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记住我跟你说的,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我是你妹妹,知道没?”林晚晚对着楚大伟,又一次认真地叮嘱道。
“好…好的,晚晚。”楚大伟憨厚地笑着点头,一点也没去想怎么跟人解释突然冒出个妹妹。
晚晚说的话,他听着就是了,因为晚晚是他的好朋友。
看着楚大伟毫无保留的笑容,林晚晚心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答应留下来了?作为另一个世界的研究员,她的感情经历贫瘠得可怜。
顾震是她的初恋,即便后来交往,两人之间也保持着一种近乎刻板的相敬如宾。她已经做好了将来结婚、相夫教子的心理准备,谁能想到……
“晚晚快走哦,前面…前面马上就到啦!”楚大伟在前头带路,脚步轻快得像个放学回家的孩子。
自从林晚晚答应留下来,还说要和他做好朋友,他每天都像泡在蜜罐里,浑身散发着纯粹的喜悦。
望着那蹦蹦跳跳的宽厚背影,林晚晚心底某个角落仿佛被暖流浸润,变得异常柔软。
也许,这个在她最绝望时刻,如同天使般出现的男人,值得她付出仅存的那点信任。
“哎,你慢点!等等我啊!”崎岖的山路让林晚晚走得气喘吁吁,忍不住喊道。
楚大伟立刻停下脚步,转过身,很自然地伸出手:“来晚晚,我…我牵着你走,前面真…真的就到了。”
手被那只宽厚的大手握住,一股安心的暖意传递过来。林晚晚抬头,对上他清澈的眼睛,笑着应道:“嗯!”
没多久,视野豁然开朗。
“晚晚你看!我们…我们到了!前面就是我种的棉花!”楚大伟兴奋地指向远方,像个急于展示宝贝的孩子。
林晚晚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瞬间屏住了呼吸。
连绵的山峦在此处豁然开朗,展露出一片广袤无垠的平原。大地仿佛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纯净无瑕的雪毯——那是望不到边际的棉田。
一条玉带般的河流沿着山势蜿蜒流淌,在雪白的棉花与清澈的流水之间,散落着成群的绵羊,如同流动的云朵。
牧羊犬敏捷地穿梭其间,骑在马背上的牧羊人身影矫健,吆喝声、羊群的咩叫、潺潺的水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生动辽阔、充满原始生命力的田园牧歌图。
“太美了……”林晚晚由衷地赞叹,眼前的景象让她暂时忘却了所有烦恼。
“快来晚晚,前…前面就是我种的棉花!”楚大伟显然更专注于自己的劳动成果,对这幅宏大画卷的震撼力感受有限,只想着带她去看属于他的那片土地。
林晚晚回过神来,心底暗暗决定一定要抽空来这里写生,随即快步跟上。
两人来到棉田的东南角。
眼前这片望不到头的白色花海让林晚晚吃惊:“大伟,这些……都是你种的?”
“以前是…是我和妈妈一起种的,”楚大伟的神情掠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又扬起笑脸,“现在…是我还有大花。”
“大花?”林晚晚疑惑,她在楚大伟家里没见过其他人。
“大花就是…村长大叔家的大花啊!”楚大伟解释道,语气带着点自豪,“村长家养…养了好几头牛!看我一个人忙…忙不过来,就把大花借…借给我用啦!”
“原来是牛啊!”林晚晚恍然,“那你一共种了多少地?”
“妈妈说,有…有30亩呢。”楚大伟依旧憨憨地笑着。
“30亩?那可是两万多平方米啊!”林晚晚换算了一下,看向楚大伟的眼神充满了敬佩,“你可真厉害!”
“嘿…嘿嘿。”得到夸奖,楚大伟笑得更灿烂了,露出一口白牙。
“哟,大伟,来啦?这就是你那新媳妇吧?”一个抽着旱烟的老伯慢悠悠地踱过来,眯着眼打量林晚晚。
林晚晚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尴尬得不知如何解释。
“黄伯伯!不…不是!”楚大伟急得直摆手,想起林晚晚的叮嘱,大声道,“她是我妹妹!晚晚是我妹妹!”
“妹妹?”黄老伯满脸不信,吐出一口烟圈,“你打哪儿蹦出个这么水灵的妹妹?我怎么不知道?”
