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挑事

盛典开始前的一个时辰,出席入座的各大星君基本来了一半的人,星昼嘴上勉强答应了七元,可还真到了那个时候却有点拖拖拉拉,胆子一下子就没了,他还是被七元死拉硬扯带到天庙的。

“天庙既底,日月贞观。”

天庙是九个分野行政中心,位于中方钧天,它是整个一片天的心脏,是离日落月升最近的地方,主宰的紫辛宫也在天庙。最后的一抹霞光在天际消失的时候,天庙的夜宴也差不多开锣了。丝竹管弦一一奏响,余音袅袅,庄严肃穆的天庙于今晚撕破了原有的静谧,开始鼓乐喧天,载歌载舞,整个天庙皆是非凡的热闹。

“看,这里就是天庙。”

门口,七元带着他的两名星官介绍眼前的这一宏伟的建筑,这里是每个星民的梦想,也承载着七元对一片天的理想。婴几望着天庙的大门,内心莫名澎湃,肃然起敬,星昼则与他相反,多看一眼就想吐。

“你觉得我合适来这个地方吗?”

星昼把七元说愣了,七元倒没多想什么,不过脑子的说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是我的星官,最合适不过了。你们二人是我最看重的星官,未来就是一片天的星君,一片天的星空上就会多你们两颗命星,而你们就会是这天庙的星臣。”七元的话没说动星昼,却是把婴几说激动了,婴几望着天庙许久,一种坚韧的决心从眼中深处发出。

星昼听了此话,讥讽一笑,他道:“西北幽天的晦星败北,故而有了今晚的庆功宴,我一个寄宿在你长应星宿的晦星,有资格吗?配吗?无非是自取其辱罢了。”

“我不喜欢你说的这话。”七元收敛起平常和蔼可亲的温和脸,“一片天所有的星民,会发光的,不会发光的,皆在星空的璀璨光芒之下平等的享受福泽。我不认同你说的有没有资格,也不赞同你口中配与不配。”

星昼一声冷笑,“你说的真是比唱的还好听,你满嘴的大道之行,于今时今日,可像半分?现在的这个世界,所有的晦星都该死,不是吗?你出生高贵,从小便是长应星君,生活在温室的花骨朵,哪里明白作为一个晦星的痛苦?没有受其伤痛,便不要讲一堆难听的道理,妄想去治愈别人的痛楚。”

“迟早有一天,我会改变的!星昼,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改变的。”

“相信。”婴几的嘴里果断的蹦出来这含有重量的两个字。

“他说什么你都信。”星昼白了眼婴几。

三人走进天庙,他们的身影在一条蜿蜒的长廊上移动,每每经过一处地方,七元就疯狂的介绍那个东西悠久的历史,生怕这些后生不认识。

“看见中间那个地方没有,那里是清辉殿,七日一次的群星例会就在那里开,那里比我们看起来可要大的多得多,能容纳下万人呢!我们此次去的是飞云出霄阁,呐!就是最前方悬空高挂的台阁……”

婴几听的最起劲,竖起耳朵来聆听七元的一词一句,而星昼则心有旁骛,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走了一段长路才到,在他们的头顶高处悬空着一个巨大的台阁,荧光漫漫,流光溢彩,丝竹管弦之乐萦回,从地面抬眼往上望去,那飞云出霄阁就是在天上一般。

“快看,那个是谁?那个不是长应星宿里的晦星吗?”

七元目光一扫,扫到了来者的三名年纪不大的少年,在他们中间的蓝衣少年的气焰最为嚣张。那少年发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扬高调子,用着指甲刮玻璃般尖锐的语气说道:“晦星就该去该待的地方,天庙这种地方,岂是此等贱民能踏足的?天庙的星士都不排查的吗?什么阿猫阿狗就随便放进来,污染圣地。晦星天生为魔,万一夜宴举办途中,这贱人突然魔性大发怎么办?他怎么有脸敢来这里啊,你们说是不是?”

