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
当撕心裂肺的求救声闯入耳内,眼泪滑过姜俎面无表情的脸。
信息素喷薄而出,翠绿色汇聚,霎时凝成墨绿,如浓云箭雨冲向湖中飞驰的快艇。
蓟所呈带着嗜红的眼暼向岸边,浓郁的崖柏分成两股,一股护着陈却和他怀里的孩子,一股冲向冷杉。
两股优质信息素在朱厌湖上空不断对抗,每一次撞击的余波都冲向四周,还未来得及离岛的Omega客人瘫软在地。
快艇不断晃动,陈却紧紧搂着陈定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失心疯般亲吻他的孩子:“定余不怕啊……定余好好睡,真乖……”
蓟所呈看向陈却,咬破了口腔粘膜,侧转快艇避开冷杉的攻击,收住对抗中的信息素。
这是顶级Alpha争斗时停战或投降的意思。
姜俎没有就此收手,但也不再对抗,冷杉信息素只是冲散护着陈却的崖柏取而代之,将陈却严丝密缝地围拢,残暴的墨绿转为柔和的翠绿。
蓟所呈拿起快艇上的喊话机:“让我们去医院!”
岸上的人纹丝不动,冷杉也没有撤回的意思,秦冒也已经率手下乘上快艇,正包拢过来。
蓟所呈甩掉喊话机,崖柏信息素重新散出。
“蓟所呈。”嘶哑的声音,还泣着血。
蓟所呈猛地看向陈却。
陈却脸色苍白,眼泪还在流,无奈地说:“我快抱不住定余了,能快点离开吗?”
蓟所呈看着他抖个不停的双臂,像是下了某种决定:“好,但定余睡着了,快艇太晃会不舒服。我们再休息两分钟,先想一下回去后玩什么游戏。”
陈定余对游戏没什么概念,看到玩具玩偶也面无表情,可一看到两人表演节目就挥舞双手咧开小嘴。
于是每天吃完晚饭陈却和蓟所呈就盘坐在客厅,绞尽脑汁变着法子逗他。
陈却不善于表演,一个节目要事先练习很久,现在听到蓟所呈这么一说,真就陷入了沉思。
蓟所呈扭头抹掉眼泪,再回头眼神已经坚定,崖柏信息素跃跃欲试。当又一抹冷杉包拢陈却时,崖柏如利刃般冲向了岸上的姜俎。
姜俎阻挡不及,被浓郁崖柏击中,包拢着陈却的信息素随之消散。
蓟所呈趁机启动快艇,消失在朱厌湖上。
秦冒等人被要求返回,段榆景赶到姜俎身旁:“少爷,抓到了牛。”
破鞋被注射了镇定剂,瘫躺在一旁。
姜俎看着快艇消失的拐角,意有所指道:“那些人是谁?”
段榆景看着湖中的尸体:“对不起少爷,还没查清楚。”
“为什么他们会出现?”
段榆景忙低头:“他们伪装成进货的商贩,是葛董事长进的货。”
姜俎转身:“我给你一天时间查清楚!”
“是,少爷。”
“那头牛,好好养着。”
“是。”
段榆景当即安排老板交代的相关事宜。
姜俎坐进车里,他的指甲修剪得很齐整,却仍攥得掌心渗血。
陈却身上有其他Omega的信息素!
陈却居然染上了其他Omega的信息素!
他靠近那一刻就闻到了,是很淡的Omega信息素!拳头砸向方向盘,车子鸣响了几声。
得把他关起来,必须关在眼皮底下!
他这么残忍地想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掉,嘴角嗫嚅:“陈却,你是不是很疼……”
·
快艇很快靠岸,蓟所呈系好绳索后蹲到陈却身前。陈却双手早已没力,屈着双膝,陈定余被很好地放在大腿上。
“陈却,我来抱定余好不好?”
