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风在森林里呼呼作响,在这个鬼地方,寒冷的风是永远的背景。
肖恩坐在枯萎的树下,身子缩成一团,冷得直打哆嗦。
他啜泣着,忍着疼痛,清理身上那些在地面摩擦出来的伤口,他白嫩的脸蛋和稚嫩的手掌,都已经被暗红的血痕和淤黑的泥土覆盖住了。
他又变回了村里的那个土孩子的模样,身上总是带着伤,粘着泥土,和大地是一块的,怎么都分不开。
清理的差不多后,肖恩重新站了起来,他看着不远处的,森林外的那条路。
他想要回到路上,沿着路走的话,他还能遇到修,但是路上的人又让他感到害怕,
肖恩从不敢正视那些对他的质疑和责骂,这也是史蒂芬一直讨厌他的原因之一,只要史蒂芬一骂他,他就会害怕的双腿发软,双手发抖,就连最基本的事,也会忘了该怎么做,他因此,打碎了不少碗碟。
而肖恩的这份胆怯,也是他崇拜瓦罗特,崇拜修的原因,他们总能接受挑战,不慌不忙的做好自己的事,那是肖恩直到现在都无法做到的。
在眺望那条路的时候,肖恩顺便观察了这黑暗的森林一眼,那些死气沉沉的树木,屹立在寒风中,黝黑黝黑的,任何亮光到这,都会变弱最后消失。
这里,简直像极了肖恩年少时在黑雾里看到的阴暗森林。
忽然,一个女人的影子,在肖恩眼前晃过。
肖恩的眼睛跟过去,就看到了一个长发披肩,穿着白色长裙礼服的女士。
洁白的颜色,在这个森林里显得尤为特别。
她和肖恩一样站在树下,眺望着远方,但是她看起来比肖恩要笃定的多,即使她穿的很单薄,看起来却也是一个屹立不倒的存在。
肖恩慢慢向那位女士靠近,他现在也明白了,在这里遇到的,一定都是不小心迷路的人。
“你冷吗?女士。”肖恩走到那个女人身边,把自己原本裹着的大棉袄递给她,“要不你先穿我的衣服,我里面还有保暖的东西,你在这里应该被困了很久了吧。”
那个长发披肩的女人回眸一笑,眼睛把肖恩全都装了进去,她的笑容从嘴角稍稍弥漫开来,却又凝固在了脸颊旁,似乎有人出现在她身后,她并不意外,那是她早有预料的事,但是那个人是肖恩,又让她感到有些惊讶。
“不,年轻人,我不需要你的温暖。”女人说,“你还是保管好你自己吧。”
她伸出洁白无瑕的手,把肖恩递来的棉袄推了回去,同时又故意地摸了一下肖恩的手。
她的手很冷,就好像寒冷的冰雪一样,肖恩被吓了一跳,惊讶于这个女人所遭受的寒冷。
肖恩多看了女人几眼,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
她明明是真人,却又像一副画像,让肖恩琢磨不透,那种距离感,是从未有过的,明明站在这个女人面前,肖恩却感觉自己离她无比遥远。
“年轻人,你叫什么?”女人开口道。
“我?我叫肖恩·奥斯丁。”肖恩说,“你呢?女士。”
“肖恩·奥斯丁~。”女人说着,像是在咀嚼这个名字一样,她抬起眼睛,“我叫奥菲利亚·休斯,你可以直接叫我奥菲利亚。”
奥菲利亚朝着森林深处望去,眼睛又在肖恩脸上流转了一会。
冷不丁的,奥菲利亚就问了肖恩一句:“肖恩,你要去哪?”。
“我要去哪?”肖恩说,他在想要回答的时候,奥菲利亚冲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奥菲利亚的微笑,让肖恩摸不着头脑,奥菲利亚看起来,是在等待一个不是那么简单的答案。
肖恩挠了挠头,脑子里再次思考起奥菲利亚的问题。
他要去哪呢?在这里,他能去哪?
去找修吗?但是他已经被困在了一个与修隔绝的位面里,以他的能力,是不可能找到修的,只有修能来找他。
他似乎应该哪都不要去,乖乖在原地等待就好,或许一开始,他在发现自己处于那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他就不应该走动。
这个突然的结论,让肖恩对自己轻举妄动的行为感到无比悔恨。
“你不知道?”奥菲利亚并不惊讶的说,“这也难怪,我看你,一直都是个外人的模样。”
肖恩不知所云。
“外人?什么外人?”
