了。
跟人沟通要站在对方的角度,秦欢喜一开始提起慕君要被掐死但慕励压根没有关心过慕君到底是不是真的要被掐死,开口便是慕紫,那么秦欢喜就站在慕励的角度说着慕励所关心的。
“下不为例。”慕励说。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秦欢喜。
秦欢喜一直对她保持着淡淡的笑容,直到慕励离开大厅。
她盛了饭,将菜分了一点放到小碗里,端着托盘,问向在厨房拖地的佣人,“慕君房间在哪。”
对方愣了愣,“啊?”
“慕君房间在哪儿?”秦欢喜又问了一遍。
“二,二楼,西边最后一间。”
“谢谢。”秦欢喜对她礼貌笑笑。
路过客厅,看见沙发上慕君的书包,秦欢喜顺手拿过。
她走到慕君房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传来声音,秦欢喜说,“慕君,是我。”
门开了,慕君瞪着眼睛,满眼的不可思议。
她脖子上红痕明显,眼睛发红,嘴唇又苍白无血色,好不可怜的样子。
“你的晚饭,书包,”秦欢喜说,“进去吧,我看看你的伤。”
慕君还是很呆滞,大脑似乎还在缺氧的状态没缓过来,但身子却很听话地让了开来。
秦欢喜走进房间,卧室不算大,除却床只有一张外,格局和下面她的宿舍差不多。
她把东西放在桌上,桌子上摆放着几本练习册。
“过来。”秦欢喜对站在门口发呆的慕君招手。
慕君反手关上门,走到桌子边坐下。
托盘里放着分好了的菜,有饭还有汤,以及那熟悉的白色塑料袋和一个小白布裹着什么东西。
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秦欢喜屁股靠着桌子,拿上托盘里裹着东西的白布。
“抬头我看看。”秦欢喜说。
慕君抬头,脖颈两侧有着很明显的手指掐痕,中间是一圈红色痕迹,煞是骇人。
“这是冰块,”秦欢喜把布递给她,“冰敷,让血管张力先缩回去。”
慕君接过,“谢谢。”
声音沙哑,听着就让人觉得她喉咙刺痛。
慕君一只手拿着毛巾贴在脖子上,一只手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秦欢喜说,“吞咽肯定会疼,吃慢一点,嚼碎了再咽下去。”
“嗯。”慕君说。
食物经过喉咙犹如受刑一般疼痛,她却面无表情地吃着,每一口都细嚼慢咽才肯吞下。
慕君埋头吃得认真,秦欢喜靠在桌上这个角度能一眼看见她很立体的鼻梁,头发不再是初见时长长又乱糟糟的,剃成一个小平头,圆滚滚的脑袋。
她长得和慕紫不太像,很漂亮,年纪虽小,已经可以看出她长大后必然是个大美人儿,这样一个男生发型,在她脑袋上都显得好看了。
秦欢喜没忍住摸了摸她圆滚滚又短到只剩发茬的脑袋,是预想中的剌手又舒服。
慕君抬头,眼神里是莫名其妙。
“怎么剃了这样的发型?”秦欢喜问,女孩儿不论年龄大小,都是爱美的。
慕君垂眸,“她打我的时候,会扯头发,疼。”
“啊…”秦欢喜怔愣,有些心疼的又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样也好看。”
她另一只手放在桌子边缘,慕君看见她的手背有着一道道细条的划痕,估计是老妈指甲划的。
“你的手…”慕君说。
“消个毒就行,不妨事。”秦欢喜拿过托盘上白色塑料袋。
这袋子药买了一周,今天终于用上。
用酒精消了毒,秦欢喜将里面的药全都拿出来。
“昨天身上的伤严重吗?”秦欢喜问。
慕君轻轻摇头,捧着汤碗喝了口汤,温热的汤滑过嗓子,疼痛让她尝不出这汤到底好不好喝。
放下碗,慕君抿了抿唇,说,“我妈她…后来怎么样了。”
“稳定了。”秦欢喜说,
“没打镇定剂?”
“嗯。”
慕君抬眼,“我姥爷回来会找你谈话的。”
“找过了。”
慕君心里一紧,“那……你怎么还来,给我送饭送药。”
“为什么不送?”秦欢喜笑着反问她。
慕君低下头,扒拉着碗里最后一口饭,含糊着,“姥爷会怪你的。”
“他没有怪我。”秦欢喜双手抱胸,好以整暇地看着她。
慕君愣了愣,不解的看向她,“他没有怪你?”
“是啊,你妈妈好好的,为什么要怪我。”
慕君真的不懂了,这一切都和她知道的不一样。
这个家里不会有人不怕姥爷的,也不会有人在被姥爷谈话过后还对她这么好的。
秦欢喜笑出了声,“慕君,我两这么有缘,我觉得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对吧?”
“朋友。”慕君喃喃道。
“对,朋友。”秦欢喜予以肯定。
朋友,好特别的词和身份。
还有人主动和她做朋友,好神奇,慕君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身子往一旁偏了过去。
秦欢喜说,“以后你有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或者说有想吃的菜,直接跟我说,不要客气,知道吗?”
慕君半个身子都偏向了另一边,留给秦欢喜半个后背,秦欢喜手指伸到她面前打了个响指,“知道了没?”
“嗯。”慕君应声。
“行,那我下去了,”秦欢喜站直了身子,端上托盘,“药等会记得抹脖子上,不然明天你脖子不能见人,不打扰你学习。”
慕君听着她走出去带上了门,冰块化水将慕君的手心浸湿,她拿下冰块搓了搓手。
喉咙一阵一阵的疼,但她注意力已经不在这些上面了。
她发了很久的呆,打开书包拿出作文本。
一笔一划写下了她重新要写的作文。
《写给朋友的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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