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尖细嘶哑。
断断续续间,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奇怪腔调。
戚砚皱眉,实在是不能理解眼前的尸体,问出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下意识的警惕,还是让他的身体本能地举起了长枪,闪烁着银光的枪刃直指着那具尸体的喉咙,冷声质问:
“你是什么东西?”
空气刹那寂静,未被光亮波及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紧接着,面前的这具尸体,举止抓狂,捂着脑袋在原地疯癫地跺着脚,嘴里爆发出了一阵非男非女的尖锐叫声:
“错了...错了...又错了!”
那不是一个人的尖叫,仿佛是无数道声音汇聚到了一起,重合交错,细哑高亢,穿刺了空气,夹杂着阵阵的爆鸣声,如同魔音灌耳。
他数不清,究竟有多少个人在叫喊,只觉得耳朵一阵刺痛,隐隐有温热的血液,从耳朵里流出。
好像耳鸣了...
南音本体就是琵琶,用的也大多是音修的手段,对声音自然是十分的敏感,在察觉到尸体动嘴喊出第一个字时,便连忙动手屏住了自己的听觉,同时双手做出了捂耳的动作。
毕竟这房间里,可不只有那一具尸体,又或者说,那一只动物...
在对方问出那句话时,知晓志怪灵异的她,瞬间就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几个字概括就是——
黄皮子讨封。
精怪之流修行不易,却也妄图成就通天大道,改天异命,化身为人,亦或飞升成仙。其中最广为流传的,就是这黄皮子,也叫...黄鼠狼。
有些道行的黄鼠狼,会学做人类的动作,抬手作揖,询问有缘人一个问题:“它像人还是像仙?”
无论是回答“像人”还是“像仙”,都是好话,意味着它讨封成功,可以顺着有缘人的回答,变成人或者立地成仙,法力大涨。
反之,讨封失败,法力倒退一大截,还会变成人类嘴里的那个模样,就会迎来对方的疯狂报复。
而很显然,戚砚的回答,并不让它满意。
并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失败了。
“该死的人类!可恶的人类!就和那宅子里两个护犊子的混蛋一样可恶!”
“吃了他们!吃了他们!”
“别呀,我看他们的皮囊还不错,不如拿来穿穿,可别浪费了~”
“那玩意不过几天的功夫就没用了,倒不如让兄弟几个甜甜嘴,饱一饱口腹之快!”
“不能死得太容易了,抽筋、扒皮、断骨!”
......
刺耳的尖叫声下,四面八方的角落里,突然响起了几道细细碎碎的截然不同的声音,忽男忽女,指指点点着出现在房间里的戚砚和南音,充满恶意。
不知道是不是视线的错觉,那些站立着的尸体,似乎在一步一步地靠近他们...
“哐当——”
凭空出现了一阵怪风,吹动了站在门口的南音,踉跄着向前了几步,也吹动了她身后的那扇房门。
“咔哒”一声脆响,房门似是上了锁。
枪刃急出,戚砚极力忽略了耳边的癫狂声音,挥动着枪柄就刺穿了尸体的喉咙。
皮肉软绵,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他旋转着枪尖,割裂着喉咙处的血肉,只见对方顶在脖子上的脑袋,向右侧一歪,仿佛是整个脑袋都断开了,唯有些许粘连着的皮肉吊坠着,没有直接滚落。
一道黄褐色的幼小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滋溜”一下,径直从断裂了大半的脖颈处窜出,溜进了一旁的黑暗里。
尖锐的叫声,仍未停歇。
好似戚砚戳断的尸体,就是一具尸体,方才询问、以及癫狂的声音,都不是从他的口中说出的。
交叠错杂的尖叫声、奚落声让人耳鸣,脑子也像是被这些声音一起重重地砸了一拳,意识都有一些恍惚。戚砚在解决完靠得最近的那具尸体后,收回了长枪,动作快速地撕下了一节衣角,拆半塞进了耳朵里。
接着才向后退了几步,退到了南音的身边,右手重新抬起枪柄,将枪刃对准了还在不断靠近的尸体。
抽出间隙看向了南音,说:“这房间到处都是尸体,里面还藏着一些小畜牲,想办法把门打开,我们要尽快出去!”
啊?
他在说什么?
屏蔽了听觉的南音,全然听不到戚砚说话的声音,只能看到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喋喋不休的同时,还有一丝紧张和焦虑。
分神之际,靠近的尸体又多了两具,一律被戚砚的长枪,串成了“糖葫芦”。
刚才那阵怪风来得奇怪,南音隐隐约约察觉到,这房间里还藏着一个大家伙,当下也没了和这些尸体、黄鼠狼在房间里打斗的心思,就想要赶紧离开。
于是,她的想法和戚砚的嘱咐,就这么...不谋而合了。
身后的房门本来就是有门锁的,此刻更是关得严严实实,不漏一丝光亮。而有戚砚在前方抵挡,南音十分轻松地后退几步,伸手就覆上了房门的门把锁。
上锁的房门,在室内应该是可以轻易打开的,但当她试图扭动时,愕然发现——
这门锁就像是一个浇筑了的铁疙瘩,完全没法扭动。
是她的错觉?