奥菲利亚没有回答他,而是随手一挥,使得肖恩身后的树便纷纷退让,空出了一条宽敞的大道出来。
“你是…。”肖恩转身看向那条大道说,他把‘森林女巫’这四个字藏在了喉咙里。
森林女巫在魔法界中,是一群特殊的存在,她们的魔法解释不清,她们的魔力来源不明,她们只能生活在森林里,她们有好有坏,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奥菲利亚瞧着了肖恩脸上那乍现的害怕,她笑了笑:“年轻而无知的人,你之所以害怕,是因为你对能出去还抱有幻想,你不用怕我,因为我没有伤害你的理由,这是座无人能逃的牢狱,能来个新人说说话,让我了解了解外面的世界,就是我最大的奖赏,肖恩,你是我的恩惠,我不会害你的。”
奥菲利亚走在那条大道上,走在了肖恩前面:“要跟我走吗?肖恩。”她回头道,眼神中带着期望:“既然你不知道自己要去哪的话。”。
肖恩沉思了一会后,点点头,跟在了奥菲利亚后面。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他略微不甘的回头,看了那条路一眼,想着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了,不如继续走下去。
其实肖恩之所以愿意跟着奥菲利亚走,也是因为他对奥菲利亚的好奇。
这个突然出现的,让肖恩感觉十分有距离感的女人,吸引着肖恩,奥菲利亚身上那种器宇不凡的气质,是肖恩从未见过的,哪怕是瓦罗特,也比不上她。
他们并没有走太久,在走到树木稀疏的地方时,肖恩看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一个残破的城堡。
黑色的城墙,破损的石砖,都是些曾见过的东西。
奥菲利亚居然带他来到了那个崩坏的城堡前,这下,肖恩反而离修无比接近了。
肖恩激动的快步向前,他的眼睛简单的在城墙附近扫一圈下来后,看到了新的东西。他的脸,‘唰’的一下就变白了。
在那城墙的墙角下,堆着数不尽的风化的骸骨。
“他们是……。”肖恩声音发颤道。
“他们都是被困在这里,逃不出去的人,最后都死在了这。”奥菲利亚感慨的说,“其中还有好多人,都是我认识的,最后我都没机会跟他们告别,他们就走了,而现在,我也忘了哪些是我认识的,或者,我是否真的认识他。”
“那么你呢?你……,你是死是活?”肖恩害怕的连退几步,“你难道是鬼魂?亡灵?”肖恩想起了之前触碰到奥菲利亚的那种感觉,她的手是那么的冰冷,胜雪的冰冷。
寒风在这种空旷的地方,发出的声响少了,但是风势却变大了。
肖恩看着面前那个,站在冷冽强风中,裙摆飘飞的奥菲利亚,内心想起了关于女鬼的传说。
体外的寒风,嗖的一下,吹进了肖恩的心里,让他浑身颤栗。
肖恩甚至想立马转身逃跑,但他又怕自己的轻举妄动,会招来亡灵的愤怒,招来杀身之祸,他还记得在魔雾鬼潮里,那群鬼魂带给他的痛苦折磨。
“我?”奥菲利亚说,“我嘛,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算什么,只有在他醒来的时候,我才会醒来,我想在他苏醒的时候找到他,但我从未找到过。”
奥菲利亚说着令肖恩困惑的话,让肖恩更加害怕,此时,肖恩的脸上已尽是忧虑和不安的神色。
奥菲利亚瞧了肖恩一眼,无奈的说:“你看你,又开始了,我说过,这里是一座牢狱,没人能逃出去,所以我没有害你的必要。”
“鬼才信你的话呢。”肖恩倔强的说,他的眼睛再次飘向那堆骸骨:“他们估计就是信了你的话,最后才变成这样的。”
奥菲利亚叹了口气,她略显疲惫的转身,不再搭理肖恩,朝着城墙走去,打开了在城墙下的一道暗门。
“肖恩,你了解赫尔辛纳吗?”奥菲利亚说,“你一个外人,既然出现在了这里,那你就该知道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这里发生过什么,关我什么事。”肖恩说。
奥菲利亚忽的一下,飘到了肖恩面前:“这里之所以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过去发生的一件事。”
肖恩那颗紧张惶恐的小心脏,立马就提到了嗓子眼那。
他屈服的,小心的问道:“什么事?”
