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进行口腔相关的治疗——即使是洗牙这种小儿科也算治疗啊，傅青萦洗完牙之后的那几天总觉得浑身不舒服，尤其她想起自己跟那个残暴的女牙医约在下周六继续进行牙周炎的相关治疗，她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劈了似的空虚又茫然。
傅青萦在部门的职位既不是主管、亦不是骨干，但是由于她入行早，在这个部门、这个职位待了足有五、六年的时间，故而人事部要就推广、宣传这种职位进行招聘的时候，初面多数都会找上她。
当人事部的同事将简历发过来的时候，傅青萦对着电脑显示屏张着嘴，只觉得一阵寒飕飕的风啪啪啪地灌了进来，满嘴清凉——她连忙合上嘴。
人事部的同事在RTX（公司内部通讯工具）上留言：这位应聘者本来约的是上午十点，但是宣传部的主管还在进行一周例会，现在都快十点半了，青萦帮忙来初面吧。
我两天前洗了牙，现在说话觉得好难受——傅青萦敲完了这段话，却迟迟不敢发出去。然后她再三说服自己这是工作，要端正态度，要兢兢业业。傅青萦强忍着满嘴的空虚与冰凉，她回复的内容变成：
我马上就去。
……
初面的应聘者正等在员工午休的休闲区内，休闲区足有八十坪大，左侧的空间设计成吧台休闲区，三面围墙的长桌，约有二十余把旋椅；右侧的空间则是摆放着七、八组小型的玻璃圆桌，有应聘者或比较熟络的客人一般先被安排在此处等候。
休闲区的墙壁上嵌了一台55寸的LED液晶大电视，这电视平日除了播放企业对外的形象宣传片以外，还会放映如员工旅行、活动的记录视频、日常照片等内容。
傅青萦在楼层前台处领走了应聘者的简历后就直接过去休闲区，其时那液晶大电视上正播放着一段自行车队伍潇洒的骑影，车队缓缓停下，当先的骑手利落解下头盔的系带、映着无边的艳阳、她的秀发如瀑泻下，柔顺披肩，五官容颜的镜头不过半秒却比四野美景夺目，那双狭长的眼冷冷睨向摄像镜头，即便隔着显示屏亦是能让人轻易感受到那种催人屏息的冷艳高傲。
那应聘的小姑娘看得目不转睛，手里攥紧了手写的简历掩住口，难抑激动地说了一声：
“……这女的好帅啊！”
傅青萦只当没看见刚刚那段视频，施施然地走到那小姑娘身旁，拍了她一下，脸上露出尽可能友善的笑容：
“是莫小姐对吗，很高兴你能前来参加我们公司的面试，请随我过来。”
然后的流程就是公式化的将应聘者引入到空闲的会议室，按照简历上毕业学校、专业特长、就业意向、个人兴趣等进行提问。当傅青萦问到“你对我公司是否了解或了解多少”的时候，莫小姑娘的回答并不如之前的流利，但她在结尾补充了一句：
“……我刚才在休闲区看了贵公司的活动录影，虽然我对贵公司的了解可能不算深，但贵公司绝对是给员工提供一个劳逸结合、对内创新工作思维，对外拓展个人兴趣的工作环境。”
傅青萦不自觉的颔首，她本人倒不是认同这个女孩的说法，而是对她的语言应对比较有好感。
面试持续的时间大概只有十来分钟，由于傅青萦张嘴就觉得空虚寂寞冷、满口都充满着失落的寒意，故而十几分钟下来，她能不说话就尽量选择闭嘴了。
面试结束时，那应聘的小姑娘脸上洋溢着一种激动的酡红，试探着问道：
“呃、我想问一个跟这次应聘无关的问题……”
傅青萦实在没忍住，轻轻地用手遮上了不断吹进冷风的嘴巴，脸上的表情尽量严肃：
“只要不是在公司机密范围内的事情，我都能回答你。”
小姑娘双手交合，贴在下颔：
“刚刚在休闲区播放的那段片子，是贵公司组织的活动吗？”
“那个啊……其实那个不算是公司组织的活动，主管他们平时的工作压力比较大，所以结伴到郊区骑行——”
“可是那个女骑手好帅哦。”
