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1章 晴雯争强终成空 贾政升任工部郎

狗儿听管家吩咐后就说自己明日一早城门一开就启程去平安州打探消息,我又把和黛玉说过挪出来入住林府的话告诉了管家和狗儿,他们一听黛玉存了这心思很是高兴,尤其狗儿从未正式拜见过黛玉,很是期待,忙问我拜见主子需要穿什么衣服,说什么话,管家轻轻打了一下狗儿的额头,笑着说道,“你这个猴崽子,小姐怎么也得等及笄之后才能挪出来,何况机会怎么又会出现的这样巧儿,咱们还是权且在这里为小姐多多筹谋,现在贾家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小姐自然也会受些牵连。”

狗儿这些年被管家教育的不错,初露管家的才能,管家威严也有了雏形,在外能禁束住下人,可在管家面前到底还算是小巫见大巫,总是被管家训不够稳重。

“我出来这半日也该回去了,姑娘倒不会问什么,只是怕荣府的下人们多嘴。”

我起身就要告辞,管家也不敢过多留我,边走边和我说道,“叫姑娘在荣府安心,外面自有我们料理,至于贾家人的吃食,咱们林府的人已经安排到宁荣二府的庄子里,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只有专供贾母的胭脂米混有毒物,其他尽可放心,至于有毒的胭脂米也已被咱们林府的替换,应该不会再出现那等中毒的事情,只是外面孝敬的东西还是要谨慎,不碰为上。”

回到荣府,我先去凤姐儿那里探望一番,得知贾琏已经骑马前往平安州方向,见又从她们主仆二人口中探听不出什么有用消息,也就随便说些无用的话离开。

几日下来,园子里倒也清静,宝玉每日被贾政要求前往东府那边练习臂力,东府那边成日的乌烟瘴气,一众世家子弟天天宰猪割羊,屠鹅戮鸭,到了晚间更是吆五喝六赌局大开至天明,粉妆玉琢的娈童也是把各个世袭伺候的丢盔卸甲恨不得化在那些孩子们身上,宝玉嫌弃不想去,可到底不敢忤逆,又怕自己唐突了黛玉,是以总打发小丫头来探望。

一日我刚伺候着黛玉用了药睡下,婆子们还未来得及关院门,就听到外面闹哄哄的,黛玉半支起身子往外瞧,紫鹃起身掀开门帘去看,就见凤姐儿先进来把要黛玉按下叫她好生休息。

“这可是怎么说的呢?怎么大半夜的这般行径?”

幸好我在黛玉房中想着把明日的首饰先摆出来还未回耳房内,见凤姐儿进来了,边问边倒了杯茶递过去,凤姐坐到黛玉床榻旁边放着的一个杌凳上接过,喝了口茶道,“园子里丢了一个要紧的东西,搜一搜大家也好去去疑,姑娘睡罢,一会儿我们就走了。”

雪雁给黛玉身后放了一个绣枕,黛玉靠在那里披着衣服和凤姐儿说话,我看凤姐儿眉眼间尽露得意的神情,就知她又是想拿着这事儿做法子,朝她挤眼打趣,凤姐儿朝我挑眉叫我安心,我也坐在一旁挑灯未动,不一会儿,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拿了几样东西直愣愣的闯进来让凤姐儿检视,我看她手中皆是宝玉的旧物,冷笑一声,凤姐知道我的意思,忙将人推到外屋,边推边说道,“这妈妈越发没个成算了,姑娘刚歇下,还未请你进来你就这样的闯到内屋,府中谁不知道林姑娘身子孱弱,连老太太都叫小心伺候着,虽已到夏日,可晚上的风到底还是寒凉,要是着了凉又咳嗽起来,几个妈妈的命也是保不住的。”

黛玉瞧着我促狭笑着,接着就听凤姐儿继续说道,“林姑娘和宝玉自小就一块儿养在老太太跟前,有些东西算不得什么罕事儿,放下去去别处罢。”

我听凤姐儿几句话就轻飘飘的让王善保家的偃旗息鼓,旋即见凤姐儿从外面进来和我们说道,“姑娘妈妈们快歇息,我们这就走了。”

我给几个林府的妈妈使眼色,几人会意,将人送到院门见人走远后直接落钥锁了院门。

“因着大老爷不被老祖宗喜欢,连带着邢夫人也不被待见,邢夫人心中不忿,不单拿着凤姐儿做法子,现在自己的陪房也出来跳脚,刚把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收拾服帖,现在又出来个小鬼,姑娘,我看最近园子里不太平,下夜的婆子们赌局越发的大了,还是挪回老太太旁边的凤来斋最为稳妥。”

