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哈伦城堡

肖恩在幽静的殿堂里,闲逛着,躲避着奥菲利亚,四周都是些生了灰的旧东西,那种旧,是让人不敢轻易触碰的陈旧。

肖恩一开始还有的好奇和激情,在消磨了一会后,也就全没了。

空气慢慢恢复了平静,肖恩侧目,小心的看了一眼奥菲利亚。

这会她的脸上没有愁容、没有愤怒、没有愉悦,只有暴风雨过后的宁静。

在重新关注奥菲利亚的时候,肖恩注意到了奥菲利亚驻足的地方,她停留在了一副巨大的画前。

那是两个人的肖像画,一位矗立的女王和单膝跪地,手放在胸前的骑士,只可惜那副画已经破损了,并不能看到他们的头像,只能看到穿着炭黑色盔甲的骑士,胸口上的手戴着黑钻戒指,女王则穿着华丽的长裙。

“这幅画是?”肖恩走到奥菲利亚身边,问道,“画的这个城堡的主人吗?”

奥菲利亚点头道:“是的,女的是暗夜女王,这个城堡的主人,男的是布莱恩·考伦伯爵,黑石骑士,暗夜女王身边的第一骑士。”

奥菲利亚忍不住抬起手,虚晃在黑石骑士的画像上。

“这位忠诚的黑石骑士,为我带来了最重要的一场胜利,让我守住了这个城堡。”

奥菲利亚的双眸颤动着,有些激动的说。

“有时我也会忘了,我是谁,我为什么会被困在这,但是我永远都记得,要来这里,要来看他一眼,哪怕看不到他的面像,我也要看一眼。”

直到现在,肖恩才落实了奥菲利亚的身份,以及奥菲利亚之前一直在念叨的‘他’是谁。

转瞬,奥菲利亚又哀伤无比的说:“只是,他到底在哪,他的模样、他的相貌,我全都记不起来了。”

奥菲利亚在这时,看向了肖恩。

“你…,你不是他,在那么多次,我遇到的人中,你是唯一一个,让我确认,不是他的人。”

奥菲利亚的话,让肖恩想了那城墙下的尸骸。

“难道城墙下的那些人,都是被你引过来,最后,不得而终的吗?”

“死在城堡下,和死在森林里,有何不同呢,我们终究,都会死在这。”奥菲利亚不以为然的说。

肖恩追问道:“但是,你不是这个城堡的主人吗?难道你不可以让他们离开?”

奥菲利亚充满怨恨的蹬了肖恩一眼,她对于肖恩那种以为能出去的想法,不再表示宽宏大量,而是露出了满腔的怒火。

“你抬头看看这个天,那个穹顶之上,连颗星辰都看不到!这是一个只进不出的王国,我能对你们怎么样呢?我们都被困在了这里,谁都没法逃出去。”

“不可能,只有要入口,就一定能出去,如果没有出口,那回头不就好了吗?找到入口,从入口出去!”

肖恩同样也激动了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敢这么做,直视一个正在骂他的‘大人’。

奥菲利亚愣了会,有些惊讶的看着肖恩,然后,慢慢的,笑容便从奥菲利亚的嘴角涂抹开来。

奥菲利亚轻蔑的嘴脸,让肖恩倍感羞耻,甚至让肖恩产生了自我的怀疑,奥菲利亚在嘲笑他,也许是在嘲笑他的执念,也许是在嘲笑他的无知,有太多种也许了,肖恩猜不过来,而且他更害怕,奥菲利亚的嘲笑,包含了那些所有的也许。

沉默了一会后,奥菲利亚才缓缓的说:“如果那入口的那扇门不会在你所认为的入口等你,如果那扇门不仅会一直移动,而且他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了呢?这个王国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因为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那扇门的事,而第二件事,则在于我,那扇门的钥匙,一直都在我身上。所以,就算你找到了那扇门,没有我,你也没法出去,而我,直到现在,都找不到他。”

“有时候,我甚至希望自己可以永远的沉睡下去,不再醒来,但是现在,我不可抗拒的醒来了,脑子里,关于这一切的记忆,也都慢慢的醒过来,又到了这一步,当我带着你们来到这个宫殿,回忆起了所有之后,那股厌倦,就会弥漫、渗透到我的骨子里,我早已遗忘了他,他早已成了那墙上的,陈旧破损的肖像,我再一次离他无比接近,又再一次清楚地知道,他所在的,是我永远都无法到达的地方。”

奥菲利亚说完了这些话后,迈着疲惫的脚步,走向了宫殿的大门。

“你自己玩去吧,小屁孩。”奥菲利亚看都没看肖恩一眼,独自离开了宫殿。

宫殿里万籁俱寂,黑暗正在慢慢的蔓延,肖恩迷茫的站在原地,看着面前阴暗的空气,愣神了许久。

在奥菲利亚走的时候,肖恩的内心有过追上去的冲动。

但是去哪都一样,还是没法从这离开不是吗?

