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在脸颊的手向下滑,听雪无意识的将手放在梳妆台上,谁知手腕竟穿了进去,她试探着抬出双手向桌内伸,谁知两只手都穿了进去。
双脚也活生生站在实木凳子内,听雪虚浮在地面,悄然转身,“你刚刚叫我什么?”
“大小姐。”淮河小心呼唤又警惕答复。
听雪透过鼻音发出声,腔调弱弱的:“我现在同江观也长得一样?”
淮河喉头吞咽了一口唾沫,“是。”
她不是江观也——淮河得出结论。
听雪反应过来,怪不得眼前这个女孩先前对她喊打喊杀,原来自己同江观也模样相同。
镜中水波荡漾,隐隐约约勾勒出一道惨白的人形,听雪并未察觉,她转身朝镜面走去,想要再次细酌这张脸。
刚走到镜前,听雪便看到一张与她模样相同,但毫无血色的阴白的脸,镜中之人皮肤泛青,眼中存着说不出幽怨,她对着听雪伸手,五指立体搬的冲出镜面,像个溺水的鬼,想拉人偿命。
听雪猛然墩坐在地上,神情僵硬,“你...你是谁?”
“秦淮河!”她慌乱地叫着从地上站起来,平整的镜面凸出来一直青白色的手,听雪伸手企图抓到淮河这根救命稻草,五指紧握的瞬间,她抓了个空。
“救救我,救救我...”镜中不断传出柔弱的女声,悬在空中的那只手青筋凸起,想要抓住什么。
淮河神态蓦然,她跟着听雪惊悚的视线望去,什么都没有看到,她虽感知不到听雪的身体,却也能看到她在发抖,淮河侧身疑惑地微眯着眼,“你怎么了?”
窄长的小兔脸被吓得花容失色,听雪指着从镜中穿出来的那只手,“你看不到吗?那有只手!”她急切地望向淮河。
淮河歪了歪脑袋,视线重新移到听雪所指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她疑虑满满,右手捏住腰间的剑柄,将剑拔出来。
直至走到铜镜前,听雪仍站在淮河身后,铜镜里的女人收回手,她越过淮河直直盯着听雪,“她看不到我的,只有你能看到我。”
女人音调很冷但不难听出有淡淡的哭腔,听雪伏在淮河肩头,气息缭乱,“你看不到镜子里的人吗?”她又问了一遍。
淮河仔细看着面前的镜子,她与听雪将镜面占满,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屋内的空气变得膨胀,淮河燥热的不行,她转身看向一惊一乍的听雪,以为她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剑被淮河拿起对准听雪,“你又在耍什么把戏?”她欲要用剑抵住淮河脖颈,锋利的剑身穿了过去,听雪一个脑袋立在剑身上。
画面诡异又离奇,听雪惊得不行,淮河果断后退一步,收起剑。
镜子里的女人又开口,“夜听雪,救救我。”
听雪还没从刚刚的砍脖中抽离出来,便又被镜中的女人引了注意力。
“你是谁?”她问。
“我是相府嫡女江观也。”江观也眸中泄了气。
听雪结结巴巴:“你...是人是鬼?”
观也双手相握全然一副闺秀摸样,少了许多阴鬼之气,“你与我同为魂魄,他人伤不了我们,我们碰不到他人。”
“你只能同淮河对话,而我,只能同你对话。”观也眨眨眼。
一旁的淮河握紧剑柄惊异地盯着听雪对镜子说话,听雪顾不得淮河奇异的眼神,她只想知道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问。
镜中女人流露出几分忧伤,“我江观也一生行善积德,却被人迫害惨遭枉死。”观也神色一变,嘴唇不断哆嗦,“那些人却还要给我按个污名,让我死了也不得投胎。”
观也胸前不断起伏,“我把你和淮河带回来,就是想让你们替我报仇,帮我洗刷那些污名。”
“你...为什么我们要帮你?”
“我身边亲信尽数被杀害,只剩淮河一人,而你又是我江家后代子女,我只能找到你们。”观也轻轻抹了把眼泪。
“只有帮我,你才能回去。”
“借我的脸,用我的人。”镜中之人笑的温柔,“若不替我洗刷冤屈,你就永远做孤魂野鬼。”
听雪紧绷了一天,此刻终于有点失控,她气急向前跨了一步,“凭什么?你快让我回去。”
“夜听雪你只能选择帮我。”观也刚刚说完,便消失不见。
她自小生在云端,早早便被封了群主,所遇之人没几个比她身份尊贵,所以临了也没对听雪说一声“对不住。”
只留听雪在原地呆愣。
透着光的人影在原地脱力的蹲下,淮河见状不在认为听雪在装在演,而是觉得她打的士疯魔了。
不一会听雪就调整好状态,她站起来,乏力地面向淮河,“我看到江观也了,她刚刚在镜子里说她枉死,要你我替她找到真凶,洗刷罪名。”
眼神聚焦在淮河脸上,淮河探究似得看着听雪暗淡的眼珠,“小姐可安好?”
