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在空中飞行一个月后，凌书寻觉得自己快被航班的时刻表腌入味了。

此刻她终于能长纾一口气，瘫在回公司的车里，懒洋洋地闭目养神。

薛涵看了一眼，说：“这就快不行啦，以后要是大红大紫了怎么办？”

凌书寻没心情跟她贫嘴，不说红不红了，只有此刻的累是最真实的。

两人回到公司要和白明芳商议现在到元旦期间的行程，加上圣诞节，预计整个十二月都会很忙碌。

白明芳升任扶光影视的副总以后，办公室搬到了顶部的第二层，单独的一间，装修是现代极简风格，视线很开阔。

“白姐，做了几个月副总，感觉怎么样？”薛涵问。

白明芳很谦虚地笑：“一下子从主管级别跳到副总，还有很多东西需要熟悉。”

薛涵还在为旧事愤愤不平：“以你的资历和能力，要不是柴少杰和柴明两个王八蛋打压……”

凌书寻听着，心中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终于脱口而出：

“白姐，他们那么过分，你就没想过离开吗？”

白明芳沉吟片刻，才说道：“我不是没有过这个想法，只是扶光是我刚参加工作就在的地方，当时它还是个很小的公司。”

“创立它的人是个很好的姐姐，明明家境殷实，却事事亲力亲为。我那时刚毕业，什么都不懂，还是她手把手教我读合同；在我第一次独立去谈合作时，把自己的西装给了我。”

“后来她出了意外，公司就被迟翡收购成子公司。”

白明芳望着窗外，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过去的回忆之中，那双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沾着淡淡的湿气，“扶光也在这二十年里换过几任总经理，达到过顶峰，也显现过颓势，不过好在又回到了正轨。我想，那位姐姐知道扶光和我现在的样子，也会很高兴的。”

凌书寻看着眼前的白明芳，从前只觉得她的工作能力和态度都无可挑剔，现在才知道她竟然是一个如此理想化的人。

静静听完白明芳的叙述，凌书寻眼前似有一个朦胧的轮廓。

那是一个拥有极强的人格魅力的人，可是她还是想象不到她的样子。

倒是想起一个人。

他对待工作也认真细致，称得上“亲力亲为”四个字。

心有灵犀似的，她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几点忙完，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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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地点选在了一家火锅店，是凌书寻想吃很久的，又有包间。

吃饭的时候凌书寻向迟昼分享了一个好消息：

“是DELAIRE GRAFF全资控股的子品牌Alessia，不过也只是品牌挚友啦，不是代言人。”

迟昼点点头，把火锅中烫好的肉夹进她的碗碟里。

“以前没有了解过这个品牌，还是白姐告诉我这个消息以后，才去查阅了一些资料。”

迟昼声线平缓：“Alessia虽然隶属于DELAIRE GRAFF集团，在国外知名度还不错，但是这几年才进入国内。不过背靠大树好乘凉，想来你的这个商业合作也与上次的晚宴有关。”

凌书寻笑了笑：“总之，是你签下的订单，我很感激。”

迟昼夹筷的动作一顿：“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他放下筷子，目光穿透中间喷涌的水汽，停留在她的脸上，“虽然迟翡没有珠宝相关的产业，但商业方面，都有一定的共通性，品牌不会只看在销售方面的增益，更要看形象上的契合。”

“更何况，那晚数以亿计的单子不在少数，几千万算不上什么，和你与Alessia的合作更是无关。”

迟昼说的认真，凌书寻听得也认真。

但她不知道是，那场珠宝晚宴其实早在开始前的一个月，就通过迟翡集团向迟昼递上了正式的邀请，不过迟昼对于这些非必要的场合甚少露面，也不放在心上，权由助理去回绝。

那晚在别墅的客厅里，当凌书寻再度提到的时候，迟昼才提起一丝兴味。

而他感兴趣的不是珠宝，而是现场的她。凌书寻的影响力在那样的名利场上，如同灯海中的一点萤火，因为微渺而更需要助力。

他把玩她手指的时候，就做了很多的决定。

就当晚情形来看，他竟有些庆幸。

“不要忽略你自己身上的价值，很珍贵。”迟昼似是漫不经心地补充一句，将烫好的牛肉放进凌书寻的碗碟。

凌书寻看着自己面前的碟子里高高摞起的菜品沉默了一下，“你不吃吗，怎么全给我？”

迟昼向来不喜欢吃火锅，不是因为味道，是他无法体会这样热烈的氛围。

他独自待在国外的时间太漫长，儿时关于幸福的记忆业已随着时间被覆盖、淡忘。

他已经记不清上次吃火锅是在哪一刻，或许是陪迟星的时候，又或许是母亲还在世的是时候。

今晚也不过是因为凌书寻想吃才来，但他还是吃了一些。

显然，凌书寻也意识到，来火锅店对迟昼来说，实在属于纡尊降贵了，尽管这家店其实很贵。

凌书寻隔着热气腾腾的水雾，看向对面的迟昼，熨烫妥帖的衬衫即使在这种时候也依然整洁，优雅的像一张火锅店广告片。

很莫名的，她心念一动，想要跟他分享很多趣事，很多情绪。

“迟昼，你知道白明芳为什么一直在扶光吗？”凌书寻捧着脸，将下午的见闻说给他听。末了，她赞叹道：“居然真的会有人为了当初的知遇之恩，不求回报坚守二十年，像一个童话故事。”

