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序的目光从医院吊挂着的电子钟上转回来,瞥了眼旁边有些局促不安的喻逢,挑眉问:“怎么?”
“熟悉熟悉,毕竟领完证就去见家长。”
到时候可以把新鲜的、刚出炉的、还热乎着的结婚证拍他爹脸上,他爹的表情一定是世界上价值百亿的珍贵名画。
喻逢忍不住蠢蠢欲动,在心底列了几个计划。
晏序垂眸,忽然笑出来:“感觉你好着急啊。”
真是胆子大了,都敢在招聘软件上找假老公。
要是姜天明没发现,你是不是就要和别人结婚了?
喻逢似是无奈地叹口气,简单讲了一下他爹逼他相亲的事。
晏序偏头,一只手搭在喻逢后面座椅的靠背上。那是一个几乎把喻逢圈起来的姿势,能从中看出来他的占有欲很强,像是一只守护着自己领地的狮子。
喻逢毫无察觉,依旧滔滔不绝地吐槽。他说话的时候语速稍快,透过贝齿甚至能看见里面鲜红的舌尖,喻逢的眼睛亮亮的,两个人凑得极近,晏序甚至能在这个距离闻道喻逢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
像一头懵懂无知的小羊闯入了狼的领地。
晏序盯着喻逢碎发下面露出一半的嫩白耳垂,很想一口咬上去。
最好在磨几下,将这一抹纯净的白染上他的颜色才好。
也不知道谁给喻逢出的馊主意,晏序一时也没法评价,喜怒交织在一起,后怕却占了上风。
那种只能远远看他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晏序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去回想。那些在喻逢眼中很平常的日子,在晏序眸中有着另一层意义。一次次的偶遇、一回回地擦肩而过,无数个感到惊讶的瞬间只不过是另一个人的蓄谋已久。
晏序无法接受他没有在喻逢心里留下半点痕迹。
两个人此刻就像是陌生人。
这种认知让晏序无端变得焦躁,他慢慢摩娑着食指的骨节,妄图能汲取到哪怕一丝的安慰。
喻逢看着他“你怎么了?”
晏序回神:“什么?”
“你的表情看上去很不好。”喻逢说。
他认真审视了片刻,余光落在了晏序的腕骨上。
那节手腕骨骼凸出,蕴含了薄薄的力量感。有几根青筋浮现,带着淡淡的危险气息。
……很像一只委屈的小狗,喻逢毫无征兆地想,明明晏序充满攻击力的外面应该与这两个词搭不上边,就像是两个世界的。
“一会去买个戒指吧,”晏序低头,避开了喻逢的目光,在手机上翻出来一家手工艺品店,把屏幕冲向喻逢,“我们可以一起打一对。”
左手被认为是最靠近心脏的地方,代表着婚姻与承诺。
戒指是证明,更是枷锁。它钉在左手的无名指,把承诺与心脏绑在一起,给予这枚小小的银圈不一样的意义。
我无法在现在将我对你的爱付诸于口,那就让它代替我靠近你、拥有你。
在未来的某时某刻你会发现,你已经被打上了我的标签。
喻逢没多思考:“可以。”
这是真实的一部分,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抽完血出来已经过了饭点,医院的食堂快要淡出鸟了,喻逢不喜欢清淡的味道,两个人决定出去找地方吃饭。
喻逢喜欢吃重油重盐的食物,吃药期间虽然要吃得清淡,奈何他从未按医嘱吃过药。他在一众火锅烧烤中逡巡了一圈,语气矜持地问:“你喜欢吃什么?”