奥菲利亚的目光,在肖恩发紫的嘴唇上逗留了一会:“进去说吧,在外面风大,我怕你会挨不住。”
最终,在寒风的逼迫下,在内心的恐惧折磨中,肖恩还是跟在了奥菲利亚后面,他们从那道暗门直接进到了城堡里。
在城堡里随处可见的,都是珠残壁碎之景,那些崩坏的建筑,仍保有精美绝伦的边角,让肖恩惊叹不已。
奥菲利亚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碎片,抚摸着那块碎片凸起的菱角:“这是‘逐星者’雕像中,那颗星星的碎片。”
她把那块碎片放到了毁坏的半人马,‘逐星者’的脚下:“它是这座城堡最标志的雕像。”
城堡的建筑勾起了奥菲利亚的回忆,她漫步在城堡里,不断向肖恩说起那些建筑的由来,带着肖恩不断朝城堡里面前进。
尽管此时,这个城堡尽显沧桑,尽是破败,但是它残留的建筑,都是那么地引人瞩目。
比如碎裂的星空图谱像、断裂的登天梯、只有一个镜头的观星镜,更不用说在进入城堡时,那第一眼就看到的‘逐星者’雕像了。
可以想象,这里在被毁灭之前,这是一个何等富丽堂皇之地。
不过肖恩的内心也有一个疑惑,在这种低洼之地,那些攀登天际的东西,有什么意义呢?
最终,肖恩跟着奥菲利亚,来到了城堡里最大的房子,最华丽的宫殿前,宫殿的大门是银色的,在最上头,还有一颗残缺的星辰的雕像。
奥菲利亚推开脆弱的宫殿大门,门上的星辰随之落下,星辰触地的瞬间,彻底粉碎,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只有一摊碎渣摆在地上。
接着,那个大门也发出了一声叹息,落了几块石板下来,扬起灰尘一片。
这一切,都不足以让奥菲利亚动容,她面无表情的踏入了那没有屋顶的殿堂,肖恩跟在后面,内心突然紧张起来,他从未进过殿堂,哪怕是现在,踏足在破旧的殿堂里,他也能感受到那种皇家的庄严与尊贵。
“这里曾有一个王国,只可惜,这个王国很快就被毁灭了,国都里最让国王引以为傲的哈伦城堡,也被毁于一旦。”奥菲利亚说,“我们现在所在的,是那个哈伦城堡的心脏,哈雷星殿”
肖恩问道:“为什么?这个王国为什么会被毁灭?”,肖恩一不小心,就勾起了奥菲利亚对于这里,最遥远最深沉的记忆。
“因为妒忌,因为人好争的本性,噢,那是一件难以抗拒的事。”奥菲利亚遗憾地说,“妒忌这件事,没有人会挂在嘴边,但是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妒忌。因为人都这样,动物都这样,喜爱争斗,妒忌永不会磨灭,那是人类生存的本能。”。
“我们年幼无知的时候,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妒忌什么,都会表露无遗,在我们逐渐长大的时候,就学会了撒谎,学会掩饰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当我们彻底长大时,我们又会发现,人活着,只有遵循本心,重拾初心,活得才有意义。而那时,我们已经撒了太多的谎,撒谎的最高境界,就是无数次的重复一个谎言,以至于忘了自己在撒谎,所以才会有人对身边其他人的成长,表示感慨,表示不安,他们可能在撒谎,也有可能没有撒谎,真相已经不得而知,也没那么重要了。他们只想掌控世界,那样才能自由自在的活着,究根到底,不过是妒忌心在作祟罢了,大人们只是忘了自己在撒谎,所以在心里默认的,美化了自己的妒忌。这个王国,就是一群外人燃烧着他们的那颗妒忌心,才把这正要崛起的一切,都付之一炬,我都忘了当初这个国家是被冠以何罪了。”
奥菲利亚陷入了自我的狂思,她望着空洞虚无的殿堂。
“这个世界最悲剧的地方是,只要有一个会说话的领头羊带着一群人,对某一群体发起讨伐,很快就会有另一群不明是非,又懒得深入了解整件事的盲从者出现,加入到讨伐的阵营里。在整件事完结之前,没人敢确定,被攻击者和发动攻击者,谁是正义的。而对于被攻击者而言,正当防卫的判定,只有在被攻击时才成立,结果在之后才能知晓,不管是防卫得当还是故意伤人,都注定会受伤。很可惜,这个王国没有防卫成功,后来对它的判决也是那些后来还能存在的人的事,最后那个正义落到了何处,我既不关心也无法关心。一开始的时候,我恨极了,时间一久,我也就懒得去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奥菲利亚突然抬起眼睛,看向肖恩:“你应该注意到那片枯萎黑暗的森林了吧。”
肖恩怯怯的说:“注意到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那是我们所有人最后的结果,我们亲手毁掉了我们曾拥有的美好的一切,只为那颗妒忌心和完全自私的初心,到最后,这个王国毁灭了,赫尔辛纳落寞了,就连魔法也跟着消失了。所以我才一直很喜欢一句话,‘人类终将自我毁灭’。”奥菲利亚忧伤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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