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冰冷的青铜钥匙滚落在走廊阴影深处,幽光闪烁,如同衔尾蛇嘲弄的独眼。孟飞趴伏在冰冷的地砖上,粗砺的喘息撕扯着喉咙,每一次吸气都涌上浓重的血腥味。陈默揭示的真相——母亲作为契约祭品的惨死,父亲为了孟氏气运和自己的命格与魔鬼交易,他对夏家疯狂的报复竟是“衔尾蛇”精心引导的毁灭工具——这一切如同万吨冰山,将他彻底碾碎在绝望的冰海之下。

“啊……” 压抑破碎的呜咽从他紧咬的牙关溢出,不是悲伤,是信仰崩塌、人生被彻底玩弄后的虚无轰鸣。

就在这时,他失焦的、被泪水和血丝模糊的视线,死死钉在了不远处药品推车下方半露出的那部手机外壳上。那个微小的徽记——衔着钥匙的乌鸦,两颗猩红的宝石眼睛在幽暗里闪过冰冷的微光。

衔尾蛇(Ouroboros)的标记!

冰冷的火焰瞬间点燃了他死寂的眼底!不是悲伤,不是忏悔,是足以焚毁一切的、纯粹的、毁灭性的暴怒!对那个吞噬了他母亲、扭曲了他父亲、玩弄了他一生、将夏然也拖入地狱的怪物组织的滔天恨意!

“嗬……”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布满血丝的眼睛骤然收缩!身体里某种支撑他走到今天、即使扭曲却依旧强大的东西,在彻底崩塌后,又被这股冰冷到极致的恨意强行重塑!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狼狈的青紫犹在,但那双眼睛深处,翻涌的不再是崩溃的死寂,而是纯粹而暴戾的毁灭风暴!

他不再看地上那把代表父辈罪孽的钥匙,视线如同淬毒的标枪,穿透病房紧闭的门板,射向里面那个同样被衔尾蛇锁链缠绕、此刻刚被他亲手推入更深地狱的女人!

同一时刻,病房内。

强效镇静剂压制了身体的剧痛,却无法驱散意识深处翻滚的炼狱景象。父亲夏振国绝望倒下的身影,孟飞母亲车祸现场的惨烈照片,孟飞扭曲着吼出“你父亲就是凶手”的狰狞面孔……无数碎片撕扯着夏然的灵魂。

“爸……不是……” 她在药物的混沌中无意识地呓语,泪水浸湿了枕头。

指尖,无意识地触碰到床边冰冷的手机边缘。屏幕因触碰骤然亮起,刺眼的白光让她不适地闭眼。下一秒,那条尚未阅读的信息标题,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她昏沉的意识:

【收件人:夏然小姐】

【主题:你父亲死亡的真相,以及孟沈清婉车祸的关键录像(完整版)】

发件人——未知。

心脏被一只冰冷的爪子攥紧!残存的所有意志力瞬间燃烧!她猛地睁开眼睛,混沌被惊人的意志强行撕裂!剧痛如同潮水般重新席卷四肢百骸,但她不管不顾!颤抖的、布满针孔和青紫的手指,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无比执着地伸向那个亮起的屏幕!指尖颤抖着,触碰!解锁!

冰冷的手机界面打开,那条信息下方,只有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极其简短的下载链接。

没有犹豫!没有恐惧!只有被残酷真相反复淬炼出的、玉石俱焚的执念!她颤抖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重重地点了下去!

下载进度条开始缓慢地、无声地向前移动……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她死死盯着屏幕,苍白嘴唇被自己咬出血迹,颈间那把冰冷的青铜钥匙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起伏,仿佛也在汲取她残存的生命力。

病房外。

孟飞撑着冰冷的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不再佝偻,反而绷紧得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充满了危险的、即将爆发的张力。他抹了一把脸,将狼狈的痕迹粗暴擦去,只留下一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眸。

他没有再试图闯入病房,而是猛地转身,步伐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走向走廊深处——走向那把被他亲手丢弃在阴影里的青铜钥匙!