嗯，那就是我们部门的第一美人苏总。傅青萦在心里无声地说道。
“莫小姐若是一一通过了我们接下来的面试，肯定能认识到我们录影片子里面的同事了。”
*****
傅青萦在面试的简历处附上了自己的评语，便将应聘者打印与手写的一式两份简历交还人事部。
自从洗过牙之后，她就像撞上邪似的。工作时间还好，或忙碌或凌乱或无厘头的工作都可以舒缓口腔的空虚寂寞冷，但是一闲下来，比如吃饭、午休这种时间，她就格外煎熬。
尤其是午饭，她都不知道该不该吃！上下两排牙洗过之后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冷热酸甜都不能碰，喝口温水牙床都好像会被烫着一般的难受，咀嚼食物的时候，嘴里会有强烈的异物感，她那些牙齿简直就是娇弱到不行了。
她将备好的午餐盒取了出来，放在桌面上——双手环着饭盒、心里就吃不吃饭这个问题展开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反对方就娇弱的牙齿进行强而有力的辩护时，傅青萦的桌面上出现了一叠简历。
放下简历的是一只白皙里透着粉桃色的手，五指纤长而灵活，就简历一角凹陷下去的折痕来看，这样的手指也充满了劲力。
傅青萦捧着饭盒，循着手指抬头一看，连忙招呼道：
“……苏总好。”
高傲冷艳的美人斜里瞥了她捧着的饭盒一眼：“还没吃饭？”
“其实我吃了连碗都洗好了不信你看。”
苏月珑轻轻哦了一声，随后又问：“你碗都洗好了还捧着碗干嘛。”
傅青萦刚想说我捧着饭盒酝酿情绪！
美人啐了她一口，续道：“……还有，你说要给我，给我看你洗过的碗？”
苏总，我给你跪了，别再吓我！
苏月珑看着她面色青白，也不知是给饿的还是给吓得，不禁软声唤道：
“反正我还没吃饭，你拿了简历过来，我问你些问题。”
语毕，也不管身后那人是何反应，径自往休闲区走了。
及至苏月珑掰了筷子，将外卖的盒饭吃了一半，她那个不争气的下属才捧着用微波炉热过的饭盒坐到自己身边。
苏月珑都快被她气得笑出病来，干脆饭也不吃了，转过身去围观她的饭盒：
“你不是说吃过饭了连碗都洗好了，这里面的是洗洁精还是抹布？”
傅青萦呵呵呵地陪着笑，用汤匙舀了几颗排骨又敬又畏地送进苏总的快餐盒里：
“苏总不介意的话可以尝尝我的手艺……”
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我洗了牙之后连肉都咬不动啊，好像一嚼东西牙齿就要碎掉了！
苏月珑也不急着享用下属毕恭毕敬的贿赂，她取过自己选取出的简历翻看一阵，又就二面的通过的人选问了几个问题。
傅青萦答一道就偷眼过去看她一回脸色，到了最后她自己都忍不住了，只得试探地问：
“苏总……这个怎么找我商量来着，有些不合适……”
苏月珑挟了下属孝敬过来的豉汁排骨，嚼了两口而后夸道：
“哎呦，这个太好吃了，就冲着这个排骨我决定给你升职啊！”
“这……你给我提多少k的工资？”
苏月珑吐掉了嘴里嚼得烂碎的软骨头，一手轻撑下颔，被酱汁蹭走了唇瓣上淡红的唇膏、取而代之的是柔唇的水光潋滟。与平常不苟言笑的作风迥然不同，此刻的苏月珑甚至显出了几分随心所欲的慵懒。
她扬手抛下那叠整理过后的简历，唇畔似笑非笑：
“……那是因为我们部门的李总有事临时出差去了，我只能找你询问意见。”
傅青萦还是有几分不死心：“那我们刚刚说好的几个k呢？”
“好啊，我等下就给咱们老总提意见，就说我们公司是时候设有自己的独立饭堂了，我首先举荐你当颠勺，”
傅青萦张嘴、只觉得嘴冷、心更冷：
“苏总忘了吧，当我刚刚啥都没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