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蝶闻言，立刻回了句，“不是。”
“那到底是为什么？”方槐序实在不解。
然而祝蝶却不欲回答，拿了块抹布起身开始擦起货架，一边擦一边说道:“这儿有我就够了，快回去写作业吧。”
方槐序没动，也没应声，只是抱着书包固执地看着她。
像是一场无声的较劲。
最终还是方槐序最先沉不住气，使出了杀手锏，“妈，如果你坚持这样的话，那我只能告诉姥姥了，让她来劝你。”
原本背对着他的祝蝶闻言立刻回过头来，声音不自觉提起，“你敢！”
方槐序也站起身来直视着她，“反正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你耽误自己。”
祝蝶这下再没了擦货架的心情，握紧了抹布走过来，跟他说道:“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告诉姥姥，小序，就当妈妈求你。”
然而方槐序却不为所动，只坚持道:“那你答应我三天之内住院接受手术。”
“你……”
祝蝶火也上来了，然而还没来得及发，就被门外一道男声打断。
“怎么了这是？”
方槐序转过头，发现是祝蝶的那个老同学，陈意松。
祝蝶闻言，立刻敛去脸上的神色，指着方槐序道:“闹小孩子脾气。”
方槐序自然不可能当着外人的面说些什么，只是脸更臭了。
这样一来，倒真的落实了祝蝶的话一般。
陈松意笑了笑，缓和道:“这个年纪正是有脾气的时候。”
“谁说不是呢。”祝蝶说着，问道:“买些什么？”
“买桶泡面。”
“好。”祝蝶说着去给他拿了一桶，递给他时犹豫着说道:“总吃这些也不好。”
“我知道。”陈意松温和地笑了笑，“只是我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做饭的必要。”
祝蝶闻言，倒不说话了。
陈意松也没再多说什么，和他们道了别，就拿了泡面向外走去。
祝蝶不知在想些什么，望着他的背影半天回不过神来。
方槐序见状，忍不住开口叫了她一下，“妈。”
祝蝶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转头问道:“怎么了？”
“你们？”
方槐序说着，对着她和陈意松离开的方向比划了一下。
祝蝶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反驳道:“想什么呢，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然而方槐序却不信，继续追问道:“你是不是因为他才不肯做手术？”
祝蝶看向他，无奈道:“这都是哪儿跟哪儿？”
“是因为手术会变难看吗？你为了在他面前保持最完美的形象才不肯做手术是吗？”
“方槐序。”祝蝶也火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我胡说八道……”方槐序看着她，自重生以来所有的担忧恐惧和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于是再也忍不住，眼眶一点点红了。
“那你倒是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手术？虽然是早期，但它也是癌症，你再拖下去真的会有生命危险的！你难道……”
他本来想说“再让我失去你一次吗？”
可是话到嘴边也知道有多不合适，于是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只是脑海中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想自己上一世听到祝蝶去世时的场景。
他一路跑到医院，一步也不敢停，然而到时却还是没来得及，只看到她整个人被白布蒙住，被护士往太平间推去。
他想跑过去把她叫醒，可是周围所有人都拦着他。
不肯让他过去。
再后来便是浑浑噩噩的一段记忆，像是坠入一片黑暗，对于日月轮转时间变化再无半点感觉。
等再次见面，是在一座冰冷的墓前。
“小序？”
方槐序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刚才陷得太深，不知何时眼中竟蕴了泪，此时正一滴一滴地向下砸去。
祝蝶没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刚想上前一步，然而方槐序似乎不想被她看见这一般，转身就向外走去。
方槐序脚步匆忙，刚到门口就撞上了一个人。
但他也没顾得上抬头，只丢下一句“抱歉”，便继续向外走去。
他这一路既无目标，也没目的地，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等他停下脚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孟朝家的门前。
他抬头望着眼前的小院。
上一世他在这里住了很久，久到他都快以为自己也是孟家的人。
直到孟朝带着一个女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这么多年所构筑的幻想与依赖，一瞬间轰然倾塌，全部覆灭。
再后来……
方槐序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想起了这些事，转身欲走，然而一回头却发现孟朝不知什么时候竟站在了他的身后。
他单肩背着书包，双手插在兜里，正好整以暇地望着方槐序。
方槐序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孟朝闻言，略带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走过来掏出钥匙开了门。
方槐序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孟朝的家，他在这儿有什么可稀奇的。
反倒是自己。
于是方槐序十分努力地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
“我……来看我姥姥。”
然而他能想出的最合理的解释落在孟朝眼里依旧拙劣无比。
毕竟看姥姥怎么能看到他门口去。
不过孟朝看着他依旧发红的眼眶，也没戳穿，只是十分自然地略过了这个话题，“要不要进来坐会儿？”
方槐序闻言有些犹豫，毕竟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有多糟，但他现在也确实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于是犹豫片刻，还是回了句，“好。”
方槐序随着他一起走了进去，刘桃他们还没回来，因此院子显得有些冷清。
方槐序跟着孟朝进了他的房间，熟门熟路地在沙发上坐下。
刚坐定，就见孟朝递了一罐雪碧给他。
“谢谢。”方槐序接过，却没有立刻喝，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抠着易拉罐上的铁环。
孟朝见状，在他对面坐下，问道:“怎么了？”
方槐序闻言，头也没抬道:“没事儿。”
孟朝见他不想说，也没再问。
偌大的卧室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等方槐序抬起头，才发现孟朝单手托腮，正静静地望着着自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回溯，又回到了很多年前。
孟朝就是用这样的目光，陪他熬过了一晚又一晚。
方槐序在他面前向来瞒不住什么，这次也不例外。
于是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孟朝……”
“嗯？”
“你有没有什么事，非常想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