陈默惊愕地看着他:“孟总!”

孟飞充耳不闻。他走到钥匙旁,没有丝毫迟疑,俯身,伸出那只沾着自己血迹和汗渍的手,一把将冰冷的金属攥紧!不再是珍视的信物,不再是痛苦的根源,而是武器!一把刺向那盘踞在雪山深处、操控着所有人命运的衔尾蛇心脏的武器!

指尖传来的冰冷坚硬触感,让他眼中毁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他攥着钥匙,如同攥着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一步一步,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重新走回夏然的病房门口。

隔着厚重的门板,他仿佛能感受到里面那个同样被仇恨和绝望点燃的灵魂。

病房内。

下载进度条终于走到尽头!

一个加密视频文件静静地躺在手机存储里。

夏然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痉挛,呼吸急促得像破旧的风箱。她死死盯着那个图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点开!

屏幕短暂的黑屏后,画面亮起!是老旧的监控录像风格,画面晃动,噪点严重,但足以看清!

正是那条通往坠崖地点的偏僻岔路!时间戳——孟飞母亲车祸当晚!

画面一角,一个穿着深色风衣的男人身影出现!夏振国!他神情极度焦灼,正朝着镜头方向(即坠崖方向)狂奔!他甚至丢掉了手中的公文包!

几秒钟后——

刺耳的刹车声和金属扭曲的巨响从画外传来!紧接着是车辆翻滚撞击岩石的可怕闷响!

夏振国猛地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望向声音来源,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他发出一声模糊但充满了惊骇和痛苦的嘶喊(录像无声),然后毫不犹豫地、不顾一切地朝着浓烟和火光升起的方向冲去!他试图攀爬下陡峭的崖壁边缘!

就在这时!

录像画面突然剧烈地闪烁、扭曲!一种极不自然的、如同信号被强力干扰的雪花噪点瞬间覆盖了大半屏幕!

在雪花噪点的间隙,一个极其模糊、仿佛由浓稠黑暗构成的人形轮廓,在夏振国背后不远处的路边阴影里一闪而过!那轮廓极其诡异,动作非人般的迅捷,仿佛融入了阴影本身!紧接着,夏振国攀爬的地方,路边一块本应稳固的岩石,毫无征兆地、违反物理规律般地松动、滚落!

“爸——!!!” 一声凄厉到极致、用灵魂发出的无声呐喊在夏然脑中炸开!

她看到父亲被巨石砸中肩膀,身体失去平衡,惨叫着坠下陡坡!身影瞬间消失在浓烟和混乱的屏幕边缘!

录像结束。

死寂。

绝对的死寂弥漫在病房。只有心电监护仪单调的“嘀嘀”声,证明她还活着。

夏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泪水早已干涸,脸色灰败如死。巨大的震惊、冰冷的绝望、滔天的恨意……最后全部沉淀为一种极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她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父亲不是凶手,他是试图阻止悲剧、却被“衔尾蛇”契约力量灭口的知情者!孟飞的母亲,同样是被那个怪物吞噬的祭品!而她自己和孟飞……不过是这场巨大阴谋中,被操纵着互相撕咬、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可怜虫!

巨大的疲惫和冰冷的恨意如同潮水,要将她拖入永恒的黑暗。意识开始模糊……

“砰!砰!砰!”

沉重、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暴戾气息的敲门声,如同丧钟般在病房门上炸响!

夏然涣散的瞳孔猛地一缩!涣散的意识被这粗暴的敲门声强行拽回一丝清明!

是孟飞!

他还在外面!

那个同样被玩弄、同样沾满彼此鲜血、同样被衔尾蛇锁链勒紧脖子的……仇人?还是……此刻唯一可能理解这无尽黑暗的……同类?

敲门声停顿了一秒。

紧接着,一个嘶哑、低沉、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声音,穿透了厚重的门板,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冰冷决绝,清晰地砸进夏然的耳膜:

“夏然——”

“想活……就开门!”

