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清道夫计划”如同一台庞大而精密的绞肉机,在孟飞的意志驱动下,轰然启动。

孟氏这座冰山显露在水面之下的恐怖根基开始发力。秦峰,孟飞最锋利的那把刀,展现出令人胆寒的效率。

夏然(安澜)被彻底困在了顶层公寓的金色囚笼里。软禁升级成了全方位的监控。她的主卧、画室、甚至卫生间,都新增了微型摄像头和监听设备。通讯完全隔绝,窗户被特殊材料加固封死,连餐食都由专人试毒后送入。保镖从两人轮值变成了四人一组,眼神冷漠如机器,杜绝了她任何逃跑或与外界联系的微小可能。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静默与无形的压力,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沉重感。

夏然强迫自己扮演着惊恐无助、遭受无妄之灾的艺术家形象。她不再画画,更多时候是蜷缩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脸色苍白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神空洞,像个失去灵魂的精致人偶。这是她最后的防御姿态,用极致的脆弱来延缓孟飞最终审判的降临。

但这层防御,在“清道夫”挖掘出的冰冷事实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三天后。

晚饭时间刚过,书房的内线电话如同催命符般炸响。管家冰冷的声音传来:“安小姐,孟先生请您立刻到书房。”

夏然的心沉入谷底。来了。

她站起身,双腿有些发软,但脊背挺得笔直。她换上了一件最素净的白色连衣裙,像一个即将走上刑台的囚徒。

书房里,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孟飞并没有坐在书桌后,而是背对着门,站在那面巨大的、嵌着他母亲沈清婉照片的墙壁前。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孤寂,又带着山雨欲来的狂暴。

秦峰站在一旁,如同冰冷的石雕。他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几份薄薄的、却散发着致命寒意的文件。最上面是一沓清晰的偷拍照片——照片的主角正是“安澜”,或者说,是顶着安澜身份的夏然!照片背景各异:有她在国外画廊的开幕式上,有她在隐蔽咖啡馆与一个模糊身影的会面,甚至还有一张是她五年前,在某个慈善晚宴后台略显青涩的侧影!照片的时间跨度,精准地覆盖了她声称作为“安澜”活跃的年份,以及……更早的时期!

夏然的血液在瞬间冻结。秦峰的能力远超她的预估!他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从世界各地挖出这些散落的碎片!

“坐。”孟飞没有转身,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某种压抑到极致的疲惫和……冰冷的失望?

夏然僵硬地在秦峰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她的目光不可避免地扫过那些照片,瞳孔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悸。

秦峰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开始陈述冰冷的“清道夫”成果,声音毫无波澜:

“安小姐,或者说,我们暂时还这样称呼您。”他拿起第一份文件,“根据您提供的‘安澜’身份信息,我们进行了全球交叉比对。数据显示,您护照上的‘出生地’——瑞士卢塞恩那家医院,在您声称的出生年份前后三年内,没有任何名为‘安澜’或符合您描述特征的亚裔女婴出生记录。”

第一刀,精准地砍在了身份根基上。

夏然抿紧嘴唇,脸色更白一分,但眼神依旧空洞茫然,仿佛没听懂这致命的指控。

秦峰毫不停顿,拿起第二份文件:“您自称毕业于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我们调取了该校近十年的所有入学和毕业档案,包括交换生、进修生名单。没有找到任何与您护照信息或生物特征(如指纹、虹膜早期录入数据)匹配的记录。”他顿了顿,补充道,“您工作室里那些所谓的‘毕业作品’和‘获奖证书’,经技术鉴定,文件创建日期和签名笔迹均存在明显伪造痕迹。”

第二刀,彻底斩断了履历的真实性。

夏然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印。疼痛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最后,”秦峰拿起那叠照片,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洞穿一切的寒意,“这些照片,拍摄于过去五年至八年间,地点遍布欧洲和北美。照片中的人,无论从骨骼结构、面部识别关键点匹配度,还是步态、微表情习惯分析,都与您本人吻合度超过99.7%。其中这张,”他抽出一张五年前的慈善晚宴后台照,放大推到夏然面前,“拍摄于本市君悦酒店。照片上这位女士登记的临时工作证件姓名是——”秦峰锐利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向夏然,“夏然。夏振国的女儿。”

“夏然”——这个名字,如同最终审判的锤音,重重砸在寂静的书房,也砸在夏然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防上!