“我?”晏序扫了一眼,发现这种刺激性的东西他都不喜欢吃。
他记得喻逢很喜欢。
晏序目光轻掠过喻逢,后者眼中有毫不掩饰的期待。晏序想了一下,选了家还能清淡点的火锅:“行吗?我吃不了太辣的,最多微辣。”
“没事,”喻逢欢呼一声,“我也只能吃微辣的。”
重辣的曾经尝试过,被辣得没有人样、即将喷火,后来用清水涮了三次。滕述吐槽他又菜又爱试。
喻逢说,不试试怎么知道适不适合我。
滕述哑口无言。
毕竟说的太特么有道理了。
两个人进了店,里面开了足量的冷气,从头到脚被扑了个透心凉。
店里空出来不少空座,喻逢选了靠窗户的角落,扫码点单。
“这顿我请,别客气。”喻逢笑起来,“能不能问问你,为什么要应聘啊?”
正常人看到详细要求之后都应该跑吧?还要领结婚证、见家长什么的,但凡脑子好使的都不会这么应聘的吧?
晏序目光落在他的眼睛上,浅褐色的眸子晶莹剔透的闪着光。
“我穷,”晏序的语气中带了点不易觉察的小心翼翼,做出了一副柔弱小白花的样子,“这份工作对我来说意义不同,希望您能满意我的表现。”
目前为止喻逢一直很满意他,尤其是脸。
如果不出意外,这个工作已经被他收入囊中。
他点头,“我很满意。”
晏序像是松了口气:“那就太好了——您有忌口吗?”
他知道喻逢吃什么不吃什么,但是第一次见面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不然以后不好圆。
“我自己来吧,有点多。”
晏序舌尖勾到颗有些尖锐的虎牙,手指在桌面上有规律地跳动着,视线一直落在喻逢白皙修长的脖颈上。
好白。
好性感。
想咬。
想离他更近一点。
想接吻。
想……
但是不可以,那样太冒昧了,无论对谁都是。
优秀的爱人总是会有耐心的。
他会让让喻逢慢慢地、慢慢地离不开他,要成为喻逢心中无可替代的唯一。
晏序已经忍了太久,这种若有似无的感觉快要把他逼疯。他不接受喻逢未来身边的人不是他,人总是贪婪的,有了一个好处就想要更多。
如果没留住心,那么人也可以。
只需要……再多忍耐一下。
在喻逢即将抬头的时候,晏序收回侵略性的目光,又变成那副人畜无害的大学生模样。
“这些够吗?”喻逢问。
晏序没仔细看,注意力全在他纤细手腕的那串朱砂上。
纤细的手腕戴着猩红的朱砂,色调的对比刺激着视觉感官,晏序的脑子里都是好看二字,甚至感觉一只手可以就可以全抓起来。
等等——他刚才问什么来着?
这些够不够吃?
晏序:“够了,不够再点,不然浪费。”
喻逢语气软软,像是在撒娇:“ok呀。”
他确定了菜单,抱着刚才送过来的温水歪了下头,“和我讲讲你自己?”
“我家是本地的,从小和爷爷奶奶长大,父母都在外打工;独生子,没有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不抽烟不喝酒,无不良嗜好,社交圈也很简单;英语过了四六级,成绩排名全1%,没挂过科,每年还能拿一次奖学金。”
晏序的语速很慢,声音有些沙哑,可能是太久没喝水的原因,听起来带着一种莫名的磁性,“我身高1米92,体重78.4kg;平常一直有在运动,体脂率是13.79%;双眼视力5.0,牙齿整齐没有蛀牙龋齿;喜欢做饭、做家务,最喜欢洗衣服。我可以做很多,您可以考虑不请保姆。”
他语气诚恳,“您付了太多的薪水,我想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喻逢被这一连串砸了个懵,他努力把这些记在脑子里,没去深想晏序怎么会知道他请了保姆。
可能是看透自己本质是条咸鱼了吧:“好的,那以后就麻烦你了。”
晏序冲他露出了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
轻轻松松得到了预料之中的回答,晏序微眯起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冰冷的气体充斥胸腔,强硬地压下了那点迫不及待地躁动。
“我家里两口人,住在本地,还有奶奶在,”喻逢礼尚往来,说了些晏序早已熟记于心的话,“有个好朋友叫滕述,职业是作家,爱好是躺在家里。”
“您放心,我记住了。”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喻逢提议,“或者叫得更亲密点。”
好歹是合约夫夫,不能让别人看出来。
“那就……老婆?”晏序带着一丝丝试探,还有一点点欢呼雀跃,“你怎么叫我都行。”
轻而易举地叫出了早就在心底念过千百次的名称,晏序满是餍足。
老婆?
