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认输

朱壹交待给林都的新任务,是要她想办法进津北邻市的一个专做食品代加工的工厂,拍一段他们制作预制菜流程的完整视频。

因为朱壹收到当地同行的举报,说这个食品代加工厂的设备和环境都没达到制作预制菜的标准,却利用老厂和大厂的优势,接了不少预制菜的制作单子,把周边真正有资质做预制菜的加工厂给挤压的奄奄一息。

“这是最后一次让你做卧底,”朱壹抬眼看林都,眼神里的欣赏也再一点儿都不掩饰,“你适合在台前,也幸好这次出镜你没露脸,否则,我现在就是想让你做这个项目,也有心无力了。”

林都没接朱壹后半句的茬。

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后,只装作非常热爱工作地追问了朱壹一句,“那我的搭档呢?还是王哥吗?”

“不,”朱壹抬头,白皙莹润的面孔上还浮起了一抹笑意,“你王哥太老了,跟你难凑成对,我给你找了个新的。你俩过去以后,只要你别再自己显机灵,一切优先我的安排,我可以向你打包票,最多一个月,我一定能让你们满载而归。”

林都又在朱壹的办公室里坐了半小时后,朱壹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朱壹一声“进”后,门被推开,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一边进门一边取肩上的挎包。他动作大剌剌的,神情里也没有一点拘谨,就像这里是他家一样的自在。

林都在心内默默吐槽完这个男生后回头看朱壹。

朱壹已然完全明白林都脑瓜子里在想什么,所以她笑微微地朝坐沙发上的人抬了抬下巴,说:“过来,怎么能这么没礼貌。”

闻言,林都猫头鹰一样地瞪圆了眼睛。

被朱壹叫过去的那个男生此时也晃晃悠悠地踱到了林都面前。

他用一道浅笑舒展开了眉目后,朝林都伸出了左手,“你好,我叫田树洋,朱主任的儿子,也是你下个工作的搭档。”

“他只比你小一点儿,你俩还是当同学处吧,”朱壹在田树洋话落后,趁势接过话头,“我看他在家也是干等布里斯托的通知,这才想着给你抓个壮丁来照应照应。”

话落,朱壹又给林都和田树洋详细地过了一遍她方案的思路和对应的小细节后,便挥挥大手,放过了这俩应届大学生。

从电视台出来以后,林都说要回家,田树洋就说我送你。

林都回头,瞥了一眼田树洋耳朵上那个精致的耳钉后,很爽快地朝他笑了笑,“不用了,我们就各回各家吧,明天再见。”

“不好,”田树洋挑眉的时候,眼珠子也跟着转了转,说话非常直接,“我不信你没看出来,朱主任想撮合我们。”

“我确实看出来了,”说着,林都想到梁森便沉默了一下才继续,“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放心,我的取向也不是你。”田树洋笑了笑。

林都听出了田树洋的言外之意。

但是因为她刚刚也从田树洋本人的风格和他的扮向上看出了一点苗头,所以,即使现在田树洋亲口承认了,林都也没有表现的太过惊讶。

“朱主任知道吗?”林都语气平静。

“知道,”田树洋懒散抬手去招出租车,“但是她不愿意承认,所以才会想着让我来见识一下你这种又漂亮又不喜欢按套路走的姑娘来试探我,看我还有没有救。”

出租车到了。

田树洋拉开车门邀请林都先进,林都难却盛情后,跟着进去对司机报了地址。

知晓林都家的住址后,田树洋落座后就只对林都说了一句话,“明早十点我来接你。”

这一趟的出租车司机也是老本地。

因为司机师傅是从派出所旁边河道上辟出的那条小路开进绿柳屯新的。

进派出所的这条路,靠近河道的单侧上种了一排长势极盛的参天古榕。

窗外有风,风把头顶拔尖儿的树叶吹得轻摇,但稍在下面一点的,有粗壮树干拖住的枝叶却犹如长在泰山上的草木般,风雨不动安如山。

眼前仿似静止的画面和耳边头顶微弱的沙沙声一起,让林都不期然就想起了冬日里,她刚搬来这里的时候,——每一次,她从这里走出去的时候都会觉得阴寒无比。

但是现在,这排茂密繁盛的大树已经随着天气慢慢的转暖,在她这里迎来了扭转它们风评的机会。

可是她自己呢?

