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孟飞那句石破天惊的质问——“你父亲夏振国欠我母亲的这条命!又该由谁来还?!”——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夏然混乱的意识深处,搅得她五脏六腑都翻江倒海,剧痛难当。

“胡说!你血口喷人!”夏然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尖啸。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激烈的反驳与其说是对孟飞的宣战,不如说是在拼命加固自己摇摇欲坠的世界观壁垒。

父亲……害死了孟飞的母亲?

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会把她高高举起让她骑在肩头看烟花的父亲?

那个教导她做人要正直守信,书房里挂满“厚德载物”“诚信赢天下”字画的父亲?

那个在大火中绝望地喊着她名字,最终化为焦炭的父亲?!

不!这绝不可能!这是孟飞的阴谋!是他为了混淆视听、为自己罪恶开脱的卑劣谎言!

“孟飞!”夏然双目赤红,恨意如同实质的火焰,几乎要从眼中喷薄而出,焚烧眼前这个将她人生彻底摧毁的男人,“是你!是你为了垄断市场,用卑鄙手段陷害我父亲!是你逼得他走投无路!那场大火……那场大火根本就是你放的!你才是杀人凶手!你手上沾满了我父亲的血!现在还想污蔑他?!”她歇斯底里地吼叫着,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的控诉和深入骨髓的恨意,试图用滔天的愤怒去掩盖心底那不断蔓延的、冰冷刺骨的恐慌。

孟飞看着她因极度愤怒和痛苦而扭曲的脸,听着她字字诛心的指控。那一刻,他眼中那片荒芜的死寂骤然被点燃!不再是疲惫的悲凉,而是瞬间爆发出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火!

二十多年的压抑,母亲死亡的阴影,被至亲背叛的剧痛,还有眼前这个女人——这个顶着虚假面具潜入他身边、窃取机密、处心积虑要置他于死地的仇人之女——此刻竟敢如此理直气壮地颠倒黑白,将污水泼向他最神圣不可侵犯的逆鳞!

“闭嘴!”一声如同受伤猛兽般的咆哮从孟飞喉咙深处迸发出来,震得整个书房嗡嗡作响!他额头青筋暴起,双眼瞬间布满血丝,那里面翻涌的不再是理智,而是席卷一切的疯狂毁灭欲!

没有丝毫预兆!

孟飞如同鬼魅般一步跨前,快得让一旁的秦峰都来不及反应!他那只曾经温柔抚摸过“安澜”脸颊、也曾冰冷锁住她手腕的手,此刻如同钢铁浇筑的鹰爪,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狠狠地、精准地扼住了夏然纤细脆弱的脖颈!

“呃——!”夏然所有的咆哮和指控瞬间被掐断在喉咙里,只剩下短促而痛苦的抽气声!巨大的力量让她双脚瞬间离地,整个人被孟飞单手扼住脖子,死死地抵在了冰冷的书桌边缘!后腰撞上坚硬的桌角,剧痛传来,却远不及窒息感的万分之一!

空气被瞬间剥夺!眼前金星乱冒,视野迅速变窄、发黑!孟飞的手如同烧红的铁钳,死死箍住她的气管和颈动脉,力量之大,让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颈椎不堪重负发出的细微“咔咔”声!

死亡!如此清晰、冰冷、暴戾地降临!

“不准……侮辱……我妈……” 孟飞的声音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浓稠的血腥味和毁灭一切的疯狂。他凑得极近,那双燃烧着地狱业火的眼睛死死盯着夏然因缺氧而迅速涨红、眼球突出的脸,“你……和你父亲……都该死!”

窒息带来的濒死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夏然所有的愤怒和恨意。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双手拼命地抓挠着孟飞铁钳般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肉,留下道道血痕。双脚在空中徒劳地蹬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眼泪因为巨大的痛苦和恐惧不受控制地飙出。

秦峰脸色剧变,一步上前:“孟先生!冷静!”他试图去拉开孟飞的手臂。

“滚开!”孟飞头也不回,另一只手猛地一挥,巨大的力量将秦峰都推得踉跄了一步!此刻的孟飞,完全被暴怒和失去母亲的痛苦所支配,理智荡然无存!他只想将这个不断撕开他旧伤疤、污蔑他母亲的仇人之女彻底碾碎!

夏然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弱,眼前彻底陷入一片漆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就在她感觉自己即将彻底沉入永恒的黑暗深渊时,一个画面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刺破了她的脑海——

被孟飞扼住、挤压变形的视野边缘,她似乎瞥到了什么!