有点超过了吧?
“一定这么叫吗?”喻逢问。
晏序:“不这么叫得话有点奇怪吧,毕竟是结了婚的。”
喻逢诡异地被说服了。
他想了个中规中矩的称呼,毕竟‘老公’两个字真的有点叫不出口,“那阿晏,上午领完证晚上和我爹吃饭,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没有了。”
“那我们速吃,然后去打戒指。”
说话间火锅已经上桌,旁边摆满了喻逢点的菜。
晏序透过氤氲升腾的热气,偷偷地盯着喻逢吃饭的小动作。
好可爱,被烫到的样子好可爱,吐出一点的嫩红舌尖也好可爱,捞不到想吃的东西的样子也很可爱。
喻逢,简直就是可爱的代名词。
晏序掩饰般喝了口水,帮喻逢夹到了那颗没夹到的丸子。
“小心烫。”
“谢谢呀。”
喻逢吹了吹,然后轻轻地咬了一口。
晏序看见他没被烫到才收回视线。
一顿饭在两个人的说笑间很快吃完。
这里离手作店不远,晏序开着导航,拎着吃饱消食的喻逢左拐右拐,走了五分钟才看见。
两个人推门进去,门店很小,几乎是一眼就看到头。几个玻璃柜台放在进门右手边,上面摆着很多照片,一眼扫过去幸福的味道快要溢出来了。
柜台里也没放多少东西,大多是一些装饰品。屋内此时没有客人,店主正蹲在柜台里勤勤垦垦地擦着一个半人高的木制玩偶。
晏序指节轻叩了两下玻璃柜台:“你好,我们想打一对戒指。”
店主抬头,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她笑着问:“素圈吗?还是想加点装饰?”
晏序看向喻逢。
“第二个吧。”
“好的,这边请,”小姑娘很活泼,喻逢闻到了她身上阳光的味道,“这里有工具,你们是想自己来还是我帮你们?”
“谢谢,我们自己来就好。”晏序在旁边挑了挑,拿了两条银,自然而然地说,“老婆,来。”
喻逢坐到他旁边。
晏序第一次做,生怕哪里做错了,敲锤子的手都是仔细斟酌;喻逢也同样,不过小姑娘在他旁边叽叽喳喳地教他,做得居然还比晏序快。
两个人打好样子,在戒指内圈刻了对方的名字缩写和生日日期。又在店主的建议下嵌了两颗小小的红色宝石,这才确定尺码、打磨光滑。
喻逢突发奇想,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晏序:“诶?不如你做个黑的?”
就是多了个做旧的工序,晏序没什么所谓,喻逢想让他做就做了。
“等等等等,等会再焊,”喻逢抓了一下晏序的手指,“我再磨一下。”
晏序松开手。
第一次做戒指,喻逢兴致高涨,想做出一个最完美的戒指。
他敲了又敲,总感觉哪里不满意。
晏序在喻逢身边,手撑着头,唇角带笑地看着他。
喻逢身上有股好闻的香气,晏序闻不出来那是什么,只知道忍不住靠近,像是上瘾了一样。他不知道,也懒得也找,索性归结于来自血液深处灵魂的喜欢。
小姑娘举起手中的相机,悄悄地冲他们摁下快门——
斜阳穿过树梢,打进来一缕金色。
阳光罩在他们身上,勾了个浅淡的边。
左边的人身高腿长,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看上去是个学生,眼神却一直在看向右边的人;他旁边的人穿着衬衫长裤,专注地盯着手里的戒指,手指修长,手腕上戴了串鲜红的朱砂。
时间定格在此。
照片中亲密无间的两人,以及身后绵延至天际线的瑰丽晚霞。
[亲亲][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