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
章丘站在窗前,吹了吹手中的茶,‘吸溜’啜饮一口,“啧啧”地赞叹回味着,他撇了一眼曾行,眼睛眯成一条缝,邀请道:“好茶,要不要尝尝看?”
曾行站着不语,只是一味盯着他。
章丘无奈叹了一口气,走到办公椅上坐下来,茶杯与办公桌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曾行移动身子跟个摄像头一样对准他。
章丘拿起手边的资料竖着挡在眼前隔断视线。
“快点吧,等你等的花儿都谢了。”
“炸你。”
“飞机。”
“要不起。”
斗地主失败的凄凉音乐响起,章丘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他颓然抬头,视线不偏不倚撞上曾行那双直勾勾的眼神,吓得手一抖,手中的资料倒下去,惊觉自己沉迷游戏,竟忘了这里还有第二个人。
他捂着胸口诶呦一声,看着一动不动、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曾行,终是败下阵来,松口道:“好了,一直盯着我,怪渗人的。”
章丘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纸,执笔在上面填写信息:“8区和其他区不一样,里面的危险程度非同寻常,你执意要进去,出事了我也会受牵连,我只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后你必须给我回来。”
得到批准的曾行兴冲冲地转身离开。
送走“小祖宗”,章丘快速关上门,办公室顿时清净下来,他悠哉悠哉地端起那盏冷透的茶小啜一口,茶叶早泡得没了筋骨,可这会儿竟品出几分回甘,嘴角不自觉翘起,嘀咕道:“这倔驴脾性,倒是一点没变,跟小时候一个样。”
两年前,诡界8区的一扇诡门被强行打开,一批不受规则约束的鬼怪跑出来吃光了8区的原住民,还险些撞开通道门,当时几乎所有的守门人都受命前去屠杀鬼怪。
那时曾行在读书,还未通过考核,他只知道部门损失惨重,死了七个守门人,两个下落不明,最后是时井出面关闭那扇诡门解决了这件事,从此时井就成为了8区的守门人。
……
天边泛起鱼肚白,躺在阴影处的鬼怪还在沉沉酣睡,一只蚊子嗡嗡地围着鬼怪打转,飞飞停停始终找不到下手之地。
曾行背着人在废墟之地前行。
时井得到充足睡眠,高烧已退,脸上也有几分血色,早晨的凉风徐徐,佛过脸颊吹散倦怠,他惬意地看着周围的风景:“空气真好!”
曾行见他精神不错,于是问:“你怎么会失联?”
时井随口道:“我在诡门里。”
想到他说过比七阶鬼怪更恐怖的是诡门,曾行好奇万分:“诡门里是什么样的?”
时井敛眸,视线如丝绢般拂过他的锁骨,那里肌肤紧实,线条流畅,上移,喉结轻微上下浮动,指尖轻抬,手背故意擦过那凸起的喉结,眼里染上狡黠的笑意:“未知。”
“未知?”曾行纳闷道,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
“你永远不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却又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时井葫芦里卖关子,“不过前提是,你得先活下来。”
这,跟没说差不多吧?
曾行道:“可以说得通俗易懂点吗?”
“可以啊,”时井尾音雀跃,侧脸贴着他的后颈,懒散地说起其他事,“我饿了,你走快点。”
曾行被蹭过的劲侧泛起密密痒意,感受到他绵软的侧脸贴在后颈,朝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地上交叠成亲密无间的形状,他默默加快脚步。
……
回到原世界,曾行先把时井送去医院检查伤口,自己去饭店买了一份清淡的饭菜。
时井口味偏重,眼前的小米粥、清蒸鱼、鸡蛋羹、蔬菜汤,每一样都令他食欲全无,肚子咕咕叫发出抗议,他连筷子都没动,耸拉着脑袋:“没胃口。”
曾行拿出一次性筷子放在他摊开的手心,哄劝道:“你目前只能吃清淡的。”温柔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等你伤好了,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时井手指下意识摩挲着筷子上凹凸的纹路,他撩起眼皮看向曾行,狭长冷淡的双眸弥漫着一丝玩味:“什么都可以?”
曾行整理着病床边的餐盒,看向他,认真点头:“什么都可以。”
“那……”时井故意拉长尾音,看着曾行瞳孔里自己的倒影:“佛跳墙也可以?”
一刹那,曾行脑子不喘息地飘过一行字:高汤熬制(约3-8小时),食材处理与泡发(提前1-3天),煨制(约3-7小时),核心材料有海味主料、禽畜类食材以及山珍与调味料……
总之两个字:麻烦。
曾行嘴角抽动,看着时井挑衅的眼神,这是赌他拒绝吗?