黛玉听我说完也道,“正是,虽然咱们林府的人从未参与到那些事情中去,可还是避嫌些的好,何况住到园子里偶尔也有指使园子里人的事情,保不齐有人去太太身边嚼舌根,明日就离了这里找祖母去,想来住回凤来斋能少些纷扰。”

第二日一早,凤来斋送了些粳米粥并些点心和小菜过来,黛玉只喝了半碗粥就不吃了,我和紫鹃雪雁刚坐下吃饭,就见平儿进来,我赶忙让座,得知平儿还未用饭,赶忙盛了一碗摆上,让她也用些。

“果然还是林姑娘的厨子做的精致,这饭菜看着是比园子里的小厨房做的是好些。”

我听平儿这样说,心知她一早得知我叫人告诉园子里的厨房从此往后无需预备潇湘馆饭菜的事情,夹了一个牡丹花果子放到碟子里,笑道,“红粳米粥也堵不住你的嘴,快快尝尝这个果子怎么样,要是味道还合口,待会回去给你们奶奶也拿些。”

平儿笑着夹起果子咬了一口,又用勺子吃了粥,对我说道,“二奶奶一早听柳嫂子回禀说你一早打发了人去告诉她以后都不用预备林姑娘这里的饭菜,怕你对昨日查抄大观园的事情多心,特一早叫我过来,我这一肚子的话都被你这碗胭脂米粥给堵住了。”

黛玉虽吃饱了饭,但见平儿来了也上桌坐在一旁陪着,笑着说道,“这些也都是刚从姑苏送来的,倒也不多,就叫手倦妈妈自己拿回来了,我吃倒是尽够了,晚间打发人给你和二奶奶送些去。”

平儿听黛玉这么说连忙摆手,“姑娘可不敢如此,你吃穿用度皆不用公中的钱,又得老太太疼爱,没人敢说什么,我们奶奶可不一样,因着管家得罪多少人,这些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知道的呢,是说林姑娘和我们奶奶交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奶奶克扣了老太太的口粮,到时候只怕邢、王两位夫人就先发作起来了。”

我见说到这里,就顺着问道,“昨天可查出不妥的东西了?”

平儿听到我这么问,用帕子掩嘴笑道,“妈妈是明白王善保家的品性的,她因着背靠大奶奶,想找些别人的错处好作威作福起来,谁知道拿住了自己的外孙女儿,弄得很是没脸,今日二奶奶还想请她一起去回话,那王善保家的羞得没面子,推脱病了。”

我听后叹了口气,府里的下人们倚仗着宁荣二府的富贵,总以为是自己的本事,长此以往认不清自己的地位也是可预见到,现在不留余地,只怕将来后手不接,任人报复,我对着平儿感叹道,“可见天下事还是要留几分才好,一心想要给别人使绊子,熟不知却早早透支了自己的福缘。”

“昨儿还有一件不像话的事情呢,那王善保家的居然敢去拉扯三姑娘的裙子,被三姑娘当时就扇了一巴掌,又叫三姑娘身边的大丫头待书好一顿说,真是老脸都丢尽了。”

探春向来容不下奴大欺主的事情,纵观荣宁二府男女,也就王熙凤和探春算是成了气,可王熙凤到底不认得几个字,探春虽然是个好的,可赵姨娘三天两头去她那里闹,想要拐些东西回去,二则是个庶出还是个女娃子,终究没有出头之日。

“三姑娘是个好的,可惜没有托生在太太肚子里,也没有人替她谋划,只看将来的造化了。”

平儿听我这么说也是叹气,替探春惋惜,我见她吃的差不多了,就说道,“回去叫你们奶奶不必多心,我们姑娘脾胃弱,在园子里待着虽消了些暑气,可还是晚间择床睡的不踏实,今日我们就挪回到凤来斋了,这里的东西凡是林府的,我这几日叫人慢慢搬了回去,荣府的,叫你们奶奶自收拾了来,至于叫不叫婆子看房子,全凭你们奶奶处置。”

平儿见我主意已定,黛玉在旁边也未说什么,就说她知道了,不出三日,我就把潇湘馆的东西收拾干净,叫人去通知琏二奶奶,相互清清楚楚再无不妥。

搬回到凤来斋的黛玉过得甚是惬意,除每日晨昏定省给贾母请安外,偶尔有姊妹们来探望聊天,黛玉虽不主动去姊妹们的院子里,但得了好东西或者吃的好吃的,也都打发了人挨个送去,但凡有来送东西的,也都赏了钱,一时间和荣府中的主子仆从相处甚是和睦。

午后黛玉刚睡下,我起身去院子里查看,遥远就看见宝玉走来,我忙迎了出去,“二爷今日怎得过来了?”