站累了,肖恩就坐下来休息,他像一个老头一样,弓着身子,把手藏在大腿下,微微晃动的,坐着。

他想,他的这副模样,很有可能就是自己死了之后,骸骨的模样,到时候,等奥菲利亚带着下一个人,来到这的时候,那个人或许会惊讶地说:“他是谁?!”

然后奥菲利亚会说:“一个无名之辈,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一想到这,肖恩就自艾自怜了起来,他迷失了这么久,终于在现在,有了那种被囚禁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他觉得无比压抑,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

肖恩再一次不争气的啜泣了起来,他像一只囚鸟一样,带着所有的妄想和希望,抬头看向了那片漆黑的天空。

正如奥菲利亚所言,在那漆黑的天空上,没有哪怕一颗星辰。

就这么望着、晃着、冷风吹着,肖恩慢慢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投入了黑暗寒冷的怀抱。

寂静…,持续的漆黑的寂静。

一些声音,由远到近慢慢过来。

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断在周围轰鸣,刺激着沉睡的肖恩,他动了动眼皮下的眼珠子,眉头紧皱,在黑暗的深渊里,痛苦不已。

他想看到光明、他想睁开眼睛,但是,黑暗那阴沉厚重的怀抱,让他就连抬起眼皮都十分困难。

“小蓝,可以了,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吧。”

那是修的声音,还有雷龙的振翅声,那些声音不算大,却让肖恩有了一鼓作气,从黑暗中挣脱出来的力量。

他激动的弹起来,再次感受到了浑身的冰凉。

肖恩抖动着身子,待体温稍微恢复了一点后,他就急不可耐的冲到门外,见到了站在宫殿前的修。

在阴暗的环境里,周围闪着蓝色电光的修,是无与伦比的存在,一个能让肖恩内心感到充满希望的存在。

“肖恩~,你怎么会从里面出来?我还在找你呢?”修惊讶的说,同时走向肖恩所在的宫殿。

“啊~,那是个说来话长的故事。”肖恩感慨的说,同时激动的迎上去,然后,他又想到了奥菲利亚,如果像修这样的魔法师能见奥菲利亚一面,一切都有可能会出现转变。

“你在过来的时候,见过一个穿着白裙的女人吗?”肖恩问道。

“没有。”修皱眉看着肖恩,看着他脸上的伤疤以及身体左侧的污痕,“你身上这些,是怎么回事?”

肖恩毛躁的挠了挠头,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他想把一切都告诉修,却又不知道该从哪件事开始说起,他断断续续的,语无伦次的说:“我遇到了一男一女,他们……,不,不,重点是,我遇到了一个流浪汉,然后……,不,那个流浪汉,是我最先遇到的,不过那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奥菲利亚,她……。”

“好了。”修打断了肖恩的话,满不在乎的说,“我想,你遇到的那些,应该都是些死亡的幻象,有很多人被困在了这里,连死后的灵魂都难以逃脱,所以你会见到他们不足为奇。”

“只是这样吗?”肖恩轻声说,他不相信,他经历了那么多,遭遇了那么多,不可能是假的。

但是每当修之类的,在肖恩眼里有能力的人说话反驳他的时候,他都会先闭嘴,然后开始反思自己的过错。

这是他跟在史蒂芬身边时久养成的习惯,这是他作为一个一无所有的侍从的求生之道。

很快,肖恩就想起了他触碰过奥菲利亚的事,如果是幻象,那他怎么会碰到奥菲利亚的手呢?

但他也想起了奥菲利亚给他的感觉,她是那么的冰冷,如同冰块一样,难不成,他触碰的,只是一块冰?

修在这时候,为了拿修背着的魔法书,不经意的拍了拍肖恩的肩膀,那种人与人之间的接触,是如此的不同,这着实让肖恩感到困惑。

肖恩开始怀疑起了自己遭遇的一切,这里存在了那么久,他偏偏只遇到了那么几个‘人’,修更是一个都没遇到过,那么他所见到的,到底是真是假呢?

肖恩转头看向修,修这会正拿着那本被黑泥玷污的魔法书,转悠在宫殿里,那些黑泥仿佛在告诉肖恩,他所遭遇的一切,都真实的发生过,但是,随着修挥动手,把那些黑泥弄消失,肖恩的那份自信也就跟着消散了。

在修的脸上,肖恩只看到了自信和好奇,正如刚开始踏上那条路一样。

肖恩突然明白了一件大事,他不是魔法师,修是,虽然他和修站在同一个世界里,但是他们所看到的,所想到的,完全不同,他的恐惧,他的困惑,修都未曾感受过。

或许,他不该这样画地为牢,自己为难自己,只要跟在修的身旁,不要多想不要多做,一切就会自动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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