曾行凝视着他,目光如炬,点头道:“可以。”
时井眼神一滞,随即闪过一丝意外,事情不如他预料的发展。
看着傻楞楞的人,曾行哑然一笑,把粥推到他面前好心提醒:“可以吃了么?”
时井眨了眨眼睛,奇怪瞟了曾行一眼,才移开视线握着筷子低头吃饭。
办公室里,章丘扫视一圈,发现曾行平安无事,才兴师问罪:“你走之前我强调了是两天时间,这都第三天了!!”
曾行:“这里正好是两天。”
诡界8区的时间流速比原世界快两倍,曾行在诡界待三天,原世界还没过去两天,他急着送时井去医院,这才来晚了一点。
“你在这跟我玩文字游戏?”章丘无语地来回踱步,不过想想确实是自己理亏,没注明是哪边的时间,他烦躁地抓挠头发,幸好没出啥事,否则责任全在他。
章丘指着门道:“出去,该干嘛干嘛去别烦我,对了,这个月的符纸再加二十。”
等曾行走后,章丘马上上演一场变脸戏,他坐回椅子上,拿出抽屉里的手机,屏幕显示着正在进行的麻将游戏:“啧,净给我惹麻烦,我都快输了。”
见曾行出来,周客快步上前搭上他的肩:“你干啥了?惹得老丘这么生气。”
曾行耸耸肩无所谓道:“他表演型人格,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呃……”周客无法反驳。
章丘是他们小时候的生活老师,当时年纪小,经常被章丘一会儿和蔼可亲,一会儿凶神恶煞的变脸速度唬住,直到后来才发现章丘有表演型人格。
他们几个孩子经过长时间的察言观色,反复推导验证,已经能分辨出章丘生气时是不是真生气,开心时是不是真开心,必要时会配合他的表演。
“那你跟我说说8区的事呗,里面是不是变成人间炼狱,人类尸骨无存?”
曾行狐疑看向他:“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干嘛。”
“我这,我知道还用问你?”周客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巧克力,威胁,“别废话,快说。”
曾行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
【偶像:菜,可以开始准备了】
曾行扣下手机避开某人想要窥视的眼睛,他拍拍周客的肩膀,郑重其事道:“你用词非常准确,就是你想的那样。”说完顺势夺回自己的巧克力离开部门。
周客这回完全肯定了之前的想法:“切,躲躲藏藏,铁定恋爱了。”
曾行坐进出租车,撕开包装袋,叼出巧克力卷进嘴里,温热的口腔包裹着长方体巧克力,齿间传来‘嘎嘣’的脆裂声,可可的醇厚顺着喉管滑下,包装袋被随手揣进口袋,他打开手机回消息。
【曾行:你的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叮咚——”
时井发来语音,第一次,曾行先是语音转文字,再点开消息。
“我说它四天后痊愈,它就会痊愈。”
时井应该是躺着说的话,比平时低缓又慵懒的声音传入耳内,仿佛那人就趴在耳边低喃,呼吸声伴着电流音轻轻拂过耳膜,每一个字节都被放大,曾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手机边缘。
这时遇上红绿灯,车缓缓停下,夕阳西下,落日黄昏,火炬点燃整片天空,余晖倾洒而下,曾行侧首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
直到车再次启程,他猛然察觉自己竟将听筒贴得那样近,耳尖泛起可疑的薄红。
【曾行:至少得过一个星期再说,放心,我说话算数】
【偶像:行吧】
医院病房——
“你非要这样?”
时井放下手机,毫无波澜的眼眸瞥向病房里另一个人,语气冰冷:“你少管闲事。”
“我见过他,”谢与书淡淡道,“感觉不一样。”和印象中的人有细微差别。
“他失忆了。”
“你确定他失忆?”
时井讥讽:“怎么,你要去验证?”
谢与书目视着他不语,曾行是不是真失忆,只对时井有意义。
曾行推开门第一时间直奔浴室,诡界的酷热如影随形,寻人的路上汗如雨下,搞得全身黏糊糊的,感觉自己都快馊了。
从浴室出来后整个人神清气爽,身体的疲惫跟着水流进管道,热气蒸腾后的毛孔舒张吐纳,曾行把自己摔进柔软的沙发,感受着此刻的宁静与舒适。
他打开手机刷着视频,手机却不受控制地点开置顶的聊天记录,看着唯一的语音消息,他再次点开听了一次,嘴角不自觉上扬,想起两人之前的对话。
时井正吃着饭,突然问:“佛跳墙你会做吗?”
“做过一次。”
“我出钱,你来做。”
曾行好笑看向他,夹起一块排骨放到他碗里:“蹭饭,就要有蹭饭的自觉。”
他又道:“你也不缺那点钱,真想吃可以去外面点。”
时井:“出钱请你做也不行?”
“不行,太麻烦。”
入睡前,曾行还是把这句语音点击收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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