“那条蛇……我们要一起……把它撕碎!”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也带着一种穿透绝望的、玉石俱焚的召唤!

夏然灰败的眼眸深处,那点残存的清明骤然收缩!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珠,看向紧闭的病房门。颈间那把冰冷的青铜钥匙,仿佛感应到了门外另一把同源钥匙的冰冷呼唤,刺得她皮肤生疼。

想活……就开门……

一起……撕碎它……

门外,孟飞赤红着双眼,布满血丝的瞳孔深处是焚毁一切的冰冷火焰,那只握着钥匙的手背青筋暴起,如同即将出鞘的凶刃。他死死盯着门板,等待着里面的回应——或是无声的拒绝,或是……通往最终毁灭或复仇的唯一同道。

门内,夏然残破的身体躺在病床上,指尖冰冷,意识在剧痛和药物作用下再次濒临沉沦。但孟飞那句穿透门板的、充满血腥与毁灭的誓言,如同最后一道强心剂,狠狠刺入她濒临熄灭的灵魂深处。撕碎它……这三个字点燃了她灰烬中仅存的火星。

她极其微弱地、几乎无法察觉地……点了一下头。

动作微小到连近在咫尺的仪器都无法捕捉。

但就在她点头的刹那——

“咔嚓!”

一声轻微的、如同冰层破裂的脆响,从她颈间那把古老的青铜钥匙内部传来!

钥匙表面,那繁复扭曲、象征着衔尾蛇契约的古老纹路,其中极其细微的一道缝隙,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悄然裂开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细纹!

仿佛某种无形的枷锁,被动摇了!

病房外。

孟飞胸腔里那颗被恨意和绝望反复蹂躏的心脏,在死寂的等待中疯狂擂动!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和骨骼因过度紧绷发出的细微声响。每一秒的沉默,都像在将他重新推向崩溃的边缘。

就在他眼中毁灭的火焰即将再次失控喷薄,那只紧攥钥匙、指节青白的手微微抬起,似乎下一秒就要不顾一切破门而入时——

“咔哒……”

病房门内,传来一声极其轻微、虚弱到仿佛随时会中断的……解锁声!

不是拒绝!

孟飞布满血丝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绝境中的困兽嗅到了同类的血腥与决绝!他没有任何犹豫,猛地压下门把手!

厚重的房门被他带着一身刚从地狱爬出来的煞气推开!

惨白的病房灯光下,他一眼就看到了病床上那个几乎被白色被单和纱布淹没的纤细身影。夏然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唯有那双刚刚承受了最残酷真相洗礼的眼睛,此刻正越过冰冷的氧气面罩,死死地、直直地迎上他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目光!

四目相对!

没有言语。没有质问。没有解释。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来自她崩裂的伤口和他手上的伤)、消毒水味、药物味,还有……一种无形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混合着滔天恨意和濒死觉悟的冰冷默契!

夏然的目光,如同蒙尘的琉璃,倒映着他同样伤痕累累、如同恶鬼的倒影。但那目光深处,没有了歇斯底里的仇恨,也没有了空洞的绝望,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和一种与孟飞眼中燃烧的火焰同源的、冰冷的、毁灭性的决心!

孟飞一步步走近病床,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如同战鼓。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浓重的压迫感和血腥气。

他停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夏然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依旧死死地、平静地迎视着他。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氧气面罩上凝结着雾气,每一次呼吸都极其艰难。她的右手,那只还连着点滴管、指关节处有着明显青紫和骨裂痕迹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艰难,抬起了几寸。

她的指尖,颤抖着,指向自己颈间那把冰冷的青铜钥匙。然后,极其微弱地,但又无比清晰地,向孟飞的方向……勾了一下!