迟昼的表情看不出悲喜，眉宇却带着一点似有若无的疑虑。

凌书寻察觉到不对劲：“怎么了？”

“是她跟你说的？”

凌书寻很疑惑：“下午聊天的时候，薛涵先问起，她才提到这段往事。有什么问题吗，还是你知道她提到的创始人是谁？”

“是我母亲。”

他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

凌书寻夹菜的动作猛地停在半空中。

火锅里滚烫的咕嘟声，包间外模糊的谈笑声，在这一刻仿佛全被抽走了。她怔怔地看着他，垂下的眼睫在灯光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心脏像落入悬崖，控制不住的向下坠。

原来是这样。所以白明芳守护的，竟是他母亲的心血。

那他刚才的疑虑，是在担心这份过往被利用吗？

她的思绪纷乱，却听见他轻笑一声：“我派人调查过，她背景干净，你不用担心。只是……”

他的目光柔和下来，像一阵暖风拂过她的脸颊，“你在外面，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话。”

“哦。”凌书寻的肩膀缓缓松懈下来，看着面前不停滚动的火锅汤底，一种不知是喜是悲的情绪浪潮忽然漫上心头，被那阵温热的风一吹，又泛起涟漪。

“可如果是你母亲的话，好像整个故事反而更可信了。”她重新注视着迟昼的眼睛，“因为你，所以我相信你妈妈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

曾短暂出现在凌书寻脑海中的那个轮廓，在此刻终于逐渐清晰起来。

她一定是个清冷却温柔的人。

她总能把事情都做得很周全。

她的儿子一定很像她。

迟昼向凌书寻伸出手：“过来。”

凌书寻绕过桌子坐在迟昼的身旁，脑袋靠在他的肩膀，十指交握在一起，像两株纠缠在一起的藤蔓，于黎明的前一刻，静默地传递与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她意识到，二十年前的迟昼，还是个八岁的小孩。

原来他一个人走过的岁月，远比她在伦敦时所了解的，还要漫长与潮湿的多。

“迟昼，”她抬起头，叫他的名字。

那双幽静如夜空的眼眸，倒映出凌书寻的脸。

她很认真地说，“我们以后常来吃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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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书寻和Alessia合作的过程十分顺利。

在拍摄的时候，她问品牌的商务总监，为什么会选自己作为品牌挚友。

毕竟从白明芳那里刚得到消息的时候，凌书寻就已经在疑惑了，迟昼的话并没有完全让她完全信服。

商务姐姐说：“其实在那场珠宝晚宴我们就在考量，场上哪些明星适合合作。Alessia的定位偏时尚一些，客户画像也更年轻，所以与你的形象还是很契合的。”

“可是我作品不多……”凌书寻弱弱地说，“而且还都没播。”

“作品是其中一个考量，你知道你身上有一份很独特的气质吗？”商务姐姐看着凌书寻，“淡然出尘，很难得。”

凌书寻笑了，她在大部分时间确算是个淡人，自身以外的东西，不会想太多。

原来在名利场里，不趋炎附势也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圣诞节前，Alessia在官方微博上宣布凌书寻成为品牌挚友。

照片上，凌书寻戴着同一系列的戒指和项链，黑色的长卷发垂在一侧，有一种不惹凡尘的美感。

不出意外的上了个热搜。

这条微博被粉丝转发到了好几万次，几乎是凌书寻互动率最高的一条，只是随之而来的还有质疑声：

【明明什么作品都没有，还能签约珠宝品牌挚友，这就是资源咖？】

【Alessia选品牌挚友光看脸吗？】

【她的咖位能去珠宝晚宴我就够震惊了，还能成为品牌挚友的？】

凌书寻的粉丝在下面反驳：

【拜托，DELAIRE GRAFF是北城高尔夫球赛的赞助商，请宣传片的主角去晚宴有什么不对？】

【品牌选人都不知道考量了多久，其他人还是少操心吧！】

凌书寻对于微博上的纷争不甚在意，明星工作室都会或多或少的买些热搜，这都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她的工作室也不例外，每个月买一两条热搜，维持人气。

何况很多营销号都是收钱的，自然会引导节奏。将凌书寻过往的一些拍摄工作又被翻了出来，持续增加曝光。

凌书寻很庆幸，自己虽然接过烂剧，但演技还不算差，经得起审判。

尤其是看到弹幕说“好癫的剧情，可惜了演员的脸和演技了”，简直她最开心的事情之一！

凌书寻还在开着小号冲浪，广场上忽然冒出一个很眼生的营销号，互动增加的很快，直接冲到了前排。

【@nono不吃瓜：别看凌某寻现在资源挺好，其实她出道还有点名气的时候演了很多配角，才终于得到了一个女主的剧，也算是一步一脚印走过来的吧。可惜那个剧命途多舛，现在还在埋着。】

她看着那一行行文字，手指久久的停留在了屏幕上。

还有活的小伙伴在看吗？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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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