宝玉关切的问我道,“前几日我不是去东府那边就是被父亲叫出去陪客,竟然几日都没瞧瞧妹妹,更是未打发人来问,今日去潇湘馆中探望发现无人只有一个老婆子看守,才得知妹妹竟然搬回到了凤来斋,这样大的事情我竟不知道,赶忙来看看妹妹赔罪。”

我笑着把宝玉往屋里让,说道,“二爷如今不同了,到底是读了书习了武的人,忙的有些顾不上也是有的,姑娘刚午歇了,因着挂念老祖宗,园子里往来不便,这才搬了回来,至于没和宝二爷说,也是怕耽误了你的功课,横竖都在府里呢,又不是挪出府了,见面也都方便。”

宝玉进到里面悄悄看了黛玉,见黛玉往里侧头正在甜睡,蹑着手脚退出来,轻声说道,“妹妹难得睡的好,且让她好好歇着,这几日吃的可好?晚间能否睡个整觉?身子有何不爽利?吃的什么药?上次太医来瞧过是什么时候?老祖宗可说下次请太医的时日没有?”

我对宝玉的问话一一的答了,宝玉听我说自挪回凤来斋后黛玉睡眠好了许多忙念了几声阿弥陀佛,说道,“想来妹妹是被上次凤姐姐她们来大观园中搜检惊着了,搬回来倒也好,我那里虽然没有什么事儿,但不知怎得晴雯突然病的厉害,这几日竟连床也懒怠下来,我叫人拿了银子央人请大夫进来开了药,可总也不见好。”

宝玉问完黛玉身体情况后离开,我自回到凤来斋自己房中歇息,嘱咐院中婆子看好生看着,小心放人进来,更要看着猫儿狗儿雀儿的,别吵闹起来扰到黛玉休息。

我拿出一副面果模具交给小厨房做了些拇指大小的各样点心,味道倒还罢了,主要是样子新奇,皆是一年四季各类花样,有梅花、荷花、芍药和芙蓉的,搭配蔬菜汁子做成对应的叶子,很是奇趣,做好后装了几个食盒,分别给园子里的众姊妹和宝玉送去,又分别装了几个镇在井水里的玫瑰梨汁一并送去,只说黛玉送给他们尝尝,几个婆子按照我的吩咐皆去了。

不出一个时辰,几个婆子俱回来,因着都是林府旧仆,明白派她们去的目的,皆少说话多做事仔细留意,看到什么反常的事情暗记在心,回来向我复命,姑娘们的房里倒还好,只是宝玉房里出了一件大事。

“回禀手倦妈妈,我去怡红院送东西的时候,王夫人正带着人翻检宝玉和他房里丫鬟婆子们的东西,翻箱倒柜连个缝隙都没遗漏,晴雯更是被两个粗壮婆子一边一个架住支在那里,只穿了中衣散着裤腿,我瞧着脸色苍白病的甚是厉害,看夫人的意思怕是要撵出去。”

“其他人呢?”

“还有个叫四儿和唱戏的芳官,也都跪在地上听训。”

“自古戏子九转多情,安分守己者甚少,大都是那等狐媚惹是生非的,当初元妃省亲过后,要把唱戏的女孩子散给各姊妹们使,这些人一不会收拾屋子,二不会绣花针黹,我只借口说伺候姑娘的人够多了,这才没放一个戏子进来,如今看来以后这些下九流的人可要仔细盯着,万不可近我林府半步,更不要让这起子人带坏了好好的姑娘,怡红院里这样乱你可进去了?”

“回禀手倦妈妈,我起先站在院外观察了一息,大概知道何事后故意缓慢放重了步子进去,院子里伺候的人看见我后通传主子,王夫人叫我方才入内,只说咱们姑娘叫小厨房新制了点心孝敬老太太,因想着姊妹兄弟就多做了些,万找不出被人揪住听墙角的由头来。”

这些林府老人皆是贾敏一手调教,她当初可是由史老太君亲授管家之道,这等瓜田李下的事情自然轻车熟路。

“宝玉最是个爱在女儿堆里混的主儿,对晴雯更是看重,晴雯病的这样严重,受了这样大的委屈,难道宝玉就没有拼死保下?”

