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步

陈堇芳让沈心柔继续接近陈淮之。

沈心柔却决定,不再见陈淮之,托了舞厅的李经理,将钱还给陈淮之。

李经理免不了又将她挖苦一番,让她不要和许公子在一起后,还和陈淮之纠缠不清。

沈心柔也懒得多作解释,只是感谢李经理能帮她代为转交。

生活似乎又步入了正轨,报社的工作也慢慢顺手了。

遇到登有陈淮之报纸的新闻,她还是忍不住会买一份。

报纸上说,他不久就会和杜家小姐订亲,也许他们将不会有交集。

一所学校的学生想办一个工人夜校,专门招收工人进行识字、算术、人文地理等教学,而且免费。

沈心柔报了名参加,她虽识字,但对于其他的一窍不通。

工人夜校每周上三堂课,沈心柔每次上完课都觉得受益匪浅。

上完课,出校门时已经很晚了,她竟在校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要刻意避开已是不能,只好迎上前去。

“陈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为什么把钱还回来了?还是托李经理代还?”

“我……”沈心柔说不出所以然,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嫌我陈家的钱脏?”

她下意识地点头,反应过来又慌忙摇头:“不是的,平白无故收你这么大一笔钱,总归不好。”

一辆电车开过,在不远的站台停下。

“车来了,我先走了。”沈心柔说完,歉意地微微颔首,准备往电车站走。

“我送你。”

还未等她拒绝,下一秒,她的手突然被拉起,迎着晚风,他牵着她,一路小跑,赶上电车。

在靠窗位置坐下,车穿过历史悠久的古楼小巷。

每次工人夜读班下课,她都是坐这辆电车回家,以往她都会在电车上温习一下功课,这次和陈淮之一起,她没来由地又想起阿铖。

那时,阿铖说带她坐电车。

她怕花钱:“肯定很贵的。”

“怕什么,我请你。”

她拉着他的衣角,把他拉开站台:“还是算了吧。”

沈心柔还记得,她问阿铖电车是怎么开动的。

阿铖说他也不知道。

“淮之,电车是怎么开起来的啊?”这个问题,又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陈淮之跟她讲了电车的运行原理,又讲了电话、电影、留声机、火车等一些新式物件。

沈心柔虽然听不懂,还是听得认真,看着他,眼里满是崇拜,觉得他,什么都知道。

却又自觉自卑,这么耀眼的他,岂是她能企及的。

不知不觉坐过一站又一站,从一站走上来一个穿着时髦的外国女人,她金发碧眼,怀里还抱着一只蓝眼睛,白色长毛的小猫。

沈心柔觉得新奇,小声对陈淮之说:“你看,她怀里的小猫好可爱,以前从来没见过。”

“那猫的品种叫拿破仑,产地是美国。”

“真的好可爱。”沈心柔看着那猫,眼睛都摞不开了。

到了下一站,金发碧眼的女子下了车,沈心柔重新看向车窗外,看到新奇的东西,回手拍了拍陈淮之:“你看,那个看着好好玩,是不是就是摩天轮啊。”

陈淮之没有反应,她回头看向他,见他微闭着眼,头靠在椅背上,眉心紧蹙,脸上通红,嘴唇发白。

“你怎么了?”沈心柔小心地推了推他。

陈淮之微微睁开眼,声音有些吃力:“我好像过敏了。”

“那怎么办?”沈心柔担心地看着他,“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不行,不能去医院,你带我去西郊三水乡,找张阿婆,她能治。”陈淮之满脸通红,说话都有些费力,看起来很难受。

沈心柔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她心底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连忙请求司机停一下车。

她扶着他下车,在街上拦了辆马车。

陈淮之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还在勉强支撑着,沈心柔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冰凉的手搭在他额头上降温。

一路赶去西郊三水乡,马车上沈心柔一直催促车夫快一点,到的时候,已是深夜。

村子里很安静,四处一片漆黑,不时听得一阵狗吠。

沈心柔扶着陈淮之下了车,陈淮之本就高大,虽然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压在沈心柔身上,沈心柔还是感觉很吃力。

好在陈淮之还有点意识,指引着路。

到后面,他终于支撑不住,彻底昏睡过去。

沈心柔一步一步咬牙,扶着他终于找到那户人家,她累得满头大汗,连抬手敲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将陈淮之稍靠在墙上,敲了门。

漆黑的屋子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太太的脸,见了沈心柔和陈淮之,语气很淡:“大晚上的,你们这是干什么?”

“张阿婆,我朋友他过敏了,听说你这能治,想请你帮他看看。”

“过敏不该去找大夫,找我一个老太婆做什么,这位姑娘,你还是快点送他去医院吧。”

沈心柔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陈淮之眼看着越来越严重,当下焦急地问:“那阿婆,村里有没有别的叫张阿婆的?”

难道是她走错了?