她又要什么时候才能迎来和梁森的转机呢?

正胡思乱想的起劲时,车子已经拐下了派出所门口那个小坡。

林都抬眼去看这个有些时日没有经过的派出所,结果却和正在派出所门口和刘所喝茶的向耿眼神撞了个正着。

两人眼神撞上后,林都仓促回头。

就在她满脑子乱飞可以和梁森重修旧好的方法时,突然又听见田树洋说了一句,“到了。”

田树洋话落下车,还有始有终地继续绅士着,既替林都抚住了车门还替林都挡住了车头。

林都下车后道谢。

她在目送着田树洋乘车离开后,终是在一番犹疑后决定先去一趟派出所那边,跟向耿先打听一下梁森的近况。

但是林都这次回头,却发现刚刚还在门口晒太阳的刘所和向耿都不见了。

见状,林都心里没来由地就是一慌,——她非常担心梁森会因为这次吵架,就再也不会给她一个能扭转自己风评的机会。

林都后悔了。

于是她加快速度跑去了派出所。

匆匆跑到派出所门口以后,林都才发现派出所刚刚那还敞开着的推拉门现在也被关上了。

林都扒在派出所大门上往里面瞅。

前面接待处只坐了一个老警察,年纪看着还比刘副所要大得多。此时,他正在吃旺旺雪饼,眼睛还专注地盯着手机,完全没注意到门外还站了个正在窥视他的人。

……

林都以前没见过这位老警察,所以她不好进去叨扰,便灰溜溜地返回了绿柳屯新。

没什么兴致后,林都爬楼梯就爬得奇慢。

这速度一慢下来,她爬楼梯也就爬得愈加疲累。

爬到五楼的时候,林都感觉自己的体力已经走到了极限,便撑住了楼梯的扶手想要缓一缓。

林都把脸埋在臂弯里专心休息的时候,突然听见楼顶传来了“邦邦邦”地跺地声,声音非常清脆,绝对不是人的双脚能踩出来的声音。

想到这,林都倏地仰起了头。

天光伴着灰尘闯入了林都的眼底后,林都眯了眯眼,然后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抓着栏杆又急又快地跑到了顶楼。

踏进顶楼的那个小院前,林都还特地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梁森和泥瓦工的聊天,才踏过了门口那个很高的台阶,往里面瞥了一眼。

院子里的阵仗比林都想象的要大得多。

正午烈阳下,梁森背对着林都蹲着,他被照亮的后颈椎棘突看起来几乎同莹润的珍珠高光点无差,正在同院子里的三个水泥工说修缮地面的事情。

想了想,林都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开口叫了梁森一声。

梁森转身出来,林都脸上的雀跃就要藏不住了,“你是为了我过来的吗?”

“嗯,”梁森点点头,一脸从容道,“我来收房。”

“……”

坐完这趟过山车,林都感觉自己的血条就被他削去了一大半。

待林都从脑门直蹿到脚心的僵硬在逐秒好转以后,她才底气不足地回了一句,“我,我,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租这房了。”

“你没说过吗?”

梁森在轻飘飘地一句反问后,还摆出了一副思索未果的样子活动了下眼珠。

但是,这样以后梁森还嫌不够,——他又抱歉地朝林都笑了一下,而后摸出了裤包里的手机,温和补充说,“我问下阮叔。”

“哎哎哎,”林都着急摁下梁森拿着手机的左手,语速非常快地说了一句,“我错了。”

“恩?”梁森发出了倍感疑惑的一声。

这也难怪梁森。

因为林都的那一句“我错了”,语速真的特别快特别赶,就好像是她喉咙里含了一口水,担心会造成滴洒那样的匆忙,囫囵个儿的发几个音就将字全部倒吞回去了。

……

林都仰头看梁森。

一直就盯着林都的梁森却在两人对视上后,抹搭了一下眼皮,语气平淡道,“要还打算租的话,别忘了房租。”

“……”

经梁森这么一提醒,林都才意识到她已经完全把要交房租这事儿给忘得干干净净了。

林都于是摸出手机,一边转款一边给梁森道歉,“不好意思,我是这段时间有点忙,才忘了房租这一茬,不是故意的。”

“忙昨晚播的新闻?”梁森语气闲闲的,像随口一说“今天天气不错”那样。

闻言,林都就兴奋地仰起了脸,一双大眼里全是惊喜不说,眼角眉梢里还都带着藏也藏不住的笑意,“你看了昨天的新闻?!”

