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人听到动响,三五人一窝蜂冲上来,七手八脚地按住这个女人。
林生站直身子,呼出一口气,揉了一下自己隐隐作痛的手腕。
“把人带回警局。”
旁边递过来一杯冒着热气的水。
秦弋靠在围栏上微微歪头看着林生,宽肩窄腰,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似的交叠在一起。
林生轻轻“切”了一声,转身下了楼。
秦弋站在原地没动,收回悬在空中的手臂,轻抿了一口冒着热气的水。
他看着手中的水微妙地沉静了一会。
一股塑料味儿。
难怪林生一脸要遭受毒害的表情,感情是早知道这水的味道了。
秦弋捏着毒水慢悠悠地晃下楼,再悄悄晃悠到林生旁边。
林生正蹲在窗户旁边,彩绘的玻璃窗在阳光的照射下,斑斑点点地洒下在地上,再反射到教堂的穹顶上。
彩绘的内容隐约可以猜到是《基督受难》,描绘了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受难的场景,通常包括玛丽亚、约翰等人物在场,强调了耶稣为人类赎罪的牺牲。
“这扇窗户怎么了吗?”
林生转头看了秦弋一眼,目光扫过那杯水。
秦弋的嘴角抽了抽。
“唔……我刚才把头放上到那个原本放尸体的位置,发现眼睛正好看着这扇窗,占据了整个视线。”
“再结合那群小屁孩说他们凌晨来的时候看到黑衣人不断尝试变换尸体的摆放位置的行为,所以觉得这是某种变态的仪式感?”
林生垂下眼:“但你不觉得这太扯了吗,谁会注意尸体的眼睛看向哪里呢。”
林生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抬脚想离开。
“耶稣为人类的罪孽而牺牲……凶手是想表达这个孩子为他的罪孽牺牲而表示自己向上帝赎罪吗。”秦弋还在原地,像是自言自语。
林生眼睫轻轻一颤。
“别乱想,他是变态,他的心思你猜不到。
但尸体摆放的位置肯定有什么特殊含义。”
不然不会让那群黑衣人半夜在教堂停留这么久来不断调整尸体的位置。
林生后半句话没有说出,但秦弋还是明白他的意思。
罪恶像是化作斑斓扭曲的色块,在阳光的映照下,透过高高的彩绘玻璃窗洒落在地板上,如潮水般将人淹没吞噬,从五指中流淌出来,经赎罪般的圣经洗礼却仍牢牢刻印在卑劣的骨子里,整个世界响起的喧嚣就如索命的猎鬼,让他这辈子都活在自己创下的阴影中。
林生重新来到放置尸体的台面上。
尸体的身体外部没有打击痕迹,没有反抗痕迹。
凶手是死者生前认识甚至信任的人,或者下毒剂量过大而迅速死亡。
观察尸体面容安祥,没有出现樱红现象与面部痉摹,排除下毒剂量问题。
所以凶手肯定不是无差别杀人,但至今没有人来认领尸体就很不对劲了。
林生伸手摸了摸尸体,尸僵减弱,肌肉开始变软,尸僵缓解且右下腹壁出现尸绿。
而现在是夏秋交际,温度适中,尸僵缓解和软化过程正常,死亡超过二十四小时。
他扒开尸体的眼皮,眼球外凸,瞳孔扩大,且脸颊与脖颈处有微微发紫的现象。
林生心里有了猜测,氰/化物中毒大差不差了。但详细的还是得等尸检后才能出来。
林生站起身顿了顿想去找金小笑开车,走到半路被人搂着脖子劫持走了。
秦弋的胳膊架在林生脖子上,不敢太用力,林生那小脖子,他都快怀疑自己稍微一用力能扭断。
他凑近林生耳边边说边带着人往外走:“林警花,有了我还想去找谁啊,这么不专一信不信我跟你离婚。”
怀里的人抬手掐住了秦弋的脸,趴在他身上恶狠狠地说:“求之不得!”
秦弋笑得胸膛发颤,被林生狠狠瞪了一眼才稍微收敛了一点。
“别啊,我不会和你离婚的,外面是客栈我是家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我不会无理取闹的。”
明显入戏太深了,林生诊断一番觉得他没救了。
回到警局,秋风吹散氛围,独留下一片彷徨。
林生推开车门,被冷风吹的一哆嗦。
肩上一重,秦弋将自己的大衣给林生披上,又拢紧了些。
林生浑身被秦弋的气息笼罩,暖意将他冰冷的手一点点释放,他抬起头看了眼秦弋。
正好撞进他那双温柔如初的眼睛里,整个人陷入了曾经的回忆里。
被秦弋揽在怀里,以绝对压制的姿态,让给他们的身体紧紧相贴,秦弋强健肌体上的热量毫无保留地传来过来,林生一点风都没再吹到。
进了办公室,他将秦弋的大衣轻轻叠好放在办公室椅背上,抬眼看见秦弋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林生神色不变,走到他旁边,却猝不及防地被他整个人捞进怀里,头也被揉了几下。
但他没管这个,仰头避开他的鼻息,他看着秦弋的眼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局长说了什么!”