伪装的身份被彻底撕碎!精心构筑的“安澜”堡垒在“清道夫”的獠牙下土崩瓦解!

夏然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被彻底剥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和……一丝解脱?她缓缓抬起头,脸上那属于“安澜”的脆弱和茫然如同潮水般退去。空洞的眼神逐渐聚焦,凝聚成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刺骨的恨意和决绝!她看向秦峰,最终,将目光投向那个始终背对着她、站在母亲照片前的男人。

她放弃了挣扎,放弃了无谓的辩解。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孟飞的背影,像一头被逼到绝境、即将发动最后撕咬的母狼。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在书房里蔓延,只有三人或沉重或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终于——

孟飞缓缓地转过身。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惊讶,没有胜利者的嘲弄。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片荒芜的死寂。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燃烧着怒火或带着审视的眼睛,此刻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所有的情绪都被冻结在最深处。

他一步一步,走向夏然。步伐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踏在破碎的往事之上。

他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目光扫过她惨白却写满恨意的脸,掠过她颈项间空空如也的位置——那枚象征着占有与禁锢的“蚀骨”胸针,在她被软禁后就被她取下,扔进了抽屉深处。

“‘蚀骨’呢?”他突兀地问,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干涩得可怕。

夏然冷笑一声,声音同样嘶哑,却充满了冰冷的嘲讽:“孟先生还惦记着那根锁链?它锁不住魔鬼,更锁不住……复仇的心。”

孟飞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所以,是你。夏然。那个本该死在五年前大火里的夏振国的女儿。”

“是我。”夏然挺直脊背,迎上他死寂的目光,每一个字都淬着冰冷的毒,“那个来找你索取代价的人。那个要把你加诸在我父亲身上的痛苦,百倍千倍还给你的人!”恨意终于冲破冰封,在她眼中熊熊燃烧。

孟飞看着她眼中燃烧的恨火,没有动怒,脸上反而掠过一丝极淡、极深的……悲凉?他缓缓抬起手,不是要掐死她,而是指向身后墙壁上母亲沈清婉那张温婉含笑的黑白照片。

“那你告诉我,夏然,”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穿透灵魂的质问和压抑了二十多年的痛苦,“你父亲夏振国,他欠我母亲的这条命!又该由谁来还?!谁来还!!”

最后的质问如同惊雷,在书房里炸响!

夏然眼中的恨意瞬间凝固!强烈的冲击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父亲……欠孟飞的母亲一条命?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父亲在她心中一直是正直的商人,温和的丈夫,慈爱的父亲!他怎么会和孟飞母亲的死有关?这一定是孟飞的污蔑!是他为了给自己罪恶开脱的谎言!

“你胡说!”夏然猛地站起来,因为激动和震惊而浑身颤抖,声音尖锐刺耳,“我父亲光明磊落!他不会……他不可能害人!更不可能害你母亲!孟飞!你不要血口喷人!你才是那个双手沾满鲜血的魔鬼!是你害死了我父亲!”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小兽,不顾一切地嘶吼着,试图用愤怒掩盖心底那骤然裂开的巨大缝隙和……一丝恐慌。

孟飞没有再辩解,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滔天的恨意,有被背叛的剧痛,有燃烧殆尽的疲惫,还有一抹夏然完全无法理解的、深沉的悲恸。他父亲孟宏远的指控、那些尘封的调查卷宗、母亲沈清婉临死前空洞绝望的眼神……所有的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和眼前这个恨他入骨的女人死死缠绕在一起,坠入无解的深渊。

复仇?谁才是复仇者?谁又是真正的受害者?

真相的迷雾,在这一刻,浓稠得化不开。

书房再次陷入死寂。只有夏然急促的喘息声在回荡。她看着孟飞眼中那复杂到令人心碎的情绪,看着他身后照片上沈清婉那双纯净温柔似乎带着无尽哀伤的眼睛,复仇的信念第一次产生了剧烈的动摇和……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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