“她死了。”听雪淡淡的。
“你说小姐枉死?可她是被匪徒截杀,凶手已经被斩首,为何是枉死?”淮河每说一句,便添一份疑惑,“小姐清清白白,又有什么罪名需要被洗刷?”
听雪语气不大好:“就是因为我们都不知道,所以要找要查啊!”
凭她一个魂魄孤零零的在陌生的世界,别人看不见又摸不着,别说帮江观也报仇,就算是她自己生存也举步维艰。
“若是什么都不做,我便回不去了。”听雪尾音有点哽咽,她眼梢红了一片,剔透的泪珠掉出来几滴,听雪故意低低头,在淮河手背落了几滴泪,又用怯生生地用余光偷瞄淮河,“我好想回家,淮河...”
楚楚可怜的尾音在向下垂,听雪稍稍掺了点气音,彰显她的凄惨。她惯用这招,效果也显著。
“你别哭了,我同你一起。”
听雪抽泣出声,吞了一口气后,她翕动着眼皮,巴巴地看着淮河玻璃珠似得眼睛,“那你信我吗?淮河。”
她音调本身就细软,在刻意为之的柔情下,更加有穿魄力,听得淮河心尖痒痒的。
淮河反问:“我能信你吗?”
眼眶里的泪水被听雪挤干,她诚挚地看着淮河:“相信我。”
“你若是骗我,我便——”
“你便杀了我。”听雪对着淮河翻了个白眼,接上她的话:“你杀得了我吗?”她抱住双臂,不屑反问。
刚刚的头在刀上立,已经让听雪知道,任何人都伤害不了她。
听雪的态度转变让淮河怔愣,她觉得怪怪的,但找不出哪里怪,只知道上一秒这双漂亮的眼睛还在流眼泪,下一秒便用眼睛骂了人。
对方可能也觉得自己转变的有点快,又清了清嗓子,用绵柔的声音说:“淮河我有些饿,你能带我吃东西吗?”
空腹折腾了一晚上,听雪肚子又饿又痛,她也在想——一个灵魂该怎么吃东西呢?
立一块自己的墓碑,自己供奉自己吗?
“还有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听雪想到点子上。
淮河鼻音轻轻的:“这是小姐在府外置办的宅子,我常在这住。”
“你想吃什么?”
淮河思索片刻。
“你能吃什么?你现在是什么?”
听雪答:“都可以,我现在是一个魂魄,只有你能看到我。”
应了声好后,听雪表情满含期待,淮河便不再问剩下的疑惑,在膳房用仅剩的食材给听雪做了一碗糙米饭和一盘青菜,零星几个肉沫被青菜盖住,听雪看到眼前的两碗饭有些失落。
“就吃这个吗?”听雪看看桌子看看淮河。
淮河颔首:“是。”
听雪不停眨眼,最后妥协地撇撇嘴,“我不饿了,你自己吃吧。”
碗里的绿菜叶缩了缩,露出几个肉沫,淮河直愣愣地发问:“你方才不是喊饿?”
“现在又不饿了,我是一个灵魂,不需要吃饭。”听雪讪讪回答。
转过身去,笑容逐渐消失了,听雪不太明白,这个古人怎么呆愣成这个样子。
宅子的膳房门又道透蓝色的灵魂飘上飘下,待淮河吃完自己的一饭一菜,听雪已经掌握了走路的各种方法。
宅子不大,只有一间主屋,她飘至空中能看清整个宅子的面貌,再稍稍抬眼,便能看到层层的大街小巷和熙熙攘攘的人群。
按照江观也的身份地位,就算是私宅也不改这样小。等淮河收拾完小木桌,听雪飘下去,绕道淮河身后,“江观也为何要买这座宅子?”
淮河动作顿了瞬,表情遮遮掩掩,“与你无关。”
话落得很干脆,听雪啧了一声,堵在膳房门前,“我们现在是盟友,要一起替江观也报仇的,关于她的信息我们应该共享,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想。”淮河穿过听雪走出膳房,没看她一眼。
听雪不可思议的盯着淮河背影,吐槽:“你中毒了吧。”
她想要追上淮河,用力向上飘,却飘不起来,肚子饿得咕咕叫,听雪捂着肚子对淮河招手,“秦淮河,你等等我。”
前方的背影没有停顿,听雪低低骂了句脏话,弓着腰跟在淮河身后进了次屋。
淮河从床榻的箱子里取了块令牌出来,听雪模仿着淮河的样式穿过淮河的身体,“你拿这个做什么?”
“去相府。”
听雪来了兴致,也不问淮河为什么要去相府,只感一阵激昂:“我跟你一块去!”
“我要去祭拜小姐。”淮河不问自答,“我看了日子,小姐于死后第十日下葬,今日是最后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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