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柒.

御花园，花丛中的莺莺燕燕驱尽，钦天监众人严阵以待，把守御花园所有通道，各宫戒严，无事不得外出。

崔掌印带头在四处贴上黄底符咒，半刻后，整个御花园像个道场般，阴气森森。

不远处的昔琮阁上，司灵见陌白迟迟不来，担心她被霍云书暗算，困在密室中。

至于为何是暗算，在他们心中，无人能明面打过陌白。

青璃炉中的药丸不要钱地滚入沈逸口中，人脸色好了点，但不见转醒。

玄易探过沈逸的脉象，问青璃：“没有更好的药吗？”

陌白为绯娘剔除记忆时，发现她与沈逸的一段孽缘，但是三年过去，谁知这人是生是死，便不在意，如今绯娘化形受阻，不得不重视沈逸，和他的命。

青璃的药是匆匆赶制，能暂时吊住沈逸的命。

制作的药被质疑，青璃撅嘴，说：“更好的要花小半年炼制，沈逸的命现在暂时能保住，醒不来就醒不来呗，你化成他的模样，不就糊弄过去了。”

“小青子，这你就不懂了，你泡在药炉旁，任何气味都逃不过你的鼻子，绯娘是百花凝聚成的花灵，嗅觉比你更强，她会放走沈逸是因为潜意识里残留他的味道，我幻面无人能识破，但绯娘是花灵，又是主上精心挑选短命者喂养，灵力转妖，怕是十步之内，她就会察觉。你再不用心，难道要主上来了亲自为沈逸渡力吗？”

玄易搬出主上，青璃不情愿地在炉子底部敲了三下，三足收缩，聚于中心，变成一个藏物抽屉，青璃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铜盒，挑了一颗青绿相交的药，一脸肉疼。

炉底的机关精巧，浮生头一次见，“你这藏得够深的啊。”

浮生伸手想试试机关，还没碰到炉身，青璃迅速把药炉藏在身后，对他防备道：“你，你别打它的主意哦，盒里的药只有主上能用。”

玄易：“主上用的药喂给沈逸，他不会有事吗？”

青璃傲然道：“区区凡人哪配得用主上的药，此药丸名叫金创丹，由十孤重火炼制而成，专供主上恢复魂力，凡人食之，可得三日寿命，三日后魂飞魄散。”

被绯娘吞噬的人都是司灵和玄易精挑细选的短命之人，玄易幻化暗部管理者，派命短者监视陌白，再将人引至御花园。

沈逸本就是寿数将近之人，但……

司灵蹙眉：“魂飞魄散太重了。”

“怕什么，不就是魂飞魄散吗？”

青璃不以为意，他仍记得从前跟随主上时的恣意。

侍魂主没那么多忌讳，什么天命天道，她都不曾放在眼中。

司灵：“主上如今连神钿都不能完全压制，用生人喂养绯娘的反噬应该已经起作用了……不好！”

玄易拉住司灵焚符的手，问：“你要去做什么？怎么回事？”

“我走时最后一眼看见霍云书拽主上的小臂，主上没有立刻挣脱，现在回想，不是她不想挣脱，是……”

“是不能。”浮生的表情不再轻松，霎时阴沉，眉心的镰刀印记若隐若现。

拾捌.

密室内，两人仍在僵持。

霍云书看出陌白手臂好像有伤，碍于礼教没有掀起她的衣袖查看，只是松了力气，手依旧圈住陌白的手腕，以防她挣脱逃跑。

陌白正欲说话，忽转头看向来时通道。

一个人影投在石壁上。

“大人？”

宋齐举着火折子，探进密室。

脚步接近，陌白眼神示意霍云书放手。

霍云书低声拒绝：“不行。”

此女狡猾至极，绝不能轻易放走她。

陌白抬手在霍云书的面前晃了晃，“难道你想让你的属下看见我们在一起？”

宫里正传霍云书的粉红韵事，裴苍云被起哄得躲出宫，她可不想步后尘。

“宋齐是我的亲信，不会乱嚼舌根。”

言罢，霍云书将二人的手放下，往密室口走。

陌白跟在他的身后，走得不情不愿。

“大人恕罪，属下非有意进入密室，但御花园遇急……陌客卿？你怎么在这里？”

宋齐惊讶地看着一前一后的两人，他明明看见大人独自进的密室，他一直守在门外，没放任何人进入咏覃斋，陌客卿怎么在密室和大人一起？

这人嘴上说不碍，背后将两人相交的手掩在宽大的衣袖下，密室昏暗，宋齐看不清他们的动作。

霍云书：“御花园怎么了？”