不。
更像是某个存在,使用了某种秘法,企图将两人困死在这间房里。
只是,若想用车轮战磨死他们,是不是想的太简单了些?戚砚那个家伙,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完整的召唤过他的契诡...
凭借沾染着诡气的长枪,就能接连打穿几个诡域,那打一群只敢披着人皮、趁夜行事的胆小鬼,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至于南音...
她木着一张脸,挽了挽有些过长的袖子和裤脚,正对着房门,又向后退了半步,抬脚,狠狠地踹了上去。
“嘭!”
房门一阵颤动,抖落了一地的灰尘,还有剥落的锈渍,连带着两侧的墙壁,都好似轻微地颤了颤。
但,门依旧未开。
巨大的撞击声,甚至一度盖过了房间里的鬼哭狼嚎,就连拿布条堵住了耳朵的戚砚,也听到了这一声闷响。
他回头张望,恰巧看到了正收回着脚的南音,一时间竟然不知,是门更痛一些,还是她的脚,更痛一些。
“要不,还是我来?”
话刚说出口,便被扑上来的尸体抓住了空隙,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戚砚果断地向另一侧挪了半步,枪尖调转,刺穿了它的脑袋,眼睁睁地看着一只小家伙逃走后,才伸手撕下了抓着他的那只胳膊。
手臂处有火辣辣的疼痛感,对方下手不轻。
尽量忽略着磨人的声音,以及身上的痛感,戚砚刚准备后撤去解决那扇紧闭的门锁时,就见南音抬起了右脚,再度踹了上去。
“嘭!”
这一下,似乎比上次用的力道更大了些。
“簌簌”声都持续了好一会儿,连墙壁的表层,都开始逐渐脱落。要不是有那家伙的诡力维持着,南音这两脚,怕是要将这墙壁都踹塌了。
不过,在几番试探下,她也发觉,对方在维持这间房的力量在削弱,只要再多来几下,就能顺利逃脱了。
想来,她还是缺把趁手的兵器,否则,将妖力覆盖在尖锐的刀刃上,以点破面,可比她光用脚踹要快得多!
戚砚企图后撤,但围拢上来的尸体们,却不给他机会,以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妄图限制他的行动。刚开始,他还游刃有余,但当地下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多时,隐匿在黑暗中的小家伙们,都怀揣着恨意和恶意——
盯上了他。
手电筒的光亮胡乱地晃动着,几乎没有固定在一处,那些小家伙,趁着黑暗的间隙,悄悄地跑到了他的脚边,阻扰着他的行动。
比如,让倒地的尸体,突然地动作,死死拽住他的裤脚;又比如,在他闪躲的时候,动作快捷地在他身上留下一个爪印。
那是诅咒的力量。
他终究是分身乏术,抽不出手,去解决那扇上锁的门。车轮战,有时候是挺让人厌烦的。高强度的动作,也在迅速消耗着戚砚的体力,当他犹豫着是否要召出自己的契诡时...
“嘭!”
“哐当!”
又是一声剧烈的撞击声,紧接着,便是一道重物倒地的声音,平和的阳光从门外照了进来,一瞬间,竟觉得有些刺眼。
南音看着倒塌的房门,没有片刻犹豫,抬脚就跑出了门外,站定后才扭头看向了门里的戚砚,喊了一句:
“快走!”
戚砚闭了闭眼,快速旋转着手上的长枪,击打了一圈靠近的尸体,抬脚刚想跑起来时,就感觉脚掌沉重,低垂眉眼便看到了一张沾着血污的毛绒绒的脸。
想也没想,抬脚甩了出去。
不知那家伙被甩到了哪里,最后看了一眼转身奔出时,他总觉得,黑暗里,还有什么东西在活动。
尖细古怪的叫囔声还在继续,房间里的尸体也没有停下各自的动作,当离开那间房的一刹那,戚砚转身,没有选择关上房门,而是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把打火机。
点火,抛出。
微弱的火苗,碰上了易燃的尸气,瞬间便燃起了熊熊的大火,甚至还响起了几阵爆鸣声,强大的气压之下,他的身体被猛地冲出了几米远,踉跄地半跪着,手里握着的长枪,在地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划痕。
“啊啊啊!好痛!”
“我的毛!怎么会有火?快灭了它!”
“老祖,救我!”
......
比先前更刺耳的尖叫声,响彻一片,与此同时,空气中传来了一阵不一样的波动。
“人类!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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