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绵长的吻。
凌书寻感觉的到,自己的体温在不断攀升。一定是房间里的暖风开的太大,一股无名的燥热在席卷着她。
迟昼温热有力的手掌从她的发间滑下,落到她纤细的手腕上,牵到沙发后把她揽在自己的怀里,“怎么到我办公室来了?”
凌书寻眨眨眼睛,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当然是想快点见到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迟昼的眉眼舒展开,像是被春风抚平的池水,眼底泛起淡淡的涟漪。
不过须臾,他便正色道:“有什么事?”
果然还是被看穿了。
凌书寻很不好意思地笑笑,又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
“其实呢,是一件小小的事情。”毕竟能用钱解决的,对迟昼来说都算不上什么大事。
迟昼目光饶有兴致,等她继续说完。
“不知迟总最近有没有什么投资计划……哎呦!”冷不丁的,凌书寻腰间被人掐了一把,即便隔着毛衣,依然觉得生疼。她愠怒地瞪了一眼迟昼。
“要是再叫错,还会有其他惩罚。”
凌书寻老实了,双手圈住迟昼脖颈:“是我还在上一家公司的时候,拍的一部仙侠剧,一直没有播出,所以我就去问了制片人和导演。他们今天回复我,投资方出了问题,又拉不到新的资金,就一直搁置了。”
她凑近他的耳廓,呵气如兰:“怎么样,有兴趣吗,老公?”
迟昼的眉梢微微挑起,眼底浮现出一片柔和的、蜂蜜一般的透亮。他唇角勾起,“既然凌小姐都这样叫了,我会安排人负责这件事,以及后续的所有工作。”
“不过在此之前,”他声音沾染着丝丝蛊惑,“还需要收取一点谢礼。”
“什么谢……”
凌书寻的尾音连同呼吸,一起被吞没在他的唇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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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几日,凌书寻接到《墨色消融》制片的电话时,正在祝兴尧的选角片场。
她犹豫片刻,先环视一圈现场,眼见前面还有好几个人,确定一时半会叫不到自己后,才接起来。
“书寻啊,现在《墨色消融》的一切都重新回到正轨了,我才得空跟你说一声。”电话那头制片人的声音掩饰不住高兴。
“那就好。如果还需要什么支持,您直接联系扶光的负责人就好。”
制片人:“明白明白。无论如何,我还是要代表整个剧组还是要感谢你的,你真的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这部剧是我们共同的心血,谈不上帮忙。”凌书寻抿了抿嘴唇,问道,“剧集最快什么时间可以上线呢?”
制片人沉吟一下:“我们年后就会启动招商,最快也得在明年中旬。不过——”他的顿了一下,语气中有难掩的兴奋,“宣传方面,倒是不用担心了。”
凌书寻不解,制片人却只含糊地说道是个很意外的惊喜,必然能引起大范围的传播。
除此之外,便再也不肯再透露更多。
挂掉电话后疑惑不降反增,可凌书寻没时间再去细想,只能把注意力重新放到试镜上。
今天是男女主演外,几乎所有配角的面试,现场的明星艺人来来往往,寒暄交谈不断。
凌书寻只找了一个角落,安静看剧本。
为了试镜这短短几分钟,她已经全身心地准备很多天。剧本薄薄几页纸上,写满了她密密麻麻的字迹,都是所揣摩出的人物小传和心理活动。
祝兴尧向来喜欢有准备的演员,而且他的戏,也是所有向往大荧幕演员的必争之地,哪怕只是一个客串,都要争的头破血流。能试镜女二号,对于很多艺人来说,都是值得连发几篇通稿的事情。
白明芳本来是要安排人准备的,凌书寻制止了。
一来,还没有结果的事,不宜过分张扬;
二来,祝兴尧和迟家是故交,她不能做出降低迟家身价的事。
凌书寻看剧本的过程中,身边有艺人拉住了刚试完戏出来的女演员,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试的哪一段?”
“就十年后的那场重逢呗。”女演员说。
“祝导说什么没有?”