宋齐不再深究凭空出现的陌白，向霍云书禀报道：“御花园的花草突然发疯，放肆生长，我们的人被它们的藤枝攻击，已经有几个重伤垂死，崔掌印的阵法只能暂时把它们困在御花园中，再耗下去，整个皇宫都会被花草侵占！”

布阵前，崔掌印在各方位都贴了镇压符，不该如此大动静。

霍云书问：“黄符无用？”

宋齐摇头。

霍云书听见身后人轻嗤，不由收紧握她的手。

“嘶！”陌白恼道，“你手下人废，捏我作甚？”

宋齐觉着两人气氛不对，小声询问：“大人，您和陌客卿？”

霍云书咳了两声，说：“陌大人身为钦天监客卿，本署有难，应倾囊相助。”

陌白欲拒绝，前面的人忽然回头凑在她的耳边。

“你助钦天监解决此事，我便放你。”

“我早同你说过，让你……”

“走。”霍云书根本不给陌白说话的时间，大步流星地走出密室，一路奔向御花园。

衣袖因走路摇摆，露出藏在下面的手，宋齐跟在他们后面，看得瞠目结舌。

他头一次见大人主动握一个女子的手，动作轻柔。

是的，动作轻柔。

陌白的咬牙忍痛被宋齐自动过滤了。

昔琮阁，司灵一记手刀打在浮生的脖颈上，在玄易的帮助下，把他和沈逸放在一起。

司灵回头看见陌白三人一出现在御花园西侧小道上。

“他对主上做了什么？”玄易扒在木栏杆上，想一跃而下，拦住他们。

“等等。”司灵注意到两人接踵的衣袖，觉出此事不简单，“我在此处盯着，你去看住花妖，别耽误正事。”

御花园在崔掌印的阵法内，外界看来无事发生，崔掌印带三队人进入御花园，其余守在外面应变。

两刻钟前，二队的小六逃出来报信，说阵内有变，速请国师支援，宋齐这才闯入密室寻霍云书。

“大人，陌客卿。”

钦天监中会镇压邪祟的能人都在阵内，范司丞在外面心有余而力不足，急成热锅上的蚂蚁，见霍云书出现，快步迎上去，“大人，听小六说里面凶……”

“派一队人护送圣人秘密离宫，其余人继续守在外面。”

御花园有妖之事不能外传，大范围转移人员会引起恐慌，只能先保证圣人安全无虞。

“大人，陌客卿与您一起进去？”

宫里都传国师大人和陌客卿不和，范司丞见陌白跟在霍云书后面亦步亦趋，表情不情不愿，隐隐觉得陌客卿是被国师大人强迫带来的。

“客卿身为女子，不适合去……”

范司丞担心陌白一介女流，进去也帮不上忙，不如和他们一起守在外面，还能尽一份力。

霍云书接过宋齐递来的剑，挽了一个剑花，背手，睥睨范司丞一眼，“做好你的分内事。”

陌白默默叹了一口气，可惜。

踏入阵内，漫天飞舞的绿枝肆意抽打，到处都是哀嚎惨叫，鲜血飞溅。

霍云书挥剑眼疾手快地砍断飞冲而来的藤蔓，植物汁液顺剑落地，一张黄符飘到陌白脚边，沾染血迹，符文已经脏了，但上面的鎏金字体颇为眼熟。

霍云书喊她时看见她正盯着地上的黄符，“陌客卿？陌白？”

“这符谁写的？”

陌白的语气不善，听着像与写符之人有仇。

宋齐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了陌白的问话：“是崔掌印的师父顾了真人。”

霍云书：“这符有问题？”

钦天监的许多阵法术数都出自顾了真人，以往用它们驱鬼斩妖都没有异常。

陌白露出意味不明的笑：“白给的滋魔符，能有什么问题呢？”

宋齐：“滋魔符？”

听名字感觉不是好东西。

“让我处理这么个烂摊子，一个条件不够。”

不仅钦天监的人，桃木剑也被丢得到处横飞。

几句话的功夫，就有人死于不知是自己还是同僚的桃木剑下。

再拖延下去，钦天监的死伤难以估量。

另一只手握拳隐忍，霍云书艰难答应，从牙缝挤出一个字：“说。”

“此后你不能再插手我的事。”

“好。”