近些天来,那些盘踞在林都心里头的盘根错节的焦躁与失落,被梁森的这一句问话完全治愈。

不再和自己心内的那些小九九纠缠着交战后,林都就像一个已经被点燃了的鞭炮,一直在不停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以此弥补这些天来,她在梁森这处缺失的存在感。

“其实昨天的新闻能播出,你才是头功,”说着,林都还有些惭愧地停了一下,“对不起啊,我最近一直都在反思我那天的错误,那天……反正,我是追你的人,对你有所交代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但是我却忘形的要求你给我我对你的同等待遇,是我不对。”

“不用,你没做错什么。”

话落,梁森转回身往顶楼的院子里走。

在梁森转身的一瞬间,林都猛地想起了她之前被梁森拒绝的时候,他所说过的“玩具论”。

再一联想自己近些天来的所作所为,林都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因为不管她近些天来过得有多煎熬,这些对于完全不知情的梁森来说,都只是她踩在他雷区上蹦迪的托辞而已。

一点诚意都没有。

林都追进顶楼的院子,也顾不得还有三个水泥工在场这件事,拉住梁森后便旁若无人地开口了,“我真的知道我错在哪里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水泥工们倒是比林都懂得避讳。

因为他们在瞧了一眼林都着急上火的样子后,梁森就一个侧身挡住了他们打量林都的视线。于是,为首的工头便用天热为借口,将剩下两个工人都带下去了。

水泥工们走后,林都直接抬手起誓,“我前两个礼拜没有联系你,是因为我在工作,你相信我好不好?我对你,天地可鉴,没有一点的假意,全部都是真情。”

“我相信你。”

但梁森这句很干脆的附和落地后,林都却沉默了。

两人干在日头下晒了一会儿后,梁森像是才发现林都肩上的包一样,主动问了她一句,“有事要出去?”

“没有,”林都摇头,如实答道,“我刚刚从公司回来,听见楼上有铁片刮地的声音,我想可能是你,就直接上来了。”

“嗯,今天加班还挺应景。”

话落,梁森收回落在林都脸上的眼神,走到院子里头捡起了两把样式不一样的水泥铲刀,蹲到阁楼的阴凉墙角处填起了墙缝。

林都却因为梁森的这句调侃,脸猛地皱成了核桃壳。

“楼下那个房子,只有客厅和阳台漏水吗?其他地方有没有检查过?”梁森回头问林都,就见林都苦兮兮地在他背后两步远的地方坐下了。

没等到林都的回应,梁森就知道林都走神已走到了太平洋。

为了找回林都的神,梁森拿手上的铲刀敲了敲地。

等到铲刀上先前已经凝住了的水泥都跟着扑簌簌地掉下来后,林都才树懒一样地回过神来,朝梁森做了个哭哭脸的表情。

“怎么了?”梁森问林都。

“今天不加班,”林都反撑着手臂站了起来,小心翼翼说话的样子就像犯了大错一样,“但是明天,明天我又要去南和出差一个月左右。”

两人都站在阁楼檐下的阴凉处。

梁森蹲着,林都则双手交握在胸前、微躬着身站定了,还用谦卑又诚心的眼神看着梁森。

当一低一高的两个视线交汇后,梁森就是第一次见识有人身处在居高临下的视角,却显不出一点有掌控力的样子。

梁森眯了眯眼睛后,眼神里莫名生出了点儿桀骜张扬的劲头。

这眼神在林都看来,很有点儿是在擎等着想看她还能再弄出什么点幺蛾子的意思来。

林都被梁森这眼神刺激得不轻。

一定要形容的话,就好像是梁森在她头上投下了一朵蘑菇云,将她在他面前本就没剩多少的脸面,彻底变成了再也支棱不成任何形状的细沙。

于是她就摇着白旗投降了,还是一点弯头都不想再跟梁森绕下去的那种。

——林都倏地一下蹲到了梁森的面前,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的确是有很多玩具,但是请你相信我,你是我所有的玩具里面,最最特别、最最重要的一个。”

说是追夫火葬场,但主要虐的也是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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