女演员摇摇头,“你又不是第一次试他的戏,还能不了解他?话少又严厉。”
女演员悻悻离开,凌书寻也在此时听到场务叫自己的名字。
她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进面前的会议室。
房间里面被临时改成了试镜区,气氛凝重。一条长桌,后面坐着祝兴尧和几位制片、选角导演,脸上都带着连日挑选演员的疲惫和审慎。
凌书寻站在房间中央,手心微微出汗。
祝兴尧点了一下头,用那双锐利的眼睛看着她,表情语气平淡:
“就重逢的这一刻,你等待了十年的人亲口告诉你,他当初离开是有预谋的,从未爱过。没有台词,开始吧。”
无台词无实物,是最难的表演,也最容易发挥。
凌书寻闭上眼睛,迅速将自己代入角色的体内,让十年的等待与期盼,瞬间化为冰冷的背叛。
数十秒后,她睁开眼。
眼神已然改变。
她向前一步,推开一扇不存在的门,脸上是舟车劳顿后的疲惫,但眼底深处,是掩藏不住的希冀。
她的目光聚焦在虚空中的某一处,脸上的血色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那抹希冀的光亮在瞳孔中剧烈闪烁,像风中的残烛,随即被难以置信的惊愕和巨大的痛苦狠狠掐灭。
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肩膀微微蜷缩,手指扶在身前一张看不见的桌子上,骨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只是死死地看着那个方向,没有歇斯底里,甚至没有流泪,嘴唇轻微地颤抖着,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神从极致的痛,慢慢转化为一片荒芜的空洞。
她再次抬起头时,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个极其破碎的、甚至称得上礼貌的微笑。只是那个微笑里,包含了所有绝望,以及一种令人心碎的自嘲。然后决然的转身,脚步虚浮,离开了这个让她心死的地方。
表演结束。
会议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祝兴尧身体前倾,原本漠然的眼神此刻精光四射。
其实一开始他并不对凌书寻抱有什么希望。不过是上次高尔夫球赛宣传片合作,对她的印象还不错,再加上迟昼的这层关系,祝兴尧出于礼貌性的交际,邀请凌书寻来试镜。
但现在,他双眼紧紧盯着凌书寻,仿佛是要重新认识她一样。
某一个瞬间,他对她产生了很浓厚的兴趣,有要改写剧本的冲动。
而旁边的制片人和选角导演都微微张着嘴,一时之间忘了记录。
几秒后,祝兴尧才缓缓靠回椅背,问向凌书寻的声音沉着有力:“为什么会这样处理?”
“我想,当一个人等了十年,那她的爱和等待就已经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甚至是信仰。当信仰在眼前崩塌的时候,过度的情绪爆发反而会削弱那种毁灭感,因为真正的绝望是无声的。”
她看向祝兴尧的眼神不卑不亢:“所以,我处理成了‘内爆’。”
“好,可以了。”祝兴尧点点头。
凌书寻向众人颔首后,离开会议室。
当关上房门的下一刻,祝兴尧低声对制片人说:“就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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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昼结束跨国会议时,天色已近傍晚。
关掉视频的那一刻,他靠在椅背上,不耐地挥挥手。所有与会的高管都安静而默契地离开会议室,偌大的房间内,只剩迟昼一人。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有几个未接电话,大多都来自迟星。
还有一个,是迟擎苍。
迟昼沉思片刻,还是给迟星打了回去:“什么事?”
“哥,你忘了今天要来秦家?一会庆祝晚宴就要开始,我和爸妈已经到了,你快点过来,别让爸爸生气。”
“为了那个合作?”
其实钟俊在一早就已经提醒过迟昼,但临时开了这场跨国会议,他无暇分心。
“对,我早就提醒过你去跟爸爸谈谈,他很重视这次合作。”迟星顿了顿,似乎是在走动,继而小声说道,“现在项目进展不错,爸爸和秦叔聊得很开心,你作为迟翡的总裁还是要来一趟才行。”
迟昼冷笑一声,没再说什么就收了线。
钟俊敲门进来询问:“迟总,现在去秦家?”