“没有。”老太太说完,一把关上了门。

沈心柔用手不停地敲着门:“阿婆,求你给他看看吧。”

没有任何回应。

沈心柔看着陈淮之,眼泪不知不觉就落了下来:“淮之,你一定不要有事,我带你去医院。”

虽然陈淮之说不能去医院,但现在她别无他法。

她扶着陈淮之,没走几步,脚下不稳,一下摔倒在地上。

骨头磕在地上,疼得她眼泪直流,却顾不得身上的痛,忙起身查看陈淮之有没有事。

触碰到他的手冰凉,沈心柔紧紧地把他抱着,用身体给他取暖。

这时,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

随即,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老太太站在门口,对沈心柔说:“扶他进来吧。”

沈心柔大喜过望,连忙道着谢,扶陈淮之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一盏煤油灯,灯光昏暗,能看着大概陈设,布置很整洁。

“扶他到里面躺着。”老太太说着撩起内室的门帘,退到门侧站着。

沈心柔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才将陈淮之扶到床边,小心翼翼扶他躺下,累得虚脱,差点倒下。

老太太拿了一条白色毛巾,在盆里打湿,搭在陈淮之额头上。

又解开陈淮之的衬衫衣领,他脖子上,和身上起了很多红色疹子。

她从床柜边,端了碗,用手沾了给他涂在红疹处,边说:“这个药涂了,身上会很痒,切记,不要让他抓挠,不然会溃烂。”

沈心柔早转身,背对着陈淮之,答了一声嗯。

“待会儿我给你拿几副药,那药需每日熬煮,煮出来的药水,晚上放进水里沐浴,沐浴完后,再把我手里的药擦在起疹的地方,七日便可好。”

老太太给陈淮之涂好药,又给他把衣服穿好,“他额头上的毛巾,换勤点,退烧快。”

沈心柔嗯了一声,连忙道谢:“谢谢你,阿婆。”

回过头,见陈淮之还闭着眼,嘴唇惨白干裂。

她在床边蹲下,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他这病古怪,不同一般的过敏,不能离猫狗太近,以后得注意点。”

沈心柔想到电车上的那只猫,嗯了一声,眼睛还是紧盯着床上的陈淮之。

“估摸着还有一会儿才会醒,等烧退了,明早你们再走吧。姑娘,你到这边坐着歇息一下吧。”

沈心柔只是摇头:“不了阿婆,我想陪着他。”

她取了搭在陈淮之额头上的毛巾,用凉水洗了,又搭在陈淮之额头上。

如此往复了十多次,她摸了摸陈淮之额头,烧终于退下。

心里安心许多。

她趴在床沿,守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手臂被压得疼痛难耐,醒来陈淮之还没醒。

沈心柔起身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烧了,放下心来。

坐回矮凳,目光扫过他身上的白衬衫。

阿铖的肩膀上有颗痣,陈淮之的肩膀上会不会也有颗痣。

昨天太慌乱,她忘了这茬,没注意看。

咬了咬唇,伸手够到陈淮之衬衣衣领处,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将衣领挑开些。

她一心放在那颗痣上,连陈淮之什么时候醒了都不知道,视线倏忽扫到陈淮之的眼,四目相对,沈心柔愣了下,随即起身,拍了拍身上本不存在的灰尘。

食指举起,指了指帘外:“我去跟阿婆说,你醒了。”

眼睛再不敢看陈淮之。

老太太进来,摸了摸陈淮之额头,笑得慈祥:“烧退了,这次烧退得很快啊,多亏了这个姑娘,一直给你换毛巾,不知这位姑娘是?”

这句话,陈淮之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沈心柔,似是在等她回答。

“我们是朋友。”沈心柔答道,目光再看向陈淮之时,发现他目光黯了黯。

“姑娘,昨晚真是对不起,我怕是有心之人使诈,故此想要考验你一番,姑娘对淮之当真是真心实意。”

一句话把沈心柔说得满脸通红,只说:“这都是朋友间应该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做了早饭,你们一起吃吧。”

看陈淮之和这位老太太的相处,他们应该很相熟,而且关系很亲近,沈心柔不明白老太太说的有心之人利用是什么意思。

临走前,老太太单独嘱咐沈心柔,让她不要对外人说起陈淮之对猫狗过敏的事,更不要谈起她。

沈心柔觉得陈淮之身上藏着很大的秘密。

走时,老太太提了几个药包,和一瓶药膏,又嘱咐了一遍。

沈心柔伸手去提药,陈淮之先她一步提在手里,说了句:“走了,阿婆。”

虽然很好奇陈淮之和那个阿婆的关系,沈心柔还是没有问。

走到村口,这里没有车,只好坐了辆进城的牛车。

牛车一路颠簸,车上又放满了各种杂物,沈心柔和陈淮之靠得很近。

见陈淮之伸手想要挠身上的痘,她忙伸手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动。

“阿婆说了,你这不能挠。”

“太痒了,不挠难受。”陈淮之的手在她手里挣了挣。

“溃烂了就好受了?”沈心柔白他一眼,手握得更紧。

陈淮之见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嘴角露出笑意:“要不,你给我吹吹?”

沈心柔不搭理他。

“太痒了,我受不了了。”陈淮之说着想把手往外挣。

沈心柔死命抓着,偏不让,只好妥协:“好吧好吧,我给你吹。”

陈淮之不再挣扎,看着沈心柔靠近,长长的睫毛微垂,遮住明亮的眼眸,很认真地往他脖子上吹着。

丝丝的暖意,喷在他脖子上,从脖颈一路酥麻到他心里。

路过一个水坑,牛车往一边倾斜地厉害,沈心柔一个不稳,身体直直地撞进陈淮之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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