林府婆子站在地上恭敬的答道,“此事我也纳闷,素日里宝玉对待房里的丫鬟看的比自己的命都重要,尤其袭人、晴雯和麝月,余下的像秋纹、四儿和芳官也算得上是跟前伺候的,今日我见晴雯病恹恹的被架在那里,二爷竟然只站在一旁听训,不要说拼死保下了,连大气都不敢出,低着脑袋不知道在那里忖思什么。”

我听后冷哼一声,富贵不知乐业的草莽,于国于家无望,连自己的一个丫头都保不下来,将来要真把黛玉给他,万一家族有个什么事情,以他的本事怕是护不住自己的妻子家产。

“等晚间掌灯的时候,你拿竹子编的果篮装些瓜果给迎春送过去,路过怡红院的时候看看能不能再听到些什么。”

婆子领命去了,我算着黛玉也该起身了,回到正房中,掀起门帘一看,正巧看到紫鹃正在给黛玉系披风上的带子。

“姑娘可是要出去?”

黛玉看见我微微一笑,说道,“听雪雁说我睡着的时候宝玉来瞧我,想着好些日子未见他,难为他挂念,自己呆着也是无事,不如去园子里瞧瞧去。”

我笑着和黛玉说道,“姑娘改日再去罢,刚听人说太太在二爷房里发了好大的火,要撵几个丫头出去,晴雯之前给宝玉补雀金裘病的那样厉害,烧的满脸通红的还被婆子从床上揪了起来,二爷在旁边一个字都不敢说,现在去可不是个好时候。”

紫鹃雪雁听我这么说忙问是何缘故,我只说被送东西的婆子瞧见回来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我也不明白,边说边做出庆幸的表情说道,“还好咱们院子里的人都是林府带来的,只一个紫鹃也早归到林府中,要还是使贾府里的人,自己根本就做不得主,哪一日主子不高兴,也不管脸面不脸面的,奴仆被发卖也说不上一句话。”

黛玉听我说完默默的坐回到了椅子上,我给紫鹃使了个眼色,紫鹃解开刚系好的披风,也劝道,“姑娘改日再去罢,园子里如今不太平,太太发狠要收拾二爷房里的人,如今咱们去了,正巧撞上,岂不是没意思?”

黛玉听后也点头道,“咱们到底是客边,从库房找些好的文房四宝,明日打发人给宝玉送去,只说谢谢他今日的探望。”

黛玉说完就扶着紫鹃去贾母房中问安,直至晚间用了饭方回。

被我派出去探听消息的婆子晚间来报,说是晴雯连衣服也没来得及穿就被两个婆子架了出去,因着不是家生子,就叫她哥嫂领了回去,一路上被人指点围观,连二门大门上的小厮都瞧见了。

我听婆子这么说,心中做了决定,冷了两日后只说自己出去办事,和黛玉等人告诉一声离开荣府去找晴雯,管家已经得我信儿,一早派了一个小厮驾着一辆马车带着一个婆子停在转角处,隐在暗中。

晴雯的身世我早和平儿打听了,幼时被买进府中,不知家乡父母,但伶俐聪敏嘴尖性大,在贾母房中学的一手好针黹,后来贾母疼爱宝玉,就将人给了过去,如今被撵无处安身,只在姑舅哥哥处暂且休养。

我掀起草帘进去,只见晴雯躺在芦席土炕上,整个人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面色蜡黄额头微汗,口中胡乱的说着什么,我用手一探额头,滚烫的不像话,唤了晴雯几声,又用手摇了摇她,晴雯皱着眉头这才强睁开眼睛,见到是我,仿佛看到亲人一样,呜咽着挣扎就要起身。

我赶忙将人扶起来靠在我身上,轻的好像一片羽毛拂在肩膀,“这几日可想明白了?”