七元一束目光射过去,仿佛一道利刃刺向了他们,带头说事的少年感受到了七元这道目光的狠戾,顿时屁都不敢放一声。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长应星君莫要放在心上。”一名星君逢时冒出来解围,挡在了少年面前,七元的目光动了动,转向这名星君身上。七元认得这个人,此人乃中方钧天的启明星君——式延,就住在七元的隔壁。式延感觉出七元的不悦,便装样子扭头训斥身后的少年,“为父是如何教导你的,背后诋毁人的清白,是君子所为吗?白养你这么大,养得如此不懂事。”

“父尊,我没有说错啊……”

“住口!”式延正过脸,笑脸迎迎的面向七元,实在是虚伪至极。“犬子教导无方,让长应星宿见笑了,回去后在下必定严惩不贷,还请长应星君海涵。”

星昼卑微的低着头,少年的一番话不断的在他的脑海扩大,打击着他的自尊心。星昼握住拳头,手指甲钳入手心肉,转头道:“你们自己去参加吧,我先回去了。”

“不要。”婴几把星昼抓住,婴几收到了七元抛给他的眼色,拦住星昼不准乱跑。

“我们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孩这么没教养,原来是启明星君家的式少。少君好大的架子,都说虎下无犬子,启明星君育儿真有一套,教得跟你一样威风啊!”

式延一慌,他听出了七元言语中带刺,且根根刺都扎人。这位长应星君可得罪不起,式延慌忙作揖道歉道:“长应星君恕罪,是在下平日里太过放纵这孽畜,现下才因言语不当得罪了长应星君,请长应星君看在他年幼无知的份上……孽畜,还不跪下,站着干什么?!”

启明星君身后的三名少年被吼了一声,愣怯怯的膝盖一倒,跪在了地上。

“式少君的一副伶牙俐齿是启明星君生得好,只不过其中式少君说的一些话,我有点疑惑?烦请式君主解释一下……什么叫没资格?本君带两名星官来参加盛典怎么了?!”

“我……”式少战战兢兢道,“长应星君,你是被这个晦星迷了心智……”

“啪——孽畜,闭嘴吧你!”式延见自己的孽子事到如今不低头认错就算了,还敢跟长应星君正面刚,真真是嫌命不够长,急得他反手一巴掌甩到少年脸上。做错事的不着急,没做错的启明星君焦急的为他的不孝子磕头道歉,“长应星君恕罪啊,犬子无才,口德欠缺,请您大人大量,放过这个孽畜!”

“够了。”星昼忍不住开口,“再不走,盛典就开场了,我们要迟到了,走吧。”星昼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本想给点他们教训的七元,只好放弃去追星昼。

“星昼,别走那么快嘛……星昼,你怎么了星昼?你不要生气,我会保护你的……”

“不用了,我不需要你自作多情。”

“别呀,我们是爱你的,你说对不对,婴几?”

婴几:“嗯嗯。”

星昼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便被七元给带飞上了天,婴几紧随其后飞上了飞云出霄阁。实际上飞云出霄阁比在底下看的要大上两倍,这其实是个两层阁楼,真正的盛典是在二楼。

“长应星君到——”

一个洪亮传声荡遍大殿,甚至盖过了庆祝的奏乐。大殿之上,主宰上宫高高在上的端坐着,古楼一如既往的寸步不离的坐在上宫身旁,上宫听着殿内的响乐,怎的就是提不起精神来,有星官敬他酒,他都敷衍的点点头,知道听见长应星君的传号,失了魂一般的上宫登时精神抖擞,眼睛的目光穿过花样百出的舞女舞蹈,直直落在踏进殿中热闹的身影。

“这么快就开始了?”七元一踏进门,便感受到殿内热火朝天的气氛,美味佳肴陈列在案载歌且舞美人在前,好一副欣欣向荣的场景。

持久不言语的主宰一见长应星君,立即眉开眼笑道:“没有长应星君的出席,这场夜宴便不能开始……”到后面,上宫看见了星昼跟在七元的身后,他的心情就好不起来了,极其不易露出来的笑脸又没了。

“诶?你们两个怎么不进来?”