“她就是!她就是我妹妹!”楚大伟梗着脖子,语气异常坚定。
“行行行,妹妹就妹妹,”黄老伯看他急了,也不跟他争。
吧嗒吧嗒抽完最后一口烟,随手在鞋底磕了磕烟锅,“我那还有半边西瓜,是你大娘早上硬塞给我的,我一个老头子哪吃得完?待会儿你跟你‘妹妹’分了吧。记着啊,我先跟大黄回去了。”
说完,背着手,慢悠悠地转身离开。
“大黄,走咯。”一只浑身金黄的牧羊犬摇着尾巴,温顺地跟在他脚边。
看着一人一犬走远,林晚晚才松了口气,脸上的热意慢慢褪去。
太阳西沉,将院墙染成温暖的橘红色。院子里弥漫着新摘棉花特有的、带着泥土和植物清甜的气息。
一堆小山似的棉花堆在院子中央。
楚大伟蹲在旁边,仔细地挑拣着里面的残枝败叶。他粗壮的手臂上,有几道被棉秆划破的新鲜血痕。
“别动,先上药。”林晚晚拿着蘸了红药水的棉签,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楚大伟手臂的伤口上。
药水刺激得他肌肉微微一缩。
“疼吗?”她抬头问。
“不疼!”楚大伟憨憨一笑,浑不在意,“这点小伤,我小时候爬树摔下来,比这疼…疼多了!”
“那你爸爸呢?”林晚晚一边抹药,一边轻声问。
楚大伟等药水干了点,又继续低头挑棉花。
“小时候,就…就我和妈妈两个人住,她说…说我爸爸早就不在了。”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但…但我记得,不是这样的。”
林晚晚停下动作,看向他:“你记得什么?”
楚大伟搓了搓沾着棉絮的手指,目光有些茫然地投向天边渐渐暗淡的云彩:“我记得…小时候,有个人,很高很大,把我抱起来,放…放在他肩膀上。他力气好大,跑得也快。风呼呼的……还有一个小…小孩,比我大一点,会带着我玩打仗,拿树枝当枪……”
他回忆着,脸上露出一丝孩童般的向往,随即又黯淡下去,“后来,有一天我醒来,他…他们就都不见了。只有我和妈妈。”
他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一个东西,紧紧握在掌心。
那是一个竹蜻蜓,竹节已经泛黄发亮,羽片一边裂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但整体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显然一直被珍藏着。
“这个,是…是哥哥给我的。但…但我记不得他的样子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失落。
林晚晚看着那支小小的、带着时光痕迹的竹蜻蜓,心被轻轻触动。
“你后来……问过你妈妈吗?”她轻声问。
“问过。”楚大伟点点头,“小时候,一直问。可…可妈妈什么都不说。有一次,我问急了,她…她就特别生气,还打了我一下……”
他下意识摸了摸手臂,仿佛那记忆中的疼痛还在,“然后半夜,我听到声音,起来看…看到她在偷偷哭。”
“后来我就不问了,”他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我不…不想妈妈生气,更…更不想她难过。”
屋外的风悄悄吹进来,拂动着地上雪白的棉花。林晚晚听着他的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慢慢填满,沉甸甸的,带着酸涩的暖意。
“那……你妈妈走的时候,有跟你说什么吗?”她问得更轻了。
楚大伟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晚晚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他才缓缓抬起头,眼神有些空茫,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刻:“她叫我过去,躺在床上……手特别凉,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她跟我说,‘大伟,妈给你选了个新…媳妇。这样妈走了,你就不会一个人了。’
然后……她拿了个袋子给我。那里面,原本是…是给妈妈治病的钱,她全留给了我……”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沉睡的人,“然后…她就走了。”
林晚晚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挨着他,在棉花堆旁坐了下来。晚风带着凉意,吹动两人的发丝。
“我…我后来整理东西的时候,在…在她枕头里发现了一封信。”楚大伟继续说道,声音依旧很轻,“信里的纸没有了,只…只留下了一个地址,写在信封背面。”
“你想去找找吗?”林晚晚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怕碰碎了什么。
“我本来想的。”他点点头,“那里有点远,我…我想攒够钱就去。但…但我又觉得。”
他转头看向林晚晚,眼神带着迷茫和一丝怯意,“妈妈她…她好像不希望我去找。她希望我就在这里,好好生活。我…我怕我去了,她会伤心……”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林晚晚,脸上又努力挤出那个熟悉的、憨厚的笑容:“现在不…不想了。因为有你陪我啊!等我们把…把棉花都摘完,卖了钱,我们就去镇上打电话!你让你朋友也…也来这儿玩,好不好?”
林晚晚看着他努力笑着的样子,眼眶倏地一热。
她用力眨了眨眼,压下那股酸涩,弯起嘴角,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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