我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晴雯却通透明白,和我哭诉道,“早知担了虚名,也该得个实处,痴心傻意的这么多年,终究是敌不过那等牛鬼小人。”

晴雯拭着眼泪,身子向后仰着丝毫没有将我靠倒,继续说道,“手倦妈妈,我落到这般田地不成想是你来看望我,素日里我和袭人、麝月那般的要好,就连宝玉也对我们爱惜恭敬的好像侯门家的小姐,如今被撵却无一人来此探望,可见人心本不在素日嬉戏玩闹中,可惜我终究醒悟的太晚,横竖只怕就这几日的光景,到时被哥嫂乱葬岗一扔,此生也就如此了。”

我把枕头挪在里面墙边,让晴雯靠着,自己坐在炕沿看着她正色问道,“既然我来看你了,自然有我的缘法,我且问你一句,你想活不想?”

晴雯虽不知我意,但她嗅到一丝生机,何况人在绝境之下,会本能的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爬着就过来伏在我身旁,死命攥住我的手,仰着脖子伸着脑袋说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我,求妈妈带我出去给条生路,从此往后我生死皆是您的。”

晴雯趴在炕上,身上沾染些污渍的衣物和当年光鲜亮丽的模样对比甚是刺眼,腕上四个银镯都不似之前光亮,发髻松散挂在耳旁,园子里喝腻了的好茶也无法湿润她嘴唇皲裂的死皮,我对着她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跟我走。”

晴雯听到我这句话,暗淡的眼神终于泛出一丝光亮,但仍旧死死攥住我的手,怕只是诓她撒手而去。

不多时,晴雯的嫂子外号灯姑娘的进来,见房中有人只做不见,拿个黑沙吊子独自倒了杯水喝了就要往里走去,我出声叫住,那灯姑娘仿佛才看见一般,赶忙打了招呼,“呦,原来是位体面的妈妈,我眼拙没看见,您莫怪。”

我笑了笑说道,“您贵人事多,瞧不见也是有的,我正巧少个丫头伺候,晴雯我就带走了,只是一件,府里放人出来的时候,应该把身契等物都一并放了出来,只是不知在何处?”

只见灯姑娘转了一圈眼睛笑嘻嘻说道,“那不是个好东西,我早就烧了。”

我感觉到晴雯攥着我的手又使了好些力道,忙拍了拍以示安慰,转头对灯姑娘说道,“晴雯要是去了,你们报到府里也就被赏几两烧埋银子,至于剩下的衣履簪环,也就值个三四百两,不如这样,我给你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你把身契给我,也算是全了你们姑嫂一场的情谊。”

晴雯听我这么说,就要将手上头上等饰品褪了下来,我把人按住说道,“这些东西皆是你历年积攒下来的体己,留着罢,当个念想也是好的。”

谁知晴雯执意卸掉钗环,对着我说道,“妈妈能救我出这火坑已是感念不尽,没得让妈妈再贴钱的道理,这些劳什子的东西我本也不想留。”

又对她嫂子说道,“求嫂子念在我这些年给家中也算贴补一些,给我条活路,这些被褥衣服手镯簪环都留给家中生计使用,如今我在这里每日也有嚼用,不如全当我死了倒也干净。”

我看着晴雯披头散发趴在炕上,叹了口气说道,“罢了,身外之物都丢下,跟我去后只当重活一遍”,转头见灯姑娘眼神尽露贪婪,心思已经活络,对她说道,“晴雯的东西是不带走的,我再额外给你一百两银子,算是谢你照顾她这两日,这下可想起身契放在何处?”

灯姑娘满脸堆笑,对我说道,“这些要紧的东西都是她哥哥收的,让我回房翻一翻许是就有了呢,妈妈您稍等。”说完就转身回到里间。

我见晴雯嫂子离开,拍着晴雯的手安慰道,“我既答应了你,自然要带你出去的,你且放手,我出去叫人。”

晴雯攥着我的手在发抖,满眼恳求,纠结许久才缓缓放开,正巧她嫂子拿着身契回来,晴雯又狠命攥住我的衣角,无奈之下我只能先从怀中掏出荷包,挑出一张百两银票给灯姑娘瞧了,灯姑娘把身契递到我手中,我见没问题方把银票给了对方,至于晴雯的身契好好收着放至荷包内揣入怀内,转头对晴雯说道,“你且等等,我去叫人。”

晴雯趴在炕上伸着脖子目送我离开,我出门把婆子叫了进来,一进屋,晴雯手腕空空,发髻耳上已经光秃秃的没有一个簪环,转眼一看,灯姑娘手里已经捧着诸多东西,我只不议,和林府婆子将人扶到了门外的马车上回到林府。

府医已经在林府中等待,晴雯住卧的小耳房管家也叫人也收拾好了,晴雯眼睛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也不多问,很是配合的就被林府两个婆子扶了进去。

府医给晴雯手下垫了一个迎枕把脉,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瞧好,和我与管家说道,“姑娘这是积郁木气不能疏达所致,要是在刚发病的时候好好歇息用上药净饿上几顿也就好了,如今怕是耽搁了。”

“那可治不治的了?”