星昼和婴几安静惯了,一下子适应不了这种吵闹的场合,一时间竟不知进退如何。七元回头瞧着他身后这两个孩子没说什么,便一左一右分别拉着星昼和婴几的手走了进去。

“别害羞,有我在,没人敢怎么样,走吧,走吧。”

从七元和他带来的两个星官开始,上座上宫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七元,很是紧张的样子。主宰的左边有一个空位,那是他特地给长应星君留出来,主宰的目光尾随着长应星君的身影,最后看见他落座在清绝身旁的位置,主宰当即脸色就不好看了。在场的其他人没有看出来主宰的起伏的情绪,而伴君如伴虎,常年相伴其左右的古楼最先察觉出主宰的不悦。古楼端起酒樽抿了小口,一双眼睛弯了一弯,像极了招花惹草的桃花眼,望着七元身边的星昼,眼神里的情绪复杂,变化难测,总让人感觉隐藏着着什么心思。

“你们来的真晚,得亏我给你们留了位置。”清绝一边说着,眼睛一边往别处方向瞟。

“是耽误了一小会儿,嘻嘻……为什么你不往那边坐呢?”七元顺着清绝瞟去的方向一看究竟,他们的对面正是她自己的夫君一谶星君。“往年不论是什么时候,在我的印象中,你俩是很喜欢粘在一起的,恨不得是连体婴儿一样,想分开都难使。现在好了,你躲得远远的,他走得远远的,夫妻不像夫妻,朋友不似朋友,简直荒谬。”七元说着说着还不忘向对面的鹿凉打招呼,实际是希望鹿凉能注意他身边的清绝。打完招呼的七元又凑近清绝的耳畔,发起自己的牢骚来了。“你偷偷看有什么意思,就不能正大光明的调戏吗?你们既然想走到天长地久,途中所有的阻碍都必须克服,你们是夫妻,还没有和离之前,你们和星昼就都是一家人。你和鹿凉就还是同床共枕的夫妻。”

清绝思考了一下七元的建议,然后觉着不大对劲,反问道:“你一个连对象都没有的人,从哪本书学来的这些?”

“这不是我学出来的,我只是替你儿子说出来他自己心里的话,来吱个声,小星星。”七元用手肿推了推星昼。

星昼:“别这么叫我。”

“你看见没,你儿子都缺乏父爱,他现在已经开始有暴力倾向了,这是严重缺父爱的表现啊!”

“……”星昼瞄了眼鹿凉,又怯生生地收了回来。“盛典就是这样么?我还不如回去算了。”

清绝摸着星昼的脑袋,安慰的口吻道:“群星盛典每两百年一次,内容除了喝酒欢乐之外,重要的一个环节是星君比拼星光,每一次都很精彩的。”

“比拼星光?”

“对呀,你别看再座的这些星君表面客客气气的,可都要面子得很,尤其是碰到不对付的,还会打起来呢!不过,这种星光比拼,长应星君是禁止参与的,他以前小时候一时技痒,释放出来的星光差点没把在场的给亮瞎了。”

婴几:“厉害。”

星昼低着头,双手蓦地握紧,又缓缓松开。

我这辈子应该都不会有星光了吧。

喧闹中,古楼已经不知不觉的坐在了式少的身边,启明星君式延只顾着跟功臣一谶星君嘘寒问暖,扔下了式少一人在陌生的人堆里面喝闷酒。少年哪知道怎么喝酒,酒量不济的少年猛的给自己灌了好几口,却又全部呛了出来。

“咳咳咳……”

“少君喝酒能不能算我一个呀!”

少年这个时候才发现古楼在他的身边,不禁一阵惊讶,第一反应就是要给他作揖行礼。“星……星君……”

“无需紧张,本君是见你一人在此消愁,实属疑惑。今晚虽然说是群星盛典,但也是为庆一谶星君凯旋之功,你这般脸上愁云惨雾的,若是被主宰瞧见了,他该如何想?”古楼笑眯眯的说着,可令人无故生起一阵阵寒意,悚然得很。

式少被古楼一句两句吓唬了,立即慌惶道:“星君,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好了,你无需慌张。”古楼依然眉眼弯起,散发着毫无危害的信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极其容易跟人套近乎。“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少年嘛,开心点。”