恶狠狠威胁完秦弋,林生在心里嘀咕,那个老波斯猫怎么什么都信。
秦弋任着林生挣开自己出门离开,不断思考着林生知道了什么。
是自己说林生是自己老情人还是自己说林自己是奔着林生的美貌才来警局的……
不管是哪一个,林生知道了可能都会气得跳脚,绝不会和刚才一样冷静。
想开了以后秦弋开始参观起林生的桌子,文件文件还是文件……
还不如参观林生本人呢。
彼时的林生重新坐在审讯室里。
这次和上午情况完全相反,无论林生说什么对面的女人都低着头沉默不语。
林生像是天生懒得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做出什么表情或表达什么情绪。
反观盯着监控的刑警眉头紧皱着,恨不得亲自进去把女人的嘴巴撬开。
他的姿态是完全放松的,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像是手里握着什么底牌。
“听着女士,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警方已经清场的教堂呢?”
对面的修女仍然没有反应,她惨败的脸色与头上头巾相衬,有种说不清的诡异。
林生定定地看了她一会,突然开口。
“你不想为你的儿子沉冤昭雪吗?”
不仅是修女愣住了,连审讯室外的秦弋也愣住了。
她一怔,突然发疯般地大喊,双手疯狂拍打着铁椅,审讯室内回荡着哐当哐当的声音,压抑,沉默。
“不!你!我要杀了你!”
林生紧紧盯着她,再次逼问道:“你已经不是修女了对吧,你执意要生下孩子,被要求离开修道院。”
窗外天色渐晚,华灯渐上,远处高架上如同长龙般的车流汇聚起来,形成一道道不同的交际线,汇聚起来又轰然流向四面八方。
在这座城市的角落,存在着不为人知又不可告人的阴谋与黑暗。
单面镜上勾勒出林生紧绷的侧脸。
秦弋看着那个女人,即使面色憔悴但能看出来年纪不大,可能才二十出头,长相细看和孩子也有很多相似,但林生怎么会联想到母子的。
要他看顶多猜个姐弟。
安静的空间中只能听见女人粗重沙哑的呼吸声,林生慢慢说:“你很爱你的孩子和你的信仰,同样,你也仇恨那个逼迫你的人和将你赶出修道院的人。”
女人像是被戳中了心思,眼泪瞬间掉了下来,越哭越大声,到最后撕心裂肺地吼叫咒骂,像是要把自己积攒的怨恨全都发泄出来。
咔嚓一声。林生拧亮了台灯,冷白的灯光唰一下照在女人脸上,将她脸上怨恨不甘的表情照射得一清二楚。
林生抱臂靠在椅子上,显得异常修长清瘦,脸、脖子甚至露出来的一截手腕,都白得不正常到触目惊心的地步。
“如你所说,你是被神父强迫的,你为什么执意要生下孩子呢?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你年纪不大,没有稳定工作,没有独立抚养孩子的能力,谁给你钱的?”
女人再一次闭上了嘴巴,双手神经质地扣在一起。
林生耐心等着。
终于,女人再次开口。
沙哑如同指甲在黑板上狠狠划过般的嗓音在审讯室内响起。
“神父强迫了我后,我怀上孩子,我本来是想打掉的,我那时才十七岁,根本没能力抚养,但有一天我回到修道院,她们知道这件事了,她们要活生生打死我肚子里的孩子,我逃出来了,一个人跟我说会给我钱,但前提是孩子五岁的时候要给他。”
她抽噎了一下,紧接着说:“我……我答应了,我本来就没多想要这个孩子,还有他给的实在太多了,我一辈子都花不完,我养五年就能回去了……”
林生刚想开口,她急切地再次开口。
“我反悔了,那是我的孩子,他陪了我五年。我在前天晚上收拾行李准备带着他逃跑,但被抓住了,他抢走了我的孩子。”
林生沉吟了一会,修长葱白的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
“那你知道你的孩子一直和那个人有联系吗?”
女人的脸色突然变得异常难看,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林生,连声音都止不住地颤抖:“你说什么?!”
秦弋紧紧盯着女人的一举一动,她没撒谎。
张桥在旁边安抚女人快要崩溃的情绪,林生在一片混乱中离开。
秦弋马上迎了上去,林生看着秦弋轻轻摇了摇头。
什么信息也没问出来。
其实现在看我文的人都是从《喻先生》那来的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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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修女与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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