她的嘴唇在氧气面罩下艰难地开合,没有声音,但孟飞清晰地读懂了她的口型:

“钥……匙……给……我……”

她要用这把钥匙!这把禁锢着她父亲灵魂、记录着她家族血泪、也连接着“衔尾蛇”契约的冰冷信物!这把孟飞刚刚丢弃又拾起、同样沾满他母亲鲜血的信物!

孟飞死死地盯着她,眼中风暴翻涌。下一秒,他没有丝毫犹豫!

他猛地伸出自己那只还带着血迹、紧握着另一把同源钥匙的手!动作粗暴而迅疾!

“啪!”

一声脆响!

他竟然一把扯断了夏然颈间那根细细的铂金项链!冰冷的钥匙瞬间脱离了她的脖颈,落在他沾血的掌心!

断裂的项链勒过夏然脆弱的皮肤,留下刺目的红痕。剧烈的拉扯让她本就崩裂的伤口再次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她只是闷哼一声,眉头痛苦地皱紧,却没有移开视线,依旧死死盯着孟飞!

孟飞看也没看她颈间的红痕,他摊开手掌。两把古老、冰冷、纹路同源、仅仅在细微处有所差别的青铜钥匙,静静地躺在他染血的掌心。钥匙表面,幽暗的光泽流动,仿佛两条沉睡的毒蛇被同时唤醒!

他将其中一把——那把原本属于夏然、刚刚被他扯下来的钥匙——毫不犹豫地、粗暴地塞进了夏然那只艰难抬起的手中!

冰冷坚硬的金属触感瞬间包裹了她冰凉的手指!

“拿好!” 孟飞的声音嘶哑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雹砸落,“你的命……你的仇……握紧了!”

夏然的手指猛地攥紧!冰冷的钥匙硌着她掌心的伤口,剧痛让她意识更加清醒!她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冰冷的金属死死攥在掌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仿佛那不是钥匙,而是她坠入深渊时抓住的唯一一块带刺的浮木!

孟飞则将自己那把钥匙,连同他父亲所有的罪孽和他自己扭曲的二十年,再次狠狠攥紧!他俯下身,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深渊,近距离地逼视着夏然那双同样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眸,嘶声道:

“瑞士……恩加丁……”

“那条蛇的老巢……”

“我们……去掏了它!”

“要么……一起撕碎它……”

“要么……一起死在那里!”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和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砸进夏然的耳膜!

夏然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狰狞而疯狂的脸,感受着掌心钥匙传来的冰冷刺痛。巨大的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要将她淹没。但掌心那冰冷的金属,和孟飞眼中那同样冰冷疯狂的毁灭火焰,如同两座灯塔,强行锚定了她即将溃散的意识。

她无法点头,无法说话。但她那双死死盯着孟飞的眼睛,瞳孔深处最后一丝摇曳的光,骤然凝固!如同淬火后冷却的钢铁!

她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将握着钥匙的手,极其微弱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攥得更紧!

无声的契约,在冰冷的钥匙和燃烧的恨意之间,用鲜血和绝望作为印泥,于这间充满死亡气息的病房里,悄然缔结!

病房厚重的隔音门外。

林薇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指尖死死按着石膏下的通讯器,脸色苍白如纸。病房内最后那几句带着毁灭气息的低吼(“撕碎它!”“死在那里!”),清晰地穿透了门板,如同冰锥扎进她的耳膜。

她眼中最后一丝挣扎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的执行。

【契约目标初步达成……双钥合一……目标指向恩加丁……请求‘清道夫’启动……坐标确认……】无声的摩尔斯电波,如同死亡的预告,发送向雪山深处。

与此同时,医院走廊的监控屏幕上。

代表着夏然病房门口的画面,无声地闪烁了一下,泛起一片极其短暂、不易察觉的雪花噪点。如同被无形的阴影掠过。

象征吞噬与循环的衔尾蛇,冰冷的视线,已然穿透时空,锁定了病房内那两把沾血的青铜钥匙,以及钥匙连接的两个,即将踏上最终毁灭(或复仇)之路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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