式少悻悻然的低下头,非常的不甘心道:“我开心不起来。”

古楼眼里的神情变化多端,在转瞬即逝之间,似乎已经经过了好几种的情绪。古楼笑容可掬道:“是不是因为那个长应星君家的星昼呀?”古楼有点明知故问的意味,时少主又带着些不甘愿将目光甩向了斜对面坐在长应星君身边的星昼,古楼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善意,他说道:“其实,我都看见了,只不过,星昼的身后有长应星昼护着,长应星君是何等神级人物,星昼在长应星君的庇护下,任何人都动不得星昼的一根毛发。”

“我不服!”式少囫囵的喝下一口烈酒,两只眼珠子瞪大了看着斜对面的目标,眼珠子瞪得都要飞出来了。

“我自知式少钟情于长应星君,曾经参加过五次长应星君的星官选塞,可惜次次落第,而星昼这个晦星却轻而易举的成了长应星宿的星官,日夜陪伴于长应星君。长应星君为了一个晦星,乃至于与所有人作对,啧啧啧,长应星君对星昼的好真的是无语伦比呀!”古楼说完,便去观察式少的表情,就像是死了的虾给气活了。古楼暗自窃喜,接着说道:“式少细想一下,为何长应星君如此关护星昼一介晦星?”

“哼!定是星昼这杂碎蛊惑了长应星君的心智。”

“非也非也……长应星君从出生起便是一片天瞩目的希望,是一片天的救世主,能力超群,哪能轻易被他人蛊惑,式少将长应星君想简单了。众所周知,长应星君与万泽女君情深义重,连万泽女君出嫁的嫁妆都是长应星君准备的,自从万泽女君在夫君那儿受了委屈之后,长应星君对他们母子百般照顾,星昼是从小在长应星宿长大的。早些年,便有人怀疑长应星君与万泽女君所谓的“兄妹之情”,万泽女君出嫁的之时,长应星君可是哭了一晚上,长应星君为星昼做的种种,也有可能是为了万泽女君。长应星君是何等身份,怎么会因为一个晦星诋毁掉他尊贵的身份。”

听了这番八卦的式少内心的惆怅荡然无存,“我绝不允许星昼这个晦星拖累长应星君。”说完式少一派义愤填膺的风范走出了座位,站在大殿的中央,洪亮的声音从吵杂的丝竹声脱颖而出,“我请愿与他一绝生死!”

众人一听,皆是不约而同的震惊脸,目光聚集在大殿的中央。主宰上宫抬手叫停了大殿的奏乐,大殿一片寂静,今晚的热闹戛然而止,式少成为了在场所有人的关注点。

“你方才说什么?”上宫问道。

式少鼓足勇气,指着在座的星昼,底气十足道:“回禀主宰,我想要跟他来一场生死较量,如若我输了,他就滚出长应星宿,流浪非正星向,一辈子不许踏足正星向。如若我胜了,长应星君是否考虑一下让我入长应星宿做你的星官。”

“孽子,你在犯什么浑?沾一点酒就给我出来闹事,赶紧滚回去醒醒酒,丢人现眼!”见此状最着急的莫过于煞明星君了,他适才不久使劲力气在讨好一谶星君,而现下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嚷着要与一谶星君的儿子决一死战,这让自己前面做的功活生生成了一个笑话,当着一谶星君的面,煞明星君左不住了,从座位上跳出来,正想当面表演扇耳光之时,座上的上宫一挥手,一道屏障挡住了煞明星君的巴掌。“主宰……”煞明星君惊惶的望向主宰上宫,扑通的跪了下来,请求道:“我儿年少无知,酒量不济,酒劲上头便才犯了糊涂,主宰恕罪,我儿并非有意搅乱夜宴,孽子,快点给我跪下!”

“将你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上宫的灰色星瞳出现了异样的光彩,燃起了他一个枯燥的乐趣,上宫看着座下的时少主,嘴角有点上扬,说道:“你说你想与星昼决一死战,为何?”

式少酒壮怂人胆,大声道:“我觉得这个晦星他不配当长应星君的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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