迟昼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窗外渐渐变成橘红的夕阳,像一把沾着鲜血的刀子,显得格外刺目。
而他和迟擎苍也有几个月没见面,也许是时候摊牌了。
“走吧。”
秦家位于北城南边的一片别墅区,这里山明水秀,环境极好。尤其是环湖的这几栋别墅,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迟翡早年和秦氏集团的商业合作密切,而迟昼上任以后,断了很多业务的往来。迟擎苍虽不同意,但执行总裁毕竟是迟昼,他以雷厉风行之势,让集团在离开秦氏后,反而蒸蒸日上。
也因此,父子俩一碰面,火药味就更浓。
这场宴会是秦家的掌权人秦修永举办,为了庆祝和迟翡集团在东南亚共同开发的一片工业区竣工。
这个项目迟昼早就已经否决,倒是迟擎苍十分固执,不惜动用董事会的权力,即使没有通过迟昼这个现任总裁的手,也将事情定了下来。
迟昼知道,秦修永的这场庆祝宴,也是对自己杨威的意思。
不仅是因为这个项目,还有他同样被迟昼拒绝的女儿——秦欣宜。
所以在迟昼来到的秦家的一瞬间,秦修永就推着秦欣宜迎了上去,好一顿虚假客套的缠斗。
迟昼冷冷淡淡的,并不想多说什么,甚至觉得连表情都是一种浪费。
秦家的客厅和被玻璃封住的院子里,打扮得流光溢彩,暖风熏得人人热情开怀,迟昼只一一点头过后,独自去了湖边抽烟。
冬日的北城寒冷,夜晚的风也像锋利的冰刃,湖面已经结了一层冰,冰面映出岸上的灯光,冷寂到只有迟昼一人。
他望着远处出神,想起在南方拍戏的凌书寻。
不知她在祝兴尧的剧组里,过得开心与否。
迟擎苍在这时走了过来,手中还握着一根雪茄,站定在迟昼的身旁,好像不经意地问起:“还在跟那个小明星在一起?”
迟昼抽着烟,手指掸了一下烟灰,没有说话。
迟擎苍见状冷笑一下,看着吐出来的烟雾,眯起了眼睛:“我知道你是为了不跟秦家联姻,才找了那个小明星来演戏。可是就算真的扯了证又能如何,你觉得我们这样的家庭,这样的交际圈层,能容得下她吗?”
“不劳你费心。”迟昼冷冷地说。
“还没玩够?那我再给你半年时间,足够你玩腻了和她断干净。”迟擎苍侧过头来紧紧盯着迟昼,语气冷硬,“钱可以多给一些,这个麻烦必须解决掉。”
迟昼凛冽的目光迎上迟擎苍:“她不是麻烦。”
“你要任性到什么时候?和秦家联姻才是最切身的利益,况且秦修永没有在意你这两年的胡闹,已经很给面子了,别再不知好歹!”
“所以你当初只是为了‘利益’,才选择和我母亲结婚,让她如此痛苦。”迟昼掐灭手中的烟,猩红的烟头烫在指尖,他浑然不觉。只有眼底翻涌着无数的情绪,嘴唇抿成一条线。
迟擎苍愣了一下,随后又恢复如常:“我和你母亲当然也是有感情的,所有的感情都是可以培养……”
“你所谓的‘感情’,就是背着我妈出轨那个女人,还有了迟星。”迟昼冷嗤,“因为你的不忠,才导致我妈抑郁难安,深夜发生车祸,一个人孤独的离开这个世界。”
“混账!”迟擎苍破口大骂,脸色涨得通红:“怎么跟你老子说话?”
迟星原本还在院子里四处寻找两人的踪迹,听到迟擎苍的声音,才发现父子二人正在争执。
她跑过来,站在二人中间:“爸爸,哥,你们在干嘛?这么多人呢,不要吵架好不好?”
夜幕又变的深沉寂静。
迟星抬头望向迟昼,这才注意到他的眼尾泛起红色。
她不由得怔了怔,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迟昼这幅样子,是她印象中,他从未表露过的脆弱。好像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插在他的心上,又用力向下一划,剖出一道鲜血淋漓的伤痕。
她看到迟昼淡淡笑了一下,声音飘得很远:
“无论如何,我只会跟我爱的人结婚。”
“绝不会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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