府医听我这么问赶忙回复道,“自然是治的了,只是要费些时日。”

听到这么说我才放下心来,对着府医说,“那就劳烦您了,人且慢慢的治,先开方子叫人去熬。”

我见府医出去,对着管家说道,“晴雯姑娘的身世我之前是和您老说过的,如今来到咱们林府,也算是和以前断的干净,这是她的身契,您收好了。”

我将身契递给管家后这才顾得上和晴雯介绍,“这是林府的管家瓮伯宗,自从姑奶奶姑老爷去了后,这些昔日林府的人就负责照管着我们姑娘和林氏的家业,这里是当初姑老爷给林姑娘在京城置办的宅子,姑娘现在还在养在荣府老太太跟前,今后找机会你再正是拜见罢,往后你且听管家的安排就是了。”

晴雯起身就要拃挣着给管家磕头,管家摆手出声道,“你先养着罢,等病好了再磕头也不迟,只是一条,你能进入到我林府,全仰仗手倦妈妈举荐,她说你不但做的一手好针线,更是千伶百俐,我们姑娘身边有个这样的人伺候也不错,我不管你以往的主子是谁,经历过什么事情,但从此往后,你只记住,你的主子就只有林姑娘一人,万事皆要以她为先,更要处处维护主子体面。”

晴雯在床上支起来先低头拜了拜,管家见晴雯倒算是乖觉,叫我出去说有要是商议,我只安排了一个婆子在旁照料,自和管家离去。

“手倦妈妈,你之前和我说的留意一个在忠顺王爷跟前唱小旦的琪官,前几日正好有了此人消息,是从一个戏班子的班主口中得知,原来此人名叫蒋玉菡,曾经被养在北静王府中,听那班主说 ,北静王府养了好些个样貌出众孩子,有专人教他们,虽然都是男孩儿,却个个儿被调教的千娇百媚,尤其从小就被传授床笫之术,伺候人的技术那都是顶尖的,养好了也不送人也不自己使,干干净净放到外面不出名的戏班子里唱戏,等唱的好了被那个权贵瞧上,再花上一大笔银子买到府中伺候开瓜,我顺着那班主的线索探去,发现京城好些王公贵族家里皆有这些孩子的身影,就连荣府里的大老爷贾赦身边也有这样一个孩子在,只是一直放在书房,说是个书童,不过就是个借口而已。”

“怎么又是北静王,有问题的鹌鹑肉出自北静王府,东平王府的老王爷拜见北静王后送了人到太上皇身边,如今连忠顺王府受宠的小旦也是由北静王府调教,要不是管家您调查的仔细,只怕我连贾赦身边有个受宠的书童这事儿也不知道,如此看来北静王比想象中的要深不可测许多,可有法子安排个咱们的人进去?”

管家听了面色为难,说道,“我也动了安排咱们的人进去的心思,可北静王府里皆是家生子,极少从外面找人牙子买人,实在找不到机会。”

我忖思着能在朝堂翻云覆雨,深得皇帝信赖,行为定是那等如发的人,断不会轻易露了把柄与人,更不会让人钻了空子,低头沉思半柱香的功夫和管家说道,“北静王府周围可有房屋可供咱们隐藏居住?有个自己的人住在那里每日盯着府中往来官员也是好的。”

管家仔细回想了一下,向我描述道,“北静王府极大,足足占据了半条街,挨着北静王府墙边的倒是没有其他宅院,但对面是锦乡侯府和吴巡抚的府邸,其中倒是穿插着许多赏赐给下人的住所,想来应该能置得一个小院子。”

“那就劳烦管家打听着,找个不起眼的小院子置办了就好,安排个得力的识字的人,每日记录往来人员,权且等姑娘挪出来想必也就无碍了。”

我又和管家商议了些其他的事情,狗儿去平安州后还未送信回来,贾赦到底派贾琏去那里做什么事如今一点头绪都没有,只能等消息,眼看过了晌午,我在林府和管家一起用了些饭菜,就去看望晴雯。