是在孟飞因为暴怒而身体前倾、领口微敞的瞬间,一条项链从他敞开的衬衫领口滑了出来!

那是一条极其简单的白金项链,坠子……并不是常见的钻石或宝石。

那坠子……那形状……

夏然缺氧的大脑如同被闪电劈中!

那坠子……和她记忆深处,父亲夏振国常年贴身佩戴、视若珍宝的那枚……那枚据说是母亲留下的遗物——一枚造型古朴奇特的银质钥匙——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材质不同!

父亲……孟飞……一模一样的钥匙坠?!

这个荒谬而惊悚的念头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夏然摇摇欲坠的意识堡垒!巨大的信息冲击和窒息的痛苦瞬间吞噬了她!

就在夏然的瞳孔即将涣散的千钧一发之际!

“孟先生!她快不行了!想想沈姨!”秦峰再次厉声喝道,这次他用尽全力,猛地扣住了孟飞扼住夏然的那只手臂的关节!

“沈姨”两个字,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孟飞被仇恨和愤怒填满的心口!

母亲……沈清婉温柔含笑的眼睛仿佛在虚空中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没有仇恨,只有无尽的哀伤和……一丝悲悯?

扼住夏然脖颈的手猛地一颤!那股足以摧毁一切的疯狂力量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

“呃啊……”孟飞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像是承受着巨大的反噬,猛地松开了手!

失去钳制的夏然如同一片被狂风撕碎的落叶,软软地瘫倒在地毯上。她蜷缩着身体,剧烈地、撕心裂肺地咳嗽、干呕,贪婪地大口呼吸着重新涌入肺部的、带着血腥味的空气。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咽喉深处火辣辣的剧痛和身体无法控制的痉挛。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后怕让她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孟飞踉跄着后退两步,靠在了巨大的书桌上,急促地喘息。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只刚刚差点扼死人的手,手臂上被夏然抓出的血痕清晰可见,掌心还残留着掐住她脖子时那脆弱又充满韧性的触感。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狂暴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近乎绝望的茫然和巨大的疲惫。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枚滑落出来的白金钥匙吊坠冰冷地贴着他的皮肤。

书房里只剩下夏然痛苦的喘息和干咳声,以及孟飞沉重如风箱的呼吸。

秦峰迅速上前,蹲下检查夏然的状况。她颈项上那圈深紫色的扼痕触目惊心,皮肤破损渗血,眼神涣散,意识模糊,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孟先生,她需要立刻就医!颈部可能损伤严重!”秦峰沉声汇报。

孟飞没有回答。他依旧靠在那里,目光空洞地望着地上蜷缩成一团、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夏然。良久,他才极其沙哑地、像是耗尽所有力气般吐出一个字:

“……叫……医生。”

秦峰立刻拿起内线电话。

孟飞缓缓地蹲下身。他没有靠近夏然,只是隔着几步的距离,死死地盯着她那双因为窒息和恐惧而失焦的眼睛。他看到了她眼中残留的、深入骨髓的恨意,但也看到了恨意之下,那巨大的、无法掩饰的迷茫和……一丝源于刚才钥匙坠画面的、更深邃的惊悸?

混乱的思绪在他脑中翻搅:夏然的指控,她父亲夏振国,母亲沈清婉的死,还有……他父亲孟宏远当年面对妻子死亡时的怪异反应,那句含糊其辞的“清婉是被牵连的”……以及此刻夏然眼中那抹因钥匙坠而起的惊悸……无数破碎的疑点如同黑暗中闪烁的磷火,指向一个他从未敢深入触及的可能。

真相……到底是什么?

他与夏然之间的血海深仇,源头究竟在何处?

扼住她喉咙的那一刻,他感受到的是毁灭仇敌的快意,还是……一种更深的、无法言喻的悲恸?

就在这时,因为极度痛苦和冲击而意识模糊的夏然,在孟飞冰冷审视的目光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破碎的呓语,那音节含糊不清,却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孟飞脑海深处尘封的记忆闸门——

那呓语,听起来像是……“妈妈……”?

不是温柔的呢喃,而是充满了无助和恐惧的呼唤!

孟飞的瞳孔骤然紧缩!这个呼唤的语气……这个无助的音调……竟然和他记忆深处,母亲沈清婉在某个绝望的雨夜,紧紧抱住他时,那压抑在喉咙里的、带着无尽恐惧的呼唤……几乎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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