陈却呆呆地看着陈定余,又呆呆地看了一眼蓟所呈,整个人像被抽掉了所有。
蓟所呈又轻声道:“定余想回家了。”
陈却这才点了点头,哪怕是蓟所呈抱着,视线也半分不离。
蓟所呈只好一手扶着他,一手抱着陈定余。
好几次陈却都差点扑过来把陈定余抱走,若不是中途想起垂落的双臂,他肯定会自己护着孩子。
走到刺玫村时天已经蒙蒙黑。
“小呈?”
白奶奶看到出现在门口的蓟所呈,赶紧走过去,杨爷爷也从冰冷的台阶上起身,拄着拐杖疾步。
身后几位老人也站了起来。
蓟所呈跨进院门,双膝扑地就跪了下去。
老人们错愕停步,仅两步的距离,哪怕光线昏暗,他们仍看清了怀里已经断气的陈定余。
“对不起……爷爷,对不起……”
蓟所呈垂着头,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陈却身形晃了晃,终于倒下。
·
再次睁开眼已经是一天后,陈却看着跪在摇篮旁穿着黑色衣服的蓟所呈。
听到窸窣声响,他转过身:“我们不敢擅自决定,所以只能让定余等着。”
陈却掀开被子,双臂已经被医生处理过,虽然能活动,但疼痛仍在。
他赤着脚走向陈定余。
孩子躺在摇篮里,不哭也不闹,像以往每天一样安安静静地等着他。
陈却嘴角带笑,把陈定余抱进怀里,触到满身冰冷时,笑全变成了泪。
他知道,他的孩子走了。
痛苦地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想再单独陪定余一晚。”
“好。”蓟所呈起身,身形晃了一下,带上门来到客厅。
老人们都坐在客厅,像陈却和陈定余初来乍到那样待在客厅,只是这次没了欢声笑语。
他们都身穿黑衣,胸口别着红梅,花瓣已经有些蔫了,微微蜷着。
蓟所呈单膝跪在他们身旁,柔声道:“爷爷奶奶,我去热饭,你们吃一点好不好?”
杨奶奶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拍了拍蓟所呈的手背:“不用麻烦,不饿。”
白爷爷双手交放在拐杖上,神情严肃,出口的话却满是沧桑:“一直以来,刺玫村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我们对不起他们。”
几位老人纷纷垂着头。
“小呈,这件事还没完,刺玫村必须给陈家父子一个完完整整的交代!”
蓟所呈看着老人,眸色坚毅。
“抓到的那两个我已经拜托安局长,但并不能斩草除根。他们背后有头大老虎,刺玫村这种小地方打不过的,所以小呈,回去吧。”
“爷爷……”
杨奶奶握住他的手:“小呈,你已经代替牧川陪了我们三年,已经够了。”
“奶奶……”
蓟所呈像个即将被赶出家门的孩子一样慌乱。
白爷爷杵了一下拐杖,发出清脆的声响:“蓟所呈,你永远是刺玫村的孩子!正因为你是,所以你必须,必须代表刺玫村还下命债!”
蓟所呈双膝跪了下去,泪流满面。
白爷爷语气缓和了点:“小呈,如果牧川还在,他也会这么做的,他一定不会欠着命债还能心安理得地留在刺玫村。你最了解他,不是吗?”
话在喉间滚了滚,蓟所呈开口:“好。”
杨奶奶摸着他的头,“好孩子,回去后好好跟你的家人解释。是我们让你受苦了。”
“不是,不是的……”
·
陈却选择火化。
从办理死亡证明到步入殡仪馆,乃至整个火化流程,他都很平静。
没有离开陈定余半步。
穿着黑衣跪在一旁,胸口别着一朵红梅,哪怕衣服生了褶皱,红梅也依然完好娇妍。
大多时候,殡仪馆一片静谧。
陈却一直等到第二天,拿到孩子骨灰抱在怀里那一刻,终于失声痛哭。
刺玫村的老人以及蓟所呈陪在身后,三年前他们来过这个地方,只是连尸体都没看到。
三年后刺玫村难得来了外人,不到一个月还处成了熟人,只是也要走了。
刺玫村终究是带着刺的。
每个人都在渡着各自的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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