打起帘笼,就看见晴雯躺在炕上面朝里枕着绣有荷花的枕头睡着,一席葱绿双绣花锦缎被子严严实实盖在身上,旁边一白粉定窑的杯子茶壶放在一旁,倒方便渴了找水喝,一旁守着的婆子看见我先请了安,我见晴雯难得睡得踏实也不打扰,听婆子说已经吃了药放下心来,出去和管家打了声招呼就回到荣府凤来斋。

黛玉在紫鹃的陪同下去贾母处请安顽乐,我出去半日多身子也是乏了,和院子里的婆子知会一声就去耳房内躺着休息,谁知道眼皮越来越重,直接昏睡过去,一睁眼屋内漆黑,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屉洒进屋内点点。

这觉睡的真是痛快,我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仰了仰脖子,披了见外衣溜达到院子里赏月,本以为都歇息了,谁知道黛玉的房里灯火通明,我走进一看,发现宝玉在内,二玉并排坐在两张椅子上,中间茶几摆着两杯茶水并些糕点果子。

我打起珠帘进去,黛玉第一个看见我,问候道,“我从祖母处回来就听雪雁说妈妈回来了,瞧着妈妈睡的香甜就吩咐把晚饭先在小厨房温着,等妈妈醒了再用饭,现下醒了正好。”

黛玉说完就打发旁边的一个婆子叫小厨房摆饭,没过一会儿,一个小几被抬了进来,桌上东西虽然不多,但却甚是精致,用莲子百合熬制的粳米粥更是粒粒饱满,在烛光下晶莹剔透很是诱人。

本来和黛玉说话的宝玉见到刚抬上来的饭菜,也是食欲大开,不等丫鬟伺候,自己先舀了碗粥在那里挑着莲子吃,又瞧见碟子里的蟹肉小饺不错,夹起一个尝了尝倒吃了大半个。

“刚才兄妹二人说什么呢?说的这般高兴。”

我满满的喝了一碗莲子百合粥,用手拿起一个鸡油卷放到嘴中,如今在凤来斋中,更无外人,我就问黛玉她刚才在和宝玉聊些什么。

“因着巡抚吴大人陛见,保举二舅舅升任工部郎中,祖母心中甚喜,族中亲戚也都往来拜贺,本来以为今日和寻常一样,谁知快到晚间的时候反而热闹了起来,这才回来晚了,正好宝玉送我回房,我们正在这里说这事儿呢。”

听闻贾政升了官,成为工部郎中,我赶忙恭喜宝玉,宝玉面上也是喜气洋洋,高兴的和我说此事他前几日就从北静王处得到消息,因着一直没有见到旨意这才未敢多嘴,还说明日贾政要去宫里谢恩,接着开宗祠磕头拜客,可是有的忙乱,又叫黛玉好生歇息,明日不要因为人多让自己受累。

黛玉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宝玉的嘱咐,宝玉嘱咐一句,她就点头应一句,等宝玉吃的差不多了,事情也都交代尽了。

“二爷可在这里?”

院子里传来麝月的声音,雪雁赶忙打起帘子将人让了进来说道,“二爷送我们姑娘回来,现下正在用饭。”

麝月听雪雁这样说反倒抚掌笑道,“袭人听闻老爷升了郎中,怕人多二爷来不及用饭,巴巴的打发人叫园子里的小厨房做了宵夜,不成想二爷竟然在林姑娘这里用上了。”

宝玉听麝月这么说也笑了起来,“还是袭人想的周到,我在老祖宗那里确实没怎么用饭,可巧林妹妹这里有新预备下的吃食,我闻着甚香,就用了些。”

麝月接着笑道,“反正二爷不要饿着肚子就好,在哪里用都一样,只是现在已经快到人定,就算二爷不歇息林姑娘也到了该睡的时辰了,还是早些回去,刚才夫人那边的人来传话,叫明日你和老爷一同去宗祠里磕头,仔细误了正事。”

宝玉听麝月这么说,忙从怀中掏出一个怀表瞧了,见确实是晚了,赶忙起身对着黛玉说道,“说了这些事成到底耽误了妹妹睡觉,我先回园子里,等明日我忙完再来瞧妹妹。”

黛玉困倦,点头应了就要起身送宝玉出去,又被宝玉按回到椅子上,唯恐黛玉被晚间的凉风吹着,自扶着麝月去了,我不放心,叫了四个林府嬷嬷跟着,命务